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袖哭著鼻子說舍不得,我握著她的手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該離開的終究還是要離開。”
挽袖抹著淚點頭,哭腔道:“我知道,但是,相處這么久,你我就如姐妹,想到分開我便覺著心里十分難受。”
我握住她的肩膀,看著她哭我也有些想哭了。
金銀來過一次,說明天一早過來接我,讓我等著他。我與他說了幾句,他便回去了。
金銀走后,我便去了一趟瀾園。
楚煜體內的毒已經解了,現下面色有好了許多。以前與我說話的時候,他總帶著隱隱約約的笑意,溫柔如水,但是與女子的那種溫柔又有些不同,只能說楚煜這等美人獨有的溫柔。
但是,今日我與楚煜說話的時候,他卻沒有一絲笑意,即便是以前無意之中隱藏在眉間的笑意也不見蹤影。
“也不曉得日后何時才能見到風月。”楚煜半倚在涼亭的欄桿上,眉心微蹙,一眸清泉映著旁側的一叢海棠。
我在他不遠處的石桌旁坐著,面前擺了一杯熱茶,一碟桂圓糕,一疊金絲棗糕。“若是有緣,日后必定是能相見的。”
“風月相信緣分?”
我點頭,端起了茶盞淺抿了一口茶,“這世間的人能夠相遇相識相知,全由緣分來定,既然我能與人相遇相識相知,又怎會不相信緣分。”
“也是。”楚煜起身,提步過來在我對面的石凳上坐下,“我與風月不也是有緣才相遇相識相知的。”
這,這相遇相識還好,這相知未免就有些過了。我淡然一笑,也只得答一個字,“嗯。”
楚煜右手支著下頜看著我,“這天下間還是離多聚少,月缺也總比月圓多些,好似已成了不變的事實。”
我道:“也并不是,每個人至少會有人一輩子陪伴著,即便到了垂暮之年還是會在一起。”
而那個人便是自己生命中的另一半,楚煜的另一半是城主大人,不曉得他們能否保持現狀白首不相離,不相棄。
楚煜苦苦一笑,怕是又想到了自己的處境了。
在楚煜的瀾園坐了兩盞茶的功夫,知道外面的丫鬟說城主大人來了我才起身告辭。臨走前,楚煜將懷中的一塊玉佩交到我手上,“畢竟相識過,總得要有個證據。”
我收下了他的那塊玉佩,如他所說,當做我與他相識一場的證據。
晚上的時候,我在祈軒書房前面的空地站了許久,看著透著昏黃燭光的門窗,腳上像灌了鉛,想進去告別卻怎么也提不起步子。
背后被輕拍了一下,我回頭看到了挽袖,她用托盤端了一盞茶。
她的鼻子還是紅紅的,笑得十分勉強,“想進去就進去吧。”
我看著挽袖怔愣片刻,剛想說些什么,挽袖將手上的托盤交到了我的手上,“我這樣子著實不好被公子看到,還是你幫著我送。”
我看了一眼手里的托盤,心里舉棋不定,挽袖在一旁說:“要是再猶豫這茶就涼了。”
我看著挽袖,點了點頭,“嗯。”
我提步向著書房走,敲了門便進了去。
提步進去的時候祈軒沒有抬頭看我,我向著他的書案邊走,將茶放在了以往的位置。見墨池的墨汁快沒了便又拿起墨錠磨墨,書房里安靜地只有墨錠摩挲著硯臺的聲音。
“怎的不出聲?”祈軒突然開口。
我一直以為他并沒有注意到是我,沒想到還是注意到了。
我一邊磨著墨一邊道:“明天就要走了,所以來道聲別。”
祈軒輕描淡寫道:“身為丫鬟是不需要在離開的時候向主子道別的。”
我抿了抿唇,往墨池里加了些許水,“其實,你也沒怎么當我是丫鬟不是?”
祈軒怔愣,手中的筆停在白紙處,云開了一片墨暈。只片刻,他將沾了大片墨汁的宣紙折起放在了一旁,重新抽出一張宣紙繼續寫。好似不經意問起那般,“那你說說,若我不當你是丫鬟,那是什么?”
“我……”我頓了頓,“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你對我和對其他的丫鬟有些不同。”
“哪里不同了?”
手上磨墨的動作停了下來,我想了想,若是一開始待我還是一視同仁,不曉得什么時候開始,他便待我十分有些不同了。他可以陪著我吃煨番薯,在我被偷了衣裳的時候去為我找衣裳,我被秋姐為難的時候幫著我解圍,讓我陪著他喝酒,帶我出門陪著我逛街,將自己的床讓給我睡,明明自己受傷了還要出來護著我,在我最危急的時候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面前擠出一個笑,“也沒甚不同,只是公子你人太好,待身邊的丫鬟總是很好。”
祈軒也輕笑,“我不記得著我曾對哪個丫鬟好過。”
我:“……”
在房中待了半個時辰,也只是說了幾句話。幾句話過后,便無話可說。
最后出門的時候回頭說了一句,“我給你的詩詞中有一句‘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我很是喜歡。”
說完后我對著他微微笑了笑,祈軒只是看著我,而我轉身提步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金銀就跑了過來,穿著一身粗布麻衣,這是當初進來的時候穿的,闌珊穿的也是一身粗布麻衣。所以,我們離開的時候也是一身粗布麻衣。
我與金銀皆是兩手空空,當初什么都沒帶來,自然什么都不可以帶走。
城主府的總管是個極為憨厚的老人,在這里做了三十個年頭的管事。聽我們說是要來拿回契約書的,他便讓我們在外面喝著茶等,而后轉身進了一間專門收錄著契約的小房間。
金銀幫我倒了一杯茶,放到我面前,“怎了,看你離開這還不高興的形容。”
方才一直走神,想必被金銀看出了端倪,我回過神,連忙笑了笑,“沒有的事,我高興得很。”
金銀伸手過來捏我的臉,“哪有人苦著個臉高興的。”
我用指甲在金銀手腕上掐了一下,“拿開你的爪子!”
金銀吃疼一聲,“疼。”
我凌厲的眼神瞟過去,“你捏我就不疼了?”
金銀嘿嘿地笑,“你肉多。”
他這是提及我的傷心事!
金銀那句話剛說完就連忙解釋,“不,不是那個意思,我……其實,你沒多肥,這樣挺好,挺好的。”
我看著他撲哧一聲笑了。
“笑什么?”金銀十分尷尬地看著我。
我斂了斂笑,“沒什么。”
金銀伸手又想過來捏我的臉,很明顯,這半年他捏凌佑小公子的臉捏慣了,所以一下子不捏便覺著手癢,凌佑小公子的臉捏不到了,于是將爪子伸向了我。金銀伸過來的手停在半空中,驀地收回,莫名其妙說了句,“你笑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