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家長會的第二天是國慶節，李大壯一家人利用國慶節假期去了海南玩了一圈。

10月8號，李慧香如常上學。一星期后她放學回家時，卻告知李大壯：“譚玲老師已離職。”女兒這句話讓李大壯一臉蒙圈。

譚玲老師的老公曹建元三年前前往深晉市發展，而她女兒特喜歡爸爸，也跟著他轉往深晉市讀書。從那以后，譚玲就一直與家人分居二地，害得她每到周末就增埔深晉兩地跑。她一直想往深晉市那邊的中學調，但苦于無編制，就這樣一直吊著。自從周雅香老師一年前退休后，其原先承擔的一班、二班英語教學任務及擔任了十多年的初三(1)班班主任的工作由譚玲接替，相比原來只教普通班——初三(5)班、(6)班，以及兼任初三(6)班班主任來說，她不僅工作量大且壓力山大。曹建元心疼老婆，加上女兒上學時，他要每天接送，讓他忙得不可開交，他三番五次要求譚玲辭職做全職太太抑或在深晉市找一份輕松的工作以方便照顧家庭。

譚玲一直在猶豫是否要辭職，自從跟李大壯見過面后，她心里萌發了去意。國慶節放假后第一個工作日，她就向學校提出辭職，學校同意她辭職，但要求她留任到有英語老師接替她工作為止。

10月14號，已退休一年多的周雅香老師被學校返聘，重新執起教鞭，接過譚玲的工作。譚玲辭職后，取消了增埔手機號碼，跟誰也不打招呼，直接搬到深晉市去了，李大壯、呂玉花他們從此再次與譚玲失去了聯系。

周雅香老師接手后，對同學要求非常嚴格：凡是寫錯一個英文單詞，必須抄20遍，寫錯5個以上單詞的，除每個單詞必須抄20遍外，還額外加1500字檢討書。

政治老師董芳香對同學要求也越來越嚴格，要求大家務必背標準答案。她還出了個絕招：隨機抽查，凡是被抽中而背不出標準答案的全被發配去廁所搞衛生，如果連續三次被抽中又背不出標準答案的被頂格處罰，即除了去廁所連續搞一個星期衛生外，還要額外寫1500字的檢討書。

語文老師莊世棟也列出要求大家死記硬背的知識點，只不過他沒有懲罰同學，只是以曾經的高三班主任經歷開導大家：“中考算什么？高考才是‘地獄’，不只是練——題海戰術，單要背的東西比中考多100倍不止，如果你想考高分的話，像政治、歷史、地理、生物、英語，甚至語文——知識點及范文都要死記硬背，至于數理化公式也靠死記硬背。”

李慧香很討厭死記硬背，她從內心抵觸周雅香老師、董芳香老師、莊世棟老師的教學方法，也因為被他們不時抽中時卻背不出標準答案而挨罰，其所受的懲罰多種多樣，既有不停地重抄默寫錯誤的英文單詞，也有寫過好幾次1500字的檢討書，更離譜的是去廁所搞了好幾次衛生……隨著三番五次的受罰，李慧香不僅僅開始對政治、英語及語文產生厭學，甚至排斥老師的處罰，以至于李大壯夫婦不僅僅幫李慧香抄寫默寫錯誤的英文單詞，甚至模仿其筆跡代為寫1500字的檢討書，但去廁所搞衛生就無法代了——李慧香也只能選擇忍了。

10月份月考，李慧香的總分年級排名在下降，由原來的第10名降至第40名，但數理化三科總分仍穩居年級排名第1名。

12月1號上午，11月份月考成績出來了，李慧香的總分年級排名再次下降，由10月份的第40名降低至第50名，但數理化三科總分仍穩居年級排名第1名。周雅香老師看到李慧香的總分年級排名再次往下掉，她心急如焚，于是在下午上自習課時找李慧香談話，但讓她意想不到的是：李慧香跟上次談話一樣，對成績排名根本不在乎。李慧香這種大大咧咧的心態把她氣得夠嗆，她立馬要求李慧香再次寫1500字的檢討書，而《檢討書》寫好后由家長本人周五——2號下午放學前親自到學校來遞交。

李慧香離開老師辦公室后，回到座位上發呆。她的同桌杜向榮發現她悶悶不樂，特地在一張紙條上寫下“小公主：什么天大的事，讓你愁眉不展”，并將紙條推到李慧香面前。李慧香見過紙條后在信紙上寫了大大的“檢討書”三個字，杜向榮頭部向她座位一側微微轉了一下，他瞟了一眼，頓時明白了怎么回事，接著他向李慧香做了一個鬼臉——幸災樂禍。李慧香見狀，怒目圓睜地看著他，他只好快速將頭轉向另一邊。

吃晚飯時，李慧香將有關這次又寫檢討書的真相向她爸爸和盤托出，李大壯一邊安慰他女兒，一邊答應她由他代勞，他還進一步說道：“我最討厭死記硬背的學習方法。最佳的學習方法是自己消化吸收后將‘標準答案’用自己的語言表達出來，這樣做既鍛練了寫作能力、表達能力，還鍛練了邏輯思維、論證思維，使自己視野更加開闊。”

李慧香早就估到爸爸會這么說，她以試探的口吻說：“爸爸，你也知道，我是很討厭死記硬背的，更討厭因背不出‘標準答案’而受罰，可否讓老師別抽查我，讓我自生自滅。”

李大壯回了一句：“老師是隨機抽的，對你網開一面，對其他同學不公平，你如果滿足一定條件，讓老爸試著說服老師不處罰你。”

李慧香反問道：“爸爸，你開條件，試試看，看我能否做到。”

李大壯聽女兒這么說，就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從考試來說，按背的‘標準答案’答題肯定滿分，但若果自己的答案能將‘標準答案’的意思、觀點、邏輯結構及論證過程能重現出來，我相信老師會給你90%以上的分。這樣算起來，你總分年級排名前30名以內沒問題，因為你數理化總分年級已排第1名。”

李慧香聽到爸爸開出來的條件，她撲哧一笑，瞪著眼對她爸爸說：“只要我總分年級排名前30名以內，什么政治、語文、英語等就不用被老師抽出來背‘標準答案’了，是不是這樣？”

李大壯明確告訴他女兒，即使她總分年級排名前30名以內，不讓老師抽查是不可能的，他能的是盡量說服老師不會因為她背不出“標準答案”或英文單詞寫錯而受到懲罰。聽到李大壯這么講，李慧香無話可說，唯有同意。

到了周五——12月2號這天，李大壯于下午4點許趕到學校。他先找到初三級長董芳香老師，試著就他女兒的請求與她探討是否可行。

李大壯：“董老師，下午好！譚玲老師是不是調走了？”

董芳香：“不是調走，是辭職不干了。”

李大壯：“那她去哪干了？”

董芳香：“她去了深晉市，因她老公與女兒在哪。至于她在深晉市干什么，我也不清楚，因為自從她辭職離校后，我們再沒聯系過。”

李大壯：“我今天不是來打聽譚玲老師下落的，而是來向董老師討教來了：為什么我女兒年級排名一直往下掉？”

董芳香：“是呀！從最早的第10名降到現在第50名，我和周雅香老師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在我發表看法以前，我想證實一件事，無論慧香寫的《檢討書》抑或她重抄20遍默寫錯誤的英文單詞，我們發現筆跡都不是她的，是不是你們家長代勞的。”

李大壯：“我不得不承認，確實是我們家長代勞的。”

聽到李大壯大大方方地承認，董芳香覺得不可思議，在她的教學生涯中，頭一次遇到家長代孩子寫檢討書，且不僅僅是一次，而是三番五次。她覺得事態“嚴重”，叫李大壯等她，她去找班主任周雅香老師過來一起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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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芳香老師找到周雅香老師，并說道：“李慧香家長承認了代慧香寫檢討書一事。他現在正在我辦公室，一起過去找他談談吧！”

她們過來后，李大壯先將《檢討書》遞給周雅香，然后與她倆就學習方法展開攻防大戰。

周雅香：“李慧香家長，剛才董芳香老師已告訴我了，我就一直懷疑李慧香同學的《檢討書》及罰抄20遍的英文單詞，不是她本人所為，但又怕影響慧香的學習，我們老師就一直沒揭穿她。今天叫你過來，一是為證明你們家長是否幫她做假，二來一起研究慧香成績為何一直在下滑。”

董芳香：“作為家長，你們夫婦幫她做假，就是你們的不對啦！我們常常教育同學，起碼要做到誠實、知錯能改。”

周雅香：“對呀！寫檢討書目的是讓李慧香知錯，而她讓你們代勞的行為就是不誠實的表現。”

李大壯：“兩位老師，首先向你們表達敬意，也十分感謝你們對慧香的教誨。作為家長，我們幫她做假，確實是我們的不對。但事出有因，她討厭死記硬背，更討厭背不出‘標準答案’或默寫英文單詞出錯而受罰，加上三番五次的受罰讓她情緒受到極大的困擾，我們只好出此下策。”

周雅香：“聽家長這么講，我感覺到你們有點對我們不太放心。”

董芳香：“無關乎放心，慧香家長似乎在強調素質教育，要讓學生學會融會貫通而是死記硬背。”

李大壯：“是，董芳香老師講得對。我不單單反對死記硬背，也反對題海戰術。”

周雅香：“在中國談素質教育是奢侈的，為維護高考的公平性，只能以分數為唯一標準，而高分的二大法寶就是死記硬背及題海戰術。在高考指揮棒下，追求升學率為唯一指標，自然無暇顧及素質教育。而想進好大學，就必須進好高中，因為好高中老師應試經驗豐富，加上高分進來的學生也善于應試，師生的強強聯手，學生通過死記硬背及題海戰術大概率會考高分。當然不可否認也有天才出現，不用死記硬背及題海戰術也能考高分，但絕大多數的學生都不是天才且離不開這二大法寶。中考就是縮小版的高考，升學率作為唯一標準，對絕大多數的學生來說，想考高分，必然少不了這二大法寶。”

董芳香：“周雅香老師說得也對！慧香家長，如果你想追求素質教育，建議你將來送慧香出國讀高中。”

李大壯：“兩位老師分析得有道理，但慧香不喜歡這種學習方法無關乎什么知錯能改、做事誠實的品德，她的受罰與道德品行扯不上邊。”

董芳香：“李慧香同學潛力無限，如果她按照老師要求去做，不要說總分年級排第10名，排第1名都沒問題。我們老師讓她寫檢討書無非是想逼她認真按老師要求去做。”

李大壯：“對我來說，數理化第1名有點意思，至于總分年級排第1名，還是排第40名都無所謂。”

周雅香：“怎么無所謂呢？按往年中考成績，排校第1名與排校第40名的，放在增埔全市來算的話，兩者隔著600人—800人。那么第40名有可能上不了師范附中，只能上實驗學校。”

李大壯：“師范附中、實驗學校就莫談了。我女兒不是已與本校高中部簽了約，只要她中考成績入圍，高中部將100%錄取并100%進高一(0)班嗎？”

董芳香：“你們家長是簽了字，但本校高中部還沒簽字蓋章。因為有人排名相同，總分年級排名前40名的不止40人，簽約時前40名實際人數為50人，他們當中的48人簽了約，但本校高中部希望本校初中部入讀高一零班的人數控制在40人以內，再額外招外校生14人，以維持54人的班級規模。這樣一來，排名在40名以內的且已簽約的，本學期結束時排名掉出前40名的，有可能解約。另外，沒有簽約的同學還有第二次簽約機會，即凡是第一批簽約時年級排名在41名～65名之間的，在本學期結束時排名挺進前40名以內的，無論是重點班的抑或普通班的，都可以有機會簽約。”

李大壯：“照你這么說，我女兒現在排名已降至第50名，合同要解除的，那干脆現在解除合同算了。”

董芳香：“家長，你也太任性了。合同，你已簽字，即已生效。合同里面有一條款，只有校方才有解除合同的權力，換句話說，你提出解除合同請求時，我們可否決你這個請求，而且我們還可單方解除你的合同，無論你同意與否。”

李大壯：“有這條款？我沒注意，這么說來，這合同是‘不平等條約’。”

董芳香：“家長，請注意用詞。我們這么做，只能說是‘愛才心切’。至于你女兒屬于特殊情況，高中部好欣賞她‘數理化第1名’，反而總分排名第50名不怎么在乎，換句話說，高中部不會解除合同的。”

周雅香：“這樣一來，別的家長就有意見了，在游戲規則面前，應一視同仁。”

董芳香：“對呀！為了讓李慧香同學盡快回到前40名行列，我們老師也在想辦法，其中寫檢討書也是其中的一個方法，但需要家長你配合。”

李大壯：“照兩位老師意思，凡是能讓慧香回到前40名行列的方法都可以嘗試。”

董芳香：“是呀！難道家長你有好主意？”

李大壯：“我確實有一個建議，但就怕你們老師不同意。”

周雅香：“但說無妨。”

李大壯：“你們能不能不抽查她？”

董芳香：“這做不到呀！不抽查她，怎么知道她學得怎么樣？”

周雅香：“還有我們是隨機抽查，把她排除在外，一來影響抽查的隨機性，二來怕其他同學有看法。”

李大壯：“要么這樣，你們可抽查，但是當背不出‘標準答案’或者默寫英文單詞有誤時，可否不處罰她。”

董芳香：“不處罰她，其他同學覺得不公平。”

李大壯：“我來之前，與慧香有溝通過，她承諾：只要不處罰她，她保證以后排名在前30名以內。”

周雅香：“一碼歸一碼，她的承諾很誘人，但不處罰如何服眾？”

董芳香：“為了這個數理化第1名的尖子生，我看我們可向兩個重點班的同學宣布：排名在前30名以內的可免除處罰。”

周雅香：“這是個好注意，值得執行。”

董芳香：“周老師，你去喊李慧香過來，讓她當著老師與家長的面再承諾一次。”

過了一會，李慧香與周雅香雙雙走了進來。

李慧香當著她爸爸及兩位老師的面再作一次承諾：只要不處罰她，她保證以后排名在前30名以內。兩位老師也作了承諾：只要李慧香排名在前30名以內，她們絕不會再處罰她。

李慧香看到事情得到圓滿解決，她開心地坐上單車后座，由她爸爸載著她前往自己家的房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