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軒的房還亮著燈,說明他還未就寢,我抬手敲了門,不久里面便有了回應。
我推門進去,寢房里面的書案后端坐著一位眉目如畫的男子,我看他時他方抬起眸,目光與我交匯。
“不好意思,這么晚還來打擾。”
祈軒放下手里的書卷,看向我,“怎了?”
我提步向前,在離他不遠處停下,“我想讓公子聽我講一個故事。”
他挑了眉看著我,“我不記得我說過我喜歡聽人講故事。”
“不會耽擱你太久。”我頓了頓,“若是你是因為不想見到我這張臉,你大可以背對著我聽。”
祈軒勾唇一笑,端起書案邊一盞茶淺淺抿了抿,“如此說來,無論如何你都是要讓我聽你的故事了?”
“也不是,我沒有勉強你的意思。”我干咳了一聲,“不過,你能聽的話我就十分高興。”
看了沒甚反應的他一眼,我弱弱地開口,“茶這種東西提神,不大適合晚上喝。”
祈軒將手中的茶盞放下,“方才就有些犯困,若是不喝茶怎么聽你講故事。”
我心里一陣欣喜,向著他鞠了一躬,“多謝!”
“快說罷。”
我醞釀了一下情緒,將挽袖方才說的家事加了些感官和細節描述,變成了一個凄凄慘慘跌宕起伏的故事。想必普通人聽了定是會感動肺腑,為故事中的女主人公喊冤不已!
我那《巾幗不讓須眉》的小說不是白寫的,雖然我還沒拿到稿費,但是練就了一個編故事的技能也算是收獲了。
我的故事說完之后,祈軒微微蹙了眉頭,“莫要告訴我那故事之中的女子是你。”
我捏著拳頭在唇邊干咳,“不是,我的境遇比她要好些。”
“所以?”
我醞釀了一下情緒,“我的故事還未說完,后來,那個女子為了替娘親治病,在十分糾結的情況下拿了一位貴公子的玉佩,但是卻因偷竊罪被官府捉了去,那官衙里的狗官竟是貴公子門下的走狗,為討好那貴公子竟私自判了那女子的死刑!”
“說完了?”祈軒挑眉問。
我點頭,“說完了。”
祈軒微微勾起唇角,“難道后面不是還有人為那名女子求情來了?”
我黑線,說得那么明顯想必他是知道自己就是故事里面的貴公子了。我將計就計,“那不知公子認為那個求情的人能否成功救得那名苦命的女子。”
“玉佩即已找回,加之那女子有苦衷,替她求情的人又有三寸不爛之舌,自然是能救得出的。”
我一時激動,“那你可是答應要放挽袖出來了?!”
“此事我并不知情。”
既然祈軒不知道挽袖被關了起來的事,那就是說是秋姐自作主張將挽袖關起來的。我在心里把惡毒的秋姐罵了好幾遍,既然她自作主張,必定是要有人出面才能化解此事。我抿了抿唇,看向祈軒,“那,公子可愿做個順水推舟的人情?”
“我只應下聽你講故事,并沒答應要做這個人情。”祈軒端起茶盞再淺抿了一口茶,“此事你自己看著辦罷。”
我一個激動,差點就要撲過去蹭他,但是因為介于闌珊給他留下了各種陰影,所以我抑制住了,十分淡定地問他,“若是,有人阻止我那該如何是好?”
“若是有人阻止,你叫她來見我便是。”祈軒重新拿起桌面的書卷來看,視線落在了頁面上。
我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然后深深鞠了一躬,“多謝。”
祈軒從書卷里抬眸,無奈地看著我,“這是你第二次鞠躬。”
他這是在提醒我不要鞠第三個躬,我嘴角扯了扯,“時候不早了,你歇息罷,我先走了,晚安。”
我轉身,十分歡樂地出了門,向著柴房奔去,頓覺身子輕的要飄起來。
不對,此時該是去秋姐的房間,向她要鑰匙,不然去了柴房也做不了什么。我一個旋身,拐進了另外一條回廊,直奔秋姐的寢房。
她早已熄了燭火,想必是睡了。我抬手敲門,里面還是沒反應,看來是睡得像死豬一樣了。我加大敲門力度,里面終于有了回應,語氣里睡眼朦朧外加被擾清夢后的煩躁,“誰啊,大半夜的吵什么啊!還讓不讓人睡啦!”
若是我說是我,她不一定會過來開門,于是,我繼續敲門,敲到她主動來開門為止。
她開了門,見到門口的我,一張臉黑得比這天還黑,“丑丫頭,大半夜的跑出來扮鬼嚇人這是活膩了。”
沒等我開口,她打著哈欠斜眼看著我兀自說著,“哦,不對,我說錯了,你這副皮囊用不著扮也像鬼。”
我不想跟她說這些有的沒的,伸出手徑直說:“說夠沒,說夠了就把柴房的鑰匙給我。”
秋姐雙手抱著臂膀,站在門檻內睥睨著我,“給你鑰匙?哼!做你的春秋大夢去!”
“公子說的,要放了挽袖,怎么,你想違抗公子的命令?”
提到公子,秋姐臉色微微變化,“你……你,你別想騙我。公子每日忙公務,怎會有時間理會你這種丑丫頭!”
我揚起下巴,“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反正公子就是發話了,你要是覺得我騙了你,你大可以和我去公子面前證實。”
秋姐一雙眼睛瞪著我,“你以為我會不敢去?!”
我勾了勾唇角,“我怕的就是你不敢跟我去。”
“你……”秋姐氣急敗壞,指著我一句話卡在了喉嚨。
我轉身提步要走,“快些吧,方才公子房里的燈還亮著,想必現在還未就寢。”
“慢著!”秋姐在后面叫住我。
我轉頭,看著她,“怎么?不敢去了?”
秋姐十指絞著衣袖,“誰,誰不敢去了,只是……公子勞累了一日,現下再去打擾定是不妥,還是等明日。”
要是等明日,挽袖又要多受一些苦,我自然是不肯,“公子說了,要是有人阻止任何時間都可去找他,秋姐你不必這般不好意思。”
秋姐一雙眼睛冒著火,一股氣定是難以發泄,“你……”
我悠哉悠哉地看了看天,還是給她一個臺階下罷了,“你若是給了鑰匙,便用不著去找公子,你說這不是簡單得多么?”
秋姐心口起伏很大,我自是看得出她那滿腔的怒氣。
“你等著!”
說完她轉身進了房里,過了片刻出來時,緊握在手里的東西重重砸在了門口的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鑰匙,拿去!”然后就是一聲砰的關門聲。
我呼了一口氣,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門,無暇顧及她的無理取鬧,蹲下來便摸著黑找鑰匙,好在還有些月光。
拿到鑰匙之后,我便向著柴房奔去。
開了門,將挽袖帶了出來。
寢房的燭火搖曳,我從柜子里翻出了藥酒。秋姐那個惡婆娘,下手太重,挽袖身上全是鞭痕,一道一道紅色的印子觸目驚心。
我一邊幫坐在床沿的挽袖涂藥酒,一邊說:“你娘親的病你莫要太擔心了,我明日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湊點銀子給她去看看大夫。”
剛說完,一滴溫熱的液體滴在了我的手背上,我抬頭,看到的是挽袖盈滿淚水的眼睛,“怎么了?”
挽袖用手背抹著眼淚,鼻音甚重,“我,謝,謝謝……若不是你,我真不知該怎么辦了。”
我抿唇一笑,握住她的手,“你要謝的不是我,是公子。”
挽袖吸了吸鼻子,淚眼看我,“公子,他……他不怨我拿了他的玉佩了?”
“嗯,是他讓秋姐放你的。”
挽袖一時感動不知要說些什么,我微微一笑,“這樣吧,找個時間向他道一聲謝也好。”
挽袖雙手交疊在一起握得很緊,垂了頭,咬著唇,“我,我不敢……”
“放心好了,別看他一整天都不笑,也不愛說話,其實他是個很溫和的人。”
“真的?”
“自然。”
雖然與祈軒接觸不多,但是他確實是個不錯的人。闌珊能為他著迷也是理所當然的。若是放在我那個世界,不知要受多少女生的追捧。
我以為闌珊這丫頭當著他的面做了那么多蠢事,他該是對我的這副身子產生了厭惡才是。但是,經過這幾次的接觸,發覺他并沒有任何反感的情緒。
第二天,我讓挽袖在房里歇著,自己去了洗衣池邊洗衣裳。幾大桶衣裳,讓我整整洗了四個時辰,待將那些衣裳寫完晾完,早已過了午膳時間。
寥寥草草用了午膳,我便偷偷溜到了雪園。
雪園的假山旁邊,金銀半躺在一塊石頭上,手里拿著根釣魚竿,魚竿末尾吊了一個布偶。五歲大的凌佑小公子伸著小短手想要去捉魚竿上的布偶,一張嘴咧地很大,笑得很開懷,魚竿那頭金銀叼著一根竹簽,悠哉悠哉地移動著魚竿,吊小公子的胃口。
我過去拍了拍金銀,“好歹人家也是個人,你有點人性好么?”
金銀從大石頭上坐起來,看著我,“你怎么過來了?”
“我有事找你。”
那頭凌佑小公子笑得十分歡暢,金銀還在悠哉地移動著手里的竹竿,“你能有什么事找我?”
“借銀子。”
金銀吐掉嘴里叼著的竹簽,“借銀子?借銀子作甚?”
據我所知,金銀那爹爹雖是個朝廷命官,但是祖上三代都是經商,積下了不少不少錢財,怎的說到銀子他就這般大反應。我在他旁邊的空位坐下,“借銀子還能做什么,當然是用來花。”
“我是問你怎么花。”
“反正不是用來干傷天害理的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