一場生日宴,高高興興開始,結果卻是鬧劇一樣結束了。
蕭桐回去時,一路都在質問方天德:“馮世興怎么會突然這么關心謹白?”
“絕不會是無緣無故的,是不是你去跟他說什么了?”
“我和馮兄說過許多話,你問的是哪句?”
“你敢把謹白的身份告訴他,咱倆沒完。”
“我真沒告訴他。只是……你以為你瞞得住多久?你收的義子,偏偏還姓俞。你讓謹白改個姓氏不就完了?”
“開玩笑,莫名其妙再改個名字,就沒人懷疑了?”蕭桐道。
馮世興眼看著方天德夫婦的馬車漸漸遠去,便又驅馬返回俞宅,只是俞宅的兩個小廝早已得了主子的令,將大門緊緊關上了。馮世興返回去時,只聽到里面沉重的一聲響,竟然已經從里面上了門閂,接著“喀哧”一聲,竟然還落了鎖。
馮世興氣得下馬想踢門,但猶豫片刻,終究還是調轉馬頭,悻悻向城內而去。
生氣的人自然不只是馮世興和蕭桐。楊雁回也在生氣,俞謹白也在生氣。
阿四阿五發現爺又怒了,立時嚇得又去向奶奶求助。怎奈這次,好心的奶奶也不想幫他們求情了。
阿四委委屈屈對俞謹白道:“我們兄弟也是為了爺好。”
阿五點頭不迭,表示同意。
俞謹白陰森森道:“為了我好,就能隨意編排我天天在房里跪搓衣板么?”
阿五道:“爺,你就承認了吧。”
俞謹白發現這倆蠢人實在是沒救了,干脆也不多廢話了,命令道:“秋吟,拿搓衣板來。”
秋吟只得去搬搓衣板。楊雁回的聲音隔著窗子傳來:“秋吟,他花了幾個銀子買得你,你敢聽他的?!”
秋吟只得訕訕退下。
俞謹白道:“嗯,秋吟嬌貴,這種粗活自然不該她來做。“
秋吟忙道:“爺,我去瞧瞧奶奶。”飛也似的跑了。
俞謹白又沉著臉,陰森森道:“阿四,阿五,你們各去搬兩個搓衣板來好了。”
阿四阿五心知這搓衣板是搬來給自己的,但看看俞謹白的臉色,仍是不敢大意,乖乖去搬了來。然后,按照俞謹白的指示,各自跪一塊,頂一塊。膝蓋硌得生疼,兩個人叫苦連天。
阿四苦苦哀求道:“爺,饒了我們吧。”
俞謹白道:“爺也不想罰你們,可你們總這么不長腦。坑了爺也就罷了,這回連奶奶都坑了。”其實他覺得這兩個家伙也不算坑了雁回。蕭桐才不會管他的家事呢。只要他們夫妻好好的,那平日里是怎么相處,蕭桐不會過問的。但是萬一哪天,這兩個蠢材對別人去亂喊呢?
何況……他雖然夫綱不振,也沒打算振,但他也確實沒跪搓衣板啊。好好的生日宴,被人對著自己干爹干娘說自己天天被老婆罰跪搓衣板,還是無中生有,這是多么令人不愉快的事啊。
他當然也不能讓這兩個無事生非的家伙愉快了!
阿五聽了這話,忙道:“我們不該給奶奶告狀。可我們也是心疼爺啊。”
俞謹白自椅子上站起來:“說了爺沒跪搓衣板!”
“沒跪。”“沒跪。”阿四阿五連忙順著男主子的意思說話。
俞謹白長長嘆了口氣,不準備跟這兩個家伙解釋什么了。難道說老婆是為了用搓衣板隔出來一條線,然后不準他越界?被老婆罰跪搓衣板,和不準備老婆碰,哪個更丟人一些?反正俞謹白覺得后者更讓他痛苦一些。
阿四眼看俞謹白要走,便苦著臉道:“爺……”
“跪著啊,好好反省反省,以后還要不要隨便把爺的家事告訴別人。”話畢,俞謹白施施然進了房里。
楊雁回瞅了他一眼,哼了一聲,便扭過了頭,不想搭理他了。
俞謹白坐到她身側,勸慰道:“今兒不是說給我過生日么?怎地生日還給我臉色瞧?是不是因為沒吃飽?不如我們再去吃?”
楊雁回推開他,道:“你自去吃罷,以后再不給你做飯了。對你好有什么用?還不是什么事都不跟我說!”
俞謹白問道:“我什么事沒對你說了?”
“你怎么知道今兒個是你生日?”
“我……我十幾年前,就是在今天,被送到育嬰堂去的。”
“胡說,你明明是在一個深秋的夜里,被人仍在育嬰堂門口,還一直哇哇大哭。我都問過張老先生了。”
俞謹白:“……”完了,撒謊被雁回揭穿了,這下跪搓板都無法挽回了……
不過說起這個事兒,楊雁回自己先心軟了一些。唉,她男人的身世,怎地如此可憐?她似乎不應該對他這么兇呀。
俞謹白道:“可能我記錯了。不是故意騙你。”
楊雁回瞅他一眼,又問:“我再問你,俞重恩和你是什么關系?”
俞謹白:“我……我先去問問蕭夫人,俞重恩是誰。”
楊雁回道:“我查過了。俞重恩應當是夏州俞氏的俞重恩。”
“你就這么肯定?天底下重名的多了。”
楊雁回道:“可是跟蕭夫人有交情的俞重恩,就這一個啊!蕭夫人的娘與俞重恩的娘是親姐妹,換句話說,他們是表兄妹。也可能是表姐弟。這個我還沒弄清楚。
俞謹白道:“那或許,就是這個俞重恩吧。”
“你不要再裝傻了,這個俞重恩,與你到底是什么關系?”
俞謹白不吭聲了。
楊雁回想假裝生氣,但卻又裝不起來。沉默片刻,低聲道:“夏州俞氏二十三年前,因為俞總兵守城不利,被西狄破城。俞總兵戰死,俞重恩被斬。俞老太太當時已亡故。俞重恩的夫人自盡了。俞重恩還有個妹妹,叫俞凝華,被罰入教坊司為妓。俞家滿門盡滅。謹白,你真的和俞家沒有關系么?”如果他是俞家的后人,那么,這身世,也真的是太可憐了。可是她又沒查到俞重恩有子女。還是說,其實俞重恩是有兒子的,只是大家不知道?那俞謹白為什么會在三歲的時候,被送到了白龍鎮上的育嬰堂呢?
俞謹白嘆口氣:“你查這些做什么?”
楊雁回道:“互相查才公平呀!”
俞謹白問:“我能罰你跪搓衣板么?”
楊雁回:“你敢!不能!”
俞謹白伸手攬過她,道:“我當然舍不得了。”他摩挲了一把她的頭發,道,“知道太多,除了心煩,有什么好處么?”
楊雁回抱著他腰肢,將頭縮在他懷里,道:“你到底在做什么,為什么連自己的妻子都不能說?”
俞謹白嘆道:“說出來之后,你除了心煩還會生氣,我覺得你會氣到殺了我。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我覺得還是不說為好。”
楊雁回聽了這話,更是追問起來:“我為何會要這么生氣?你到底在做什么?”
俞謹白又不吭聲了。
楊雁回氣得推了他腦袋一下:“你去跪搓衣板!”
俞謹白笑道:“我有先見之明,把家里的搓衣板都拿去讓阿四阿五跪了。”
楊雁回慪氣死了:“我們還是分房睡吧。”
“別這么說,我生辰呀。我們還是繼續去吃酸湯烏魚吧。真的沒吃飽。”準確說來,根本就沒吃。一家子人,到現在都還餓著肚子。
“你去吃好了。叫秋吟和宋嬤嬤也去吃,我不吃,我什么都不想吃,氣飽了。”
俞謹白道:“你生我氣,為什么要餓著自己的肚子?萬一餓壞了,如何是好?到時候就不是你罰我跪搓衣板了。”估計岳父岳母都不會放過他吧。竟然能把雁回給餓出毛病來。楊鴻回來,他都不知道怎么向舅兄交代。
楊雁回卻賭氣,死活都不去吃飯了。
俞謹白很是無奈。他覺得自己這個生辰,過得實在是太不愉快了。
楊雁回威脅他道:“你再好好想想,再給你半天的時間,若是你還不說,我就回娘家小住去。我天天小住。”
“我也去。從此我就是楊家的上門女婿了!”
“……”楊雁回氣得砸了俞謹白幾個小粉拳,結果他沒事,她手疼。
楊雁回氣呼呼的帶著秋吟去花浴堂了。飯么,還是要吃的。就是換個地方吃,讓俞謹白看不見的地方,叫他以為她真的氣得不吃飯了。
俞謹白拿楊雁回簡直是毫無辦法。去了就去了吧。他的事,他早晚會告訴她,但是……現在不是時候啊。
如果實在沒辦法,也只能告訴她。可是,他要再好好想想。
楊雁回帶著秋吟到了花浴堂,早已餓過了頭,不想吃東西了,但為了身體好,還是吃了些容易消化的點心。她現在沒有寫新話本的心思,也無事可做,便去陪著閔氏和崔姨媽說說話。
閔氏只當她是來避暑消閑的,倒也沒當回事。崔姨媽如今白日也來這花浴堂游玩、泡澡,順便幫閔氏搭把手。說起來,她的女兒也是老板之一,她幫忙倒也沒什么。
楊雁回正在和閔氏說起近來的家常時,花浴堂里來了一位新的女客人。那位女客人才進來,閔氏、崔姨媽和楊雁回便怔住了——秦菁竟然來了。
秦菁走進來,看到楊雁回,便對身后迎她進來的女工道:“我要她幫我搓澡!”手指直接指向楊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