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佑小公子很歡快地跑過來,手里捧著那個布偶,見了我便用稚嫩的語氣喊,“姐姐!”
我捏了捏他的臉,將他抱了起來,放在腿上。于是,在我腿上坐著,他很認真地玩著好不容易得來的布偶。
金銀把玩著手里的魚竿,十分爽快,“要多少?”
果真是家財萬貫的貴公子,我偏頭看著他問:“你有多少?”
“沒有。”金銀搖了搖頭,“為了扮成清貧人士進這城主府,闌珊那丫頭當初就將所有的銀子都給了路邊的乞丐,所以,現在我是個地地道道的清貧人士。”
我這是作了什么孽,穿越過來附在一個公主身上本是十分幸運,哪知正好遇上公主頭腦發熱來著城主府做丫鬟的時候,做丫鬟也就罷了,關鍵是還有一副不討人喜歡的臉孔。這些我都可以默默接受了,只是,如今沒權沒勢,連錢財也不給我留點!
我嘆了一口氣,“罷了,我還是另想辦法罷。”
我起身,將腿上的凌佑小公子交給金銀,而后彎下腰捏了捏小公子的圓臉蛋,“他要是再欺負你,你就打他,莫要客氣了。”
金銀抬頭看著我,“風月。”
我對上金銀的那雙眼睛,他卻偏開了視線,“我只說我沒銀子,沒說沒有可以換銀子的東西。”
我眼前一亮,“你說的是真的?”
金銀十分認真地跟我說:“你要是舍得,隨時可以把我賣了。”
我十分認真地看著金銀說,“只要你愿意,沒有我舍不舍得的問題存在。”
凌佑小公子聽說要賣掉金銀,扔了手里的布偶,小手抓住了金銀的前襟,“我要買金銀哥哥。”
我示意了一下金銀,“不錯,有人要了。”
金銀把凌佑小公子放下來,然后把布偶也塞給了小公子,指著那邊樹下的空地,說一句,“那邊涼快,去玩去。”
凌佑小公子十分聽話地蹦了過去。
金銀轉過頭來看著我,“別想歪了,我不是說賣身。”
“那賣什么?”
金銀在身上摸索了一番,掏出了一塊漢白玉的玉佩遞到我面前,“別被當鋪里的奸商騙了去,這玉至少能值個三百兩銀子。”
我看著他手上躺著的和田白玉,玉質晶瑩剔透,毫無瑕疵,就算再不識貨也曉得是玉中上品。只是,當初闌珊要他將全部錢財都給了路邊的乞丐時,他留下了這塊,是不是說明這對他十分重要。
見我沒反應,金銀開口,“怎么不接?莫非還不夠?”
我搖頭,“不是。”
雖然我長這么大還沒見過三百兩銀子,但是也曉得是一筆不小的數目,該是足夠為挽袖的娘親請最好的大夫了。
金銀拿起我放在上身側的手,將玉佩放在我的手心,“闌珊那丫頭腦子不好使,動作遲鈍,怎么你也跟著遲鈍。”
我看著金銀,握緊了手心有些涼意的玉佩,緩緩開口,“多謝。”
金銀從大石塊上起來,抱起已來到他身邊的凌佑小公子,逗了他一下才回過頭來看我,“你回去吧,墨園的秋姐是出了名的長舌婦,要是被她曉得你在這里偷懶,你今天就不好過了。”
我點了頭,“那我先回去了。”
金銀繼續逗著小公子,凌佑在他懷里咔咔地笑。
我轉身離開雪園,在月洞門見著了一名玄色袍子的男子,身后隨了一位帶著劍的侍衛,想來他便是這雪園的主子,浩轅大公子。
他徑直往回廊那邊走去,面帶嚴肅之色,頎長俊朗的身影之中帶有幾分傲氣。我遠遠地在月洞門后面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感覺他與祈軒雖是兄弟,卻有很大不同。
我提步向著回廊的反方向走,出了雪園。手中攅著那塊上好的玉佩,金銀這個人雖說有些不務正業,心地卻是善良的。不曉得這玉佩對他到底有何意義。罷了,等日后出了這城主府,重新做回了闌珊公主,我再將它贖回來。
我走在城主府的花園之中,雖說成為花園,實則等同皇宮之中的御花園。也不曉得這御河城處處模仿皇宮有何用意。
路邊窸窸窣窣的聲音引起了我的注意,停了腳步看著旁邊花圃里邊微微顫動的花草,莫不是有甚不明物體?
我一時好奇,將手里的玉佩塞進了懷里,彎下腰撥開了那花草,一只白色毛絨絨的團子映入我的眼簾。是只兔子,也不知它是怎么躲到這個地方來的,后腿上有一片血漬,染紅了那雪白的毛色。
莫不是伙房那邊逃過來的?
我見它十分可憐地看著我,我俯身將它抱了起來,看了看他后腿的傷勢,不是什么重傷,回去包扎包扎過些天傷口便會愈合。
抱著一只兔子回到了墨園,挽袖在房里來來去去,看不出是焦急還是欣喜。
我將兔子放在門口的藤椅上,進了門,正想要跟她說可以給她娘親請大夫了。挽袖卻先開口,“風月,你去哪了,我方才四處找你!”
我答:“因著沒甚事做,就隨便逛了逛。”見她這般激動,我問:“怎了?”
挽袖拉著我來到床邊,掀開了被子,里面放了好幾錠散著銀光的銀子,我驚訝地看著挽袖,“這是……”
挽袖將被子蓋好,“我也不曉得怎么回事,方才方侍衛拿著一袋東西說要給我,我便收下了,哪知是一袋銀子。”
方侍衛是祈軒的貼身侍衛,跟他的主子一樣不愛說話。挽袖需要銀子的事他自然是不知情的,但是卻在這時候雪中送炭,不想可知這是他那主子意思。只是,既然方侍衛沒說是主子的意思,說明是祈軒不讓他說的。
我搭上挽袖的肩膀,“既然他說是送給你的,你便收下罷。”
挽袖低著頭,“只是,方侍衛他月俸也不多,那么大的一筆銀子可能是他好幾年的俸祿,若是我收了,那……那他怎么辦?”
我寬慰她道:“說不準方侍衛本是個世家子弟,家中有的是錢財,這些銀子又何足掛齒。”我笑了笑,“所以,那些銀子你便放心地收下罷。”
如此一來,金銀的那塊玉佩也沒甚用武之地了,找個時間還是將它還回去。
挽袖抓著衣角,心里定是十分掙扎。“風月……”
“唔,怎了?”
“方才秋姐來過。”
我心里一驚,“是不是她又刁難你了?”
“不是。”挽袖搖了搖頭,抿唇說:“她說讓我回家去好好反省一番,七日后再回來。”
我想了想,這點不算是刁難,更算不上懲罰。城主府的丫鬟每月有一日可以回家探親,但是前些天挽袖已回去過了,而這七天……只能往好的方面想,她是想讓挽袖回去陪陪病重的娘親?不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惡毒如她又怎會突然變得這般善解人意?
我再度思忖,覺著應該還是祈軒背地里做了些什么。不然以秋姐那個性子,怎么會這般好。
我干咳了一聲,“那你就聽她的話,帶著銀子回去好好反省七天,七天后你再回來。”
“只是,那些衣裳怎么辦,你一個人定是應付不過來。”
這種時候她還惦記著我一個人洗不了那么多衣裳,若是我怕是十分歡快的收拾包袱回家去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這你放心,我一個人應付得來。”
挽袖還在糾結之中,“可是……”
我往外邊看了看時辰,“今日也有些晚了,你好好歇息,明日就可動身。”
“嗯。”挽袖點頭。
看著外面,我才想起了被我放在藤椅上的牛奶糖,我快步出了門,將藤椅上縮成一團的牛奶糖抱了起來,挽袖在我旁側道:“這,這是……”
我看著挽袖,“這是我在花園撿來的,可能是從伙房里跑出來的”
“你要養著它?”挽袖問。
我順著牛奶糖雪白的毛,“嗯,這些天你不在這里,我一個人寂寞,有它陪著也好。”
挽袖也伸了手過來撫著牛奶糖的毛,“這兔子摸著真舒服。”
我將牛奶糖放在蒲團上,找了些金瘡藥過來幫它處理了傷口,這牛奶糖也很是配合,十分乖巧。若是做了別人的腹中餐,那委實有些可惜了。
幫著牛奶糖上了藥,它便安穩地在蒲團上睡了過去。晚飯的時候,我還替它留了些熟了的蘿卜,挽袖怕不夠,將她碗里的蘿卜也一并挑了出來,放在一個瓷碗里,待會牛奶糖醒了就喂給它吃。
我不喜歡養寵物,以前先后養過兩條狗,一條黑白雜色,一條是純白色。不知是我命中注定克狗還是那狗注定短命,那兩條被我養過的壽命就沒上一個月。
我一邊想著以前的生活一邊喂著牛奶糖吃蘿卜,心里微微酸澀。來這個世界好些天了,因著十二歲開始,二十歲會消失的觀念在我的骨子里根深蒂固,所以對很多事都看開了。如今,憶起那些時光,心里還是有些舍不得。
許是我想得入神,忘了手上的蘿卜已被牛奶糖吃完了,它毛茸茸的腦袋蹭著我的手背,我回過神來,捻起一條切好的蘿卜向著它的嘴邊伸過去。看著牛奶糖啃著蘿卜,我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