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守示意醫生和兒子也品嘗一下,醫生小心翼翼地夾了一塊肉放進口中,慢慢咀嚼,眼睛瞇成了一條縫,笑著說:“我兒子出息大,這么好吃的飯菜我還是頭一次吃到,吃吃,大家別客氣。”醫生招呼所有人進餐。
兒子擺著手說:“我不想吃,你們吃吧,給我剩點湯水就行了,嘿嘿!”
酒足飯飽后,朱守和經理回到床上休息。窗戶外面一片漆黑,此刻正是黎明前的黑暗。睡不著了,朱守就和經理談起了醫生,談起了誰言寸草心的天下父母。經理講起了自己的身世,原來他是山里走出來的孩子,小時候,父親常年在外面跑生意,家里全靠母親一個人料理。
經理講起了有關他的母親激動人心的一件事情,那是他上高中時的黃金時代,張雨(經理)一切歷歷在目——
天還未亮,張雨起床,洗漱完畢,在自己的房間里整理行李。他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他怕把母親驚醒。說實話,母親夠辛苦的。父親常年在各地做生意,很少回來。在張雨的記憶里,母親每天都是早起晚睡,沉重的生活負擔壓彎了她那本來好看的身軀,歲月的霜雪染白了他原本烏黑的發絲。
“雨兒,你起來了。今天有點涼,多穿點衣服,小心著了涼!”不知什么時候,母親站在了張雨的身后,充滿慈愛地叮囑兒子。
張雨看到母親的雙眼布滿血絲,蒼白的臉龐像一張柔軟的蠟紙。對于張雨來說,母親熬夜是很正常的。他從小到大,也不知母親熬出了多少個旭日東升。
“雨兒,到了學校里要聽老師的話,好好讀書,不用掛念我,我的身子骨還硬朗著呢!”
張雨要回學校。他在省城的一所大學讀書,放假回家過年,年過了,他就要回去了。
母親幫著兒子收拾行李,其實也沒什么好收拾的,昨天晚上母親就已經為兒子打點妥當了。母親走回自己屋里拿出一包用干凈報紙包好的東西塞進兒子的包里,拍了拍手,自言自語地說:“還有什么東西忘記拿了嗎?”已經沒有了。母親扛起塞得滿滿的行李包,對兒子說:“咱們走吧!別晚了火車。”
張雨鎖好門,把鑰匙塞進母親的外兜里,手持手電筒跟著母親出發了。
山路崎嶇難走,但是這一帶的路母親再熟悉不過了。母親邁著細碎的步子左一腳右一腳地踩在滿是石頭的山路上,速度很快。張雨聽到母親不均勻的喘息聲。
“娘,讓我來扛!”張雨伸手要奪過行李,母親趕忙快走幾步,躲避兒子的搶奪。并極力維持平穩的聲調說:“不用,不用,這點算什么!你娘經常扛著一百多斤重的羅漢豆到城里去賣,再說,你還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車呢,到時候,準累得你腰酸背痛!”
到縣城有二十多里地,就這樣,中途張雨與母親搶了好幾次包,母親都不讓。張雨的心里像灌了鉛,很不是滋味。
東方發亮了,張雨與母親來到了火車站。小站內搭車的人不多。母親放下行李,喘著粗氣,額頭上汗珠流淌下來。張雨心疼地為母親拭去汗水,眼淚掛出雙頰。
“兒子,你怎么了?沒什么,我就這樣,干點活就出汗,越出汗身體才會越硬朗,”母親說:“你看著行李,我去買票!”母親走向售票處,她的身影是那樣瘦弱。
是八點的火車,母親問兒子餓不餓,張雨說不餓。可母親出去很快買來了一摞熱燒餅,塞到兒子手里。她自己說昨晚吃的太多了,到現在還胃滿呢!最后,燒餅被母親裝進了包里,讓兒子在路上吃。
母子倆站在春風料峭的月臺上,望著火車要駛來的方向。突然,行李包口上的帶子斷開了,母親趕緊扯下來重又系起來。
張雨去了廁所方便,待他從廁所里出來時,火車鳴著響笛駛進了車站。張雨趕忙提起行李包鉆進了火車。母親站在車窗外,重復著一遍又一遍她不知說了多少次的叮囑。
“娘,你回去吧,我會經常給你寫信的,路上小心!”張雨與母親揮著手,他分明看到母親不停地用一只袖頭擦拭著眼淚,另一只顫抖的手激動地抓著褲子。火車啟動了,張雨知道,母親的心也隨他而去。
一天的顛簸,張雨終于坐在了學校寢室的床上。同學們也都到了。
“張雨,大媽又給你帶了什么好吃的嗎?”幾位饞嘴的同學說著,就去解開張雨的行李包。他們拿出一包東西,解開一看,全是剝了皮的葵花籽,密密麻麻的,像麻雀的舌頭。幾位同學誰也沒有說話,都羨慕地看著張雨。張雨的眼前閃現出母親滿是血絲的眼睛。母親好幾夜未眠,原來是在為自己嗑瓜子。
“咦,這是什么?怎么是一條腰帶?”一位同學高叫道。
張雨連忙湊上去看個究竟,扎住包口的竟是一條腰帶,母親的腰帶。張雨一下子全明白了,他奔上去,雙手捧起那條舊得不能再舊的腰帶貼在胸口上,任淚如雨下。“媽,那幾十里的山路,你是怎樣走回家的?”張雨撕心裂肺的聲音在寢室里回蕩,寢室里的人全哭了。——
朱守聽著張經理的故事,淚水濕了棉被,張經理的淚水也是一串一串的往外流淌。
“這件事情一直在我心里珍藏著,當我看到一些狂傲不羈的年輕人在母親面前頤指氣使的時候,我就會給他講這個故事。我的母親如今已經九十多歲了,眼不花耳不聾,我很欣慰,只要他能多活一天我就會多一分高興,真的。”張經理情真意切的表白讓朱守響起了自己的母親。
張經理相較自己夠幸福的了,因為他能日日聽到母親的叮嚀和嘮叨,能看著母親一口一口吃下可口的飯菜,能天天與母親說上幾句心里話,而他,朱守,沒有這樣幸福的機會。母親要事健在那該有多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