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奇怪,方才他還說公務十分多,還要忙上兩個時辰,怎的突然就走了?
我重新靠著身后的柱子,晚些等外面守衛寬松了些我再走。祈軒說得對,被當做刺客的話會十分危險,方才我已是十分幸運。若是方才沒有祈軒幫忙,輕則被捉起來拷問,重則被打成重傷。
等會出去再被發現的話,我該如何是好?
還在想著這個問題時,門吱呀一聲又開了,我挑開簾子看了看,是一襲藍衣的祈軒,他手中還拿著一件衣裳。
他向著我這邊走來,我一個慌忙,便放下了簾子,不敢正視他。
余光之中,一只十指修長骨節分明的手伸了過來,上面搭著一件衣裳。“快穿上,莫要著涼了。”
我微微偏頭看了一眼他偏過去的臉,從他手上接過衣裳,“多謝。”
而后,我聽到他提步離去,并沒有出門,想必是回到了書案繼續看公文去了。
我在簾子后面將那一身衣裳穿好,也不知道他是從哪里弄來的,是一身丫鬟的衣裙,跟我平日里穿得也沒多大區別。且這大小正和我的身。
我穿好了衣裳從簾子后面出來,低頭走到書案前,祈軒提著筆在一本小折子上寫著。
我抿著唇,有些疑問地看著祈軒,“這墨園上上下下都看我不大順眼,想來你對我的印象也不好,怎么還會愿意幫我。”
祈軒沒有抬頭,視線依舊落在眼前的折子上,“舉手之勞。”而后抬頭看我,“不過你倒是說對了,一開始,對你的印象確實不怎么好。”
我面部抽了抽,提起了我的傷心事,闌珊這丫頭太沖動了!所以才惹來這么多嫌惡。但是,他方才說一開始看不順眼,那是不是現在就看得順眼了?
祈軒的視線又移到了折子上,“時候不早了,回去罷。”
我抿了抿唇,“經過方才那些事,我早已沒了困意,回去也睡不著。”
祈軒抬頭,嘴角攜著淺笑,“既然如此,那可愿意過來幫我磨墨?”
我心中微微欣喜,歡快應下,“自然愿意。”
我提步過去,左手挽著右手衣袖,右手拿起旁邊的墨錠在碉了蓮花的硯臺上輕輕磨著。余光中,旁邊的祈軒拿過一本折子打開后,先是凝神閱覽,而后再提筆沾墨,寫下自己的批注。
房中很靜,墨錠與硯臺摩挲的聲音清晰可聞,連我不知何時也將呼吸調勻了,生怕一出聲就打擾到他。
不知多久,祈軒將一本批好的折子放到左邊的一疊折子上,而后看了看硯池中的墨,再微微抬頭看著我,“時候不早了,你回去歇著罷。”
我停下磨墨的手,退開一步,“那你也早些歇息。”
轉身時突然想起一件事,前些天就想在祈軒這里借幾本史書參詳一下,因著我靠近祈軒秋姐會亂發脾氣就沒特意過來一趟,現下也正是個時候。
“對了。”我轉身,“還有一件事想麻煩公子。”
祈軒端起了旁側的茶盞淺抿了一口,而后放下,“說罷。”
“是這樣的,因每日閑下來的時候我都無事可做,便想著尋幾本典籍看看,不知公子可否借幾本給我解解悶。”
祈軒先是有些奇異地看我一眼,“書就在我身后的架子上,你要是想看哪一本,隨意拿。”
“多謝!”
于是,我毫不客氣地在書架上找了一番,一邊找還要一邊不發出過大的聲響,以免擾到他看公文。找了半柱香的時間,終于找到了三本記載本朝的書。恭恭敬敬地告了安之后我便離開了書房。
在回廊的時候遇到了巡視的方侍衛,我昂首挺胸,笑瞇瞇地看著方侍衛說:“怎么還不睡?”
方侍衛剛正地回答:“主子還未寢。”
我明白他的意思,主子還在書房里奮戰,他作為貼身侍衛也不好去歇息。祈軒忙到這么晚也特作孽了點,不但虐自己還虐身邊的人!
笑瞇瞇地道了一句晚安后,我便走了。
回到寢房后,我摸著黑找到了火石,點亮了燭火,漆黑的房里頓時明亮。我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而后見著桌子底下縮成一團的東西,正是牛奶糖。
我蹲下將它抱起,就著我喝過的杯子給它喂了點水。
在凳子上坐下,我將牛奶糖放在腿上,小心翼翼將它腿上的繃帶解下來,借著燭光看了看它的傷口,已經結了痂,等結的痂脫落了便會痊愈。
我將牛奶糖安置在蒲團上,而后將燭火吹滅,摸著黑上了床躺下,沒過多久便睡了過去。
等第二天起來,天已經大亮,我心里大喊不妙,那幾桶衣裳還等著我去洗!
我草草洗漱,叼了個饅頭就直奔洗衣池,那里,秋姐早已在等著,雙手叉著腰,一臉陰險狡詐。
罷了,不過就是被她毒舌一回,這我早已習慣,加之起得晚本來就是我的過錯,也沒必要反口了。
我一邊洗著衣裳一邊聽著她教訓,權當做是在聽狗叫。
她說了這么多,我只記得最后一句,她說:“若是中午之前不把這些衣裳洗好晾好就別想著吃飯!”
這么多衣裳在中午之前自然是不能洗好的,所以,我自然是沒得午飯吃。
洗好了衣裳也不知是哪時候,只知空中那一輪火辣辣的太陽已過了頭頂,偏向了西邊一些。估摸著也就是兩點鐘左右。
晾好了衣裳,我打道回自己寢房時,無意之中聽見有人在說:“聽聞這些日五夫人一直遣人在找一只兔子,瀾園上上下下的丫鬟小廝都幫著找,找遍了整個城主府也沒見著。”
“聽說那兔子是五夫人從昊國就一直帶著過來的,感情自然是要深些,如今不見了,心里定是不大好受。”
聽到了這一番對話之后,我腦海里幾浮現了牛奶糖,莫非它就是那只傳說中瀾園上上下下的丫鬟小廝怎么找也找不到的兔子,而且還是五夫人的心愛之物?!
想到此,我立即奔回了寢房,將牛奶糖抱在懷中,仔細端詳了片刻,怎么也看都像是伙房籠子里關著的那類。能做的上五夫人的心愛之物定是什么名貴品種,若是牛奶糖也做上了,那五夫人未免也博愛了些。
那兩位丫鬟說,瀾園的丫鬟小廝將這城主府都找遍了,但是我也沒見他們找到這邊來,說不定,那五夫人就是博愛,就是養了牛奶糖這么一只十分普通的小兔子,然后陰差陽錯被我帶了回來。
心中再三思索,還是決定抱著牛奶糖去瀾園走一遭,若確定是五夫人的心愛之物,我便物歸原主,若不是我便繼續收養牛奶糖。
瀾園離墨園還要經過一個花園,穿過花園再過幾道月洞門便到了。許是太過舒服,牛奶糖早已在我懷里睡著。
我讓瀾園的丫鬟去通報一下五夫人,讓她出來看看她不見的心愛之物是不是牛奶糖。
我坐在外面的一副石桌前,將牛奶糖放在了桌子上,它還未醒,睡得十分香甜。
回廊一位身著紫色錦衣,一襲如瀑青絲隨意挽在腦后的美人向著這邊走來,我連忙起身,垂頭問了個安,“夫人。”
五夫人掃了一眼桌子上的兔子,“是你為我找到兔子的?”
我心里一抽,這,這五夫人的聲音怎么聽起來像男音,不過就算如此也是非常好聽的,就如深山清泉那般清脆的聲音。再抬頭,對上他的眉眼,確實是眉清目秀,世上絕無僅有的美人。“是,前些天它腳受了傷,我便將它抱了回去,因不知是夫人的,所以未能及時歸還。”
五夫人過來將兔子抱在懷里,我一個不小心看到他平整的胸部,心里又是一個晴天霹靂,這這這,這五夫人是個男的!絕對錯不了,若是方才的聲音是一個誤會,但是這身形絕對不會錯!他真的是個男子!
許是我看著五夫人的眼神有些奇怪,他便開口,“怎的這般看著我?”
我回過神,垂了頭道:“對不起。”
他輕笑一聲,“沒甚對不起的。”
看來這五夫人也不是什么兇狠的人物,聽聲音還是有些溫柔的。我微微抬眼,視線停在了他懷中的兔子上,“既然已將夫人的兔子歸還,那我便先走了。”
“你救了我的兔子,我還未好好答謝你,怎能這么快就說要走。”
對上他那一雙銷魂的眉眼,果真跟畫像里跑出來那般,腦海里蹦出一個最直接能反應我心里狀況的幾個字:‘他真的是一個人?’
而后,他請我進了正堂,還喚下人準備了一些糕點茶水款待我。我頓覺受寵若驚,來到這個世界,闌珊作為一個公主的待遇我半點沒享受,此次被這般熱情款待,我十分高興。
看來,這次秋姐不給我午飯吃我也算是因禍得福了,這瀾園的糕點比起那飯菜要好吃的多,一個不小心我便將桌上的糕點吃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