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麗莉走后，她委托孫友東代辦的事，孫友東一直拖著，他覺得只有找到合適的時機才能去辦。

1月20號早上，李大壯他們考完了最后一場期末考，這天中午就走了一大半同學(xué)。到22號中午，系辦公室老師、輔導(dǎo)員他們也放假了，班里只有李大壯、孫友東、班花李芳香等四五個同學(xué)還沒走——李大壯宿舍只剩下他和班長倆人。孫友東覺得時機到了，這天吃完中午飯后，孫友東對李大壯說：“系里考慮到你實際困難，又有2年半沒回過家的特殊情況，決定資助你路費，讓你今年春節(jié)回家過。這是明晚7點的火車票和200元補助。”

李大壯聽班長這么說，高興得跳起來——他發(fā)夢都想回家，他毫不猶豫地接過班長遞過來的火車票和200元現(xiàn)金，然后高高興興地出門，前往百貨公司選購當?shù)靥禺a(chǎn)以帶回家。

孫友東沒想到李大壯這么輕易“上鉤”，也許是他太單純，也許是自己演得太逼真，以致滴水不漏。孫友東想，不管怎么樣，支走一個強勁的競爭對手，讓自己更有底氣向班花表白。至于李大壯是否喜歡謝麗莉，那另當別論——至少在孫友東看來，謝麗莉完全配得上李大壯。

謝麗莉找過班長后，她堅信班長辦事能力——要么他怎么能連續(xù)三年當班長呢？加上李大壯人很單純，她堅信她的A計劃能夠順利實施。

到了23號晚上6點鐘，李大壯首先到達江杏江火車站。他排隊進站，經(jīng)過安檢后來到候車室時已是6點半——此時剛好開始剪票放行。

謝麗莉為避開李大壯，故意在6點20分才趕到江杏江火車站，又是排隊又是安檢，以致她來到候車室檢票口時還有十來分鐘，火車就要開了。她跟著人流一路小跑沖向站臺，她6：55時上了火車，此時離開車還有5分鐘時間。

謝麗莉堅信李大壯已在火車上，她又觀察到大壯所在車廂與自己所在車廂之間連接處是洗漱間、廁所——說不定在此與李大壯不期而遇，所以她以為不到萬不得已情況下，她不應(yīng)以通過他臥鋪位置方式來與他“遐遇”。

火車啟動后，謝麗莉就不斷上廁所來制造與李大壯“遐遇”的機會，可是李大壯一直沒出現(xiàn)，她沒灰心臨睡前又故意洗漱2次，可李大壯還是沒出現(xiàn)，她只好爬上臥鋪去睡覺。

謝麗莉很快進入了夢鄉(xiāng)。她的夢是色彩斑斕的，她與李大壯手牽手行走在歲月的小巷中，他們一齊聽風、讀雨，欣賞空寂的夜色。在夢中他們相愛而行，歲月可期，眼里滿是希望，盡管有起有落，但一切煙云終將慢慢散去，他們也會慢慢變老。在夢中，謝麗莉不愿醒過來，她和心上人正默默相依，不離不棄，情真意切，足足2年的歲月，只給她與李大壯很短很短的相處時刻，她盡量讓她與李大壯相處在幻夢中，長一些，再長一些……

第二天一早，謝麗莉還是帶著少少惆悵的心情起了床。

她睡的是上鋪。她從鋪位下到車廂過道上，然后在過道的座位上坐下來，望著窗外的景色。

火車行駛在華北平原上。窗外寒風凜冽，鐵軌邊的楊樹葉子已落盡，蕭條盡顯；遠處是一望無際的莊稼早已收完的農(nóng)田。

火車繼續(xù)前行，不一會從天而降的鵝毛大雪飄落在大地上，一陣又陣的狂風吹過來，那雪花像輕柔的柳絮，團團飛舞，而鐵軌邊筆直的楊樹上，掛著一團團、一串串的雪花，一眼望去好像千萬朵怒放的梨花，好看極了。

車廂內(nèi)很溫暖，謝麗莉穿著很單薄，全然沒有在學(xué)校穿得厚厚的——渾身不自在的那種臃腫感，加上窗外的雪景，她心情舒暢了許多。

她坐了半個多小時后起身去洗漱間洗漱。

她剛洗漱完，轉(zhuǎn)身的一剎那，李大壯突然走進洗漱間，謝麗莉剎時間興奮起來以致無所適從，而李大壯看見她，眼睛開始放光。在李大壯看來，這是第三次不期而遇——美得震顫——難道她就是自己人生旅途的伴侶？

她是那樣地美，美得象一首抒情詩，充溢著少女的純情。她優(yōu)雅、溫柔、含蓄又靈秀，渾身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的馨香。她那清澈透亮的眸子，如晨露閃爍，一粒凡塵不容飄落。她那秀美的鼻子，天生不用雕琢。她那欣長健美的身材，閉月羞花的容貌配一頭烏亮的秀發(fā)，有一種說不出的魅力。

正如《詩經(jīng)·周南·關(guān)雎》所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樣，此時的李大壯已被謝麗莉完全征服了，他除了激動，還有男人本能的沖動，他下意識中產(chǎn)生一種親近她的想法，他緊張得語無倫次：“我——請你——吃——午餐。”謝麗莉聽到李大壯要請自己吃午飯，頓時笑逐顏開，很痛快地說：“好！”

他們中午時分相約在餐車，李大壯點了兩個炒菜，又要了二碗米飯。原本健談、幽默和風趣的李大壯變得木訥、寡言甚至手足無措，他的反應(yīng)也遲鈍，點完餐后一時不知從何說起。而謝麗莉臉泛紅暈，表面很平靜，內(nèi)心卻愛情如潮涌，但仍裝作漫不經(jīng)心，靜靜地等李大壯先發(fā)聲。

他們就這樣憋著，誰也不吱聲。

過了一會，兩個炒菜、二碗米飯端了上來，李大壯鼓足了勁說道：“麗莉，請吃飯！”謝麗莉吃了一口炒菜，夸獎起來：“這不像北方菜，一點不辣。”李大壯接了一句：“也許餐車師傅橫看、豎看，我們都是南方人，故意不放辣椒。”他們就這樣一來一往說起話來，迅速打開了話匣子。

謝麗莉：“碰巧啊！今天又撞上了。”

李大壯：“是啊！事不過三，如果我們無緣的話，就不會連續(xù)三次不期而遇。”

謝麗莉：“是。如果錯過這一次，也許錯過一場美麗的邂逅，錯過最后一次我們相知的機會，冥冥之中注定的這份緣，因相隔遙遠的你我無法再相遇而落空。”

李大壯：“此話怎講？”

謝麗莉：“我今年大三，現(xiàn)在所有課程都學(xué)完了，下學(xué)期純粹是實習，可不用回校，到時學(xué)校將畢業(yè)證書寄給我們就成了。”

李大壯：“那你在哪里實習？”

謝麗莉：“在家鄉(xiāng)——增埔市實習。”

李大壯：“哦！省城。我這次也坐火車到省城，也是第一次到省城。”

謝麗莉：“那你是如何到學(xué)校報到的？”

李大壯：“從老家坐班車到鄰縣，再從鄰縣坐火車到柳州，然后坐南寧到北京的1次特快到石家莊中轉(zhuǎn)。”

謝麗莉：“那這一次為什么買火車票到增埔市？”

李大壯：“可能是系里覺得我2年半沒回過家了，又考慮到我的實際困難，就特意幫我買好火車票，還另外給了我200元路費補助。”

謝麗莉：“重點大學(xué)‘財大氣粗’，而我們專科學(xué)校就沒這么好的‘福利’。”

李大壯：“你每年都回家，說明家里有‘礦’，還要這福利干什么？”

謝麗莉：“跟你家比，我家里確實有‘礦’。”

李大壯：“按我的了解，通常專科生在那實習，畢業(yè)后也由學(xué)校派遣到實習單位工作。”

謝麗莉：“是。”

李大壯：“那實習完有什么打算？”

謝麗莉：“先工作嘛！”

李大壯：“然后呢？”

謝麗莉：“然后找一個機會，參加專升本考試，報讀脫產(chǎn)的專升本課程，爭取花一年時間拿到本科文憑。”

李大壯：“看來你挺有上進心。”

謝麗莉：“當然，我不能讓你找到鄙視我的理由。”

李大壯：“我那敢啊！你來自省城，又是大家閨秀。”

謝麗莉：“你如何規(guī)劃你的未來？”

李大壯：“我計劃明年報考**交通**的系統(tǒng)工程碩士生，它是由**交通**和加拿大*倫*大學(xué)聯(lián)合培養(yǎng)的，國內(nèi)念一年，加拿大那邊念二年。”

謝麗莉：“哇噻！出國留學(xué)，了不起啊！就怕出去以后不認識我了。”

李大壯：“那里話，如果考上的話，我是公派出去留學(xué)的，還得回來。”

謝麗莉：“火車明天早上到武漢后，你有什么計劃？”

李大壯：“我查了一下，這車終點站在長江以南的武昌火車站，但我們可在上一站——位于長江以北的漢口火車站下，然后坐渡輪橫跨長江，到達長江南岸，接著到黃鶴樓玩，玩完后再去武昌火車站辦理中轉(zhuǎn)簽字，最后到候車室坐車。”

謝麗莉：“這計劃行不通。現(xiàn)在是放寒假時間，又臨近春節(jié)，從武漢到增埔市不要說臥鋪票，就是座位票也是一票難求。所以我們必須在武昌火車站下，第一時間先辦理中轉(zhuǎn)簽字，然后再去玩。”

李大壯：“好！聽你指揮。”

……

第三天一大早，火車到達武昌火車站。李大壯、謝麗莉他倆先到售票大廳，在車票改簽窗口排了近一小時隊才辦好中轉(zhuǎn)簽字手續(xù)，簽到了晚上6點半到增埔市的兩張硬座座位票，但不在一起，中間隔著五六個車廂。

他倆離開火車站來到黃鶴樓。

他倆從西門進入黃鶴樓。首先進入他們眼簾的是銅塑的兩只仙鶴，兩只仙鶴亮著翅膀像要西去一樣，它們屹立于黃鶴樓的腳下。銅鶴的下面是一銅塑的龜，龜背上盤有銅制的蛇，看那條蛇，簡直就像在蜿蜒行走，形象逼真，栩栩如生。

謝麗莉1985年8月底曾到此一游，這次故地重游，她饒有興趣地當起導(dǎo)游來，向李大壯介紹起黃鶴樓來。

黃鶴樓享有“天下絕景”之美稱，與湖南岳陽樓，山東蓬萊閣、江西滕王閣并稱為“中國四大名樓”。它命運多桀，始建于三國時期，歷經(jīng)唐、宋、明、清至現(xiàn)代，已有1700多年高齡。

黃鶴樓適合登高觀景，成為文人雅士，商賈官僚聚會玩耍，吟詩作詞的助興之地。歷代文人墨客在此留下了許多千古絕唱，代表作有唐代崔顥《黃鶴樓》、李白的《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

謝麗莉問李大壯，可否知道唐代崔顥《黃鶴樓》這首詩。李大壯搖了搖頭，謝麗莉見狀，就一氣呵成地背了出來：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fù)返，白云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鄉(xiāng)關(guān)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謝麗莉又繼續(xù)向李大壯介紹起來。

1985年落成的黃鶴樓比舊樓更壯觀。原來黃鶴樓舊址被長江大橋武昌引橋占用，1981年重建時，移到蛇山峰嶺上，距離舊址約1公里。

李大壯一邊聽謝麗莉的介紹，一邊四周觀察。

飛架大江的長江大橋就橫在黃鶴樓的面前，而隔江相望的則是24層的晴川飯店，龜山上還有電視塔。這一組建筑，交相輝映，構(gòu)成一幅完整的江景，使江城武漢大為增色。

黃鶴樓的建筑特色，是各層大小屋頂，交錯重疊，翹角翹起，仿佛是展翅欲飛的鶴翼。樓層內(nèi)外繪有仙鶴為主體，云紋、花草、龍鳳為陪襯的圖案。

第一層大廳的正面墻壁是巨大陶瓷壁畫，主題為“白云黃鶴”。四周空間陳列歷代有關(guān)黃鶴樓的重要文獻、著名詩詞的影印本，以及歷代黃鶴樓繪畫的復(fù)制品。

二樓大廳正面墻上是大理石鐫刻的唐代閻伯理撰寫的《黃鶴樓記》，它記述了黃鶴樓興廢歷史沿革和名人軼事。樓記兩側(cè)為兩幅壁畫：一幅是“孫權(quán)筑城”，形象地說明黃鶴樓和武昌城相繼誕生的歷史；另一幅是“周瑜設(shè)宴”，反映三國名人來黃鶴樓活動的場景。

三樓大廳的壁畫為唐宋名人的“繡像畫”，如崔顥、李白、白居易、陸游等，也摘錄了他們吟詠黃鶴樓的名句。

他們走出五層大廳的外走廊，駐足舉目四望，視野開闊。這里高出江面近90米，大江兩岸的景色，歷歷在望。

至此，謝麗莉已介紹完，她與李大壯聊了起來。

謝麗莉：“參觀完了，有什么感受？”

李大壯：“黃鶴樓雖是現(xiàn)代修建，卻是中國古典建筑的典范。黃鶴樓的平面設(shè)計為四邊套八邊形，謂之‘四面八方’，反映出深厚的東方哲學(xué)底蘊和獨有的平心靜氣的審美理念。它處在山川靈動的交點處，是登高望遠的好去處。”

謝麗莉：“對！”

他們參觀完黃鶴樓后，李大壯提議去吃中午飯，謝麗莉同意，但附加一個條件：今天中午吃點好的，由她買單。李大壯唯有同意。

謝麗莉帶著李大壯來到一家酒樓，她點了一道名菜——清蒸武昌魚，還點了一份青菜和二碗米飯。

謝麗莉介紹說，清蒸武昌魚是這酒樓的招牌菜，她毎次途經(jīng)武漢中轉(zhuǎn)回家時，都來吃。這酒樓一般用一斤半左右的樊口魴魚作主料，輔以火腿、香菇、冬筍、雞湯、姜絲麻油等十多種配料調(diào)料，上籠清蒸，且嚴格控制火候，使之恰到好處。蒸好后再在魚上綴上紅、綠、黃各色菜絲。

半小時后，清蒸武昌魚端了上來。李大壯見到清蒸武昌魚色彩艷麗，香味撲鼻，忍不住先起筷吃起來。

還沒動筷的謝麗莉笑了起來，她非常溫柔地問道：“味道怎么樣？”李大壯老老實實地回答：“魚肉口感細嫩、鮮美，湯汁清澈、鮮香。這是我平生吃到的最好吃的魚。”

他們吃完飯后就坐上公交車前往漢口，途經(jīng)武漢長江大橋時，細細欣賞周邊景色。

他們到了漢口后來到粵漢輪渡碼頭，準備坐渡輪前往武昌蔣家墩碼頭。

粵漢碼頭人潮洶涌，他們購了船票后跟著擠擠挨挨的人群去上船。李大壯牽著謝麗莉的手，生怕她掉進碼頭和船的縫隙里。

船分兩層，下面一層什么都沒有，二樓則有些木條拼成的椅子，靠背和扶手都是鐵的——手碰到——冰涼入骨。

他們上到二層站著，一會渡船起航。

渡船顯得有點破舊，啟動后直打晃，在搖搖晃晃中駛向長江南岸。長江江面寬闊，寒風刺骨，呼呼地吹，吹得李大壯他倆脊梁骨里都是冰的，他們耳邊除嘩啦啦的江濤聲外，還聽到一片噴嚏聲。

唯一擋風的東西就是外圍的厚帆布氈子，可是帆布不夠用，只能擋住一半的風，人們就涌到那有遮擋的一邊，另一邊沒人站——除李大壯他倆外。人們涌到船一邊會導(dǎo)致船重心不穩(wěn)，遇上狂風時，船容易歪斜，所以工作人員一直拿著大喇叭跟大家說：疏通一下，分散一下，但沒人愿意動彈。

李大壯他倆這邊冷風如刀割，謝麗莉凍到大叫，李大壯唯有從她后面緊緊抱著她。

謝麗莉被李大壯這樣抱著暖和多了，過一會她把頭靠在李大壯的肩膀上，但他沒任何反應(yīng)。看見李大壯沒任何反應(yīng)，謝麗莉突然將頭抬起來，帶著憂傷的眼神看著他，李大壯到此才明白謝麗莉在等待著他的親吻，她希望用他的親吻帶走她心里的憂傷。

李大壯此刻耳邊回蕩起他對呂玉花的誓言“我承諾，將我的初戀留給你，我的第一抱抱及初吻都歸你”。

李大壯內(nèi)心斗爭是激烈的，謝麗莉與呂玉花都是“女神”級別的異性朋友，她們都是非常有資格成為自己人生旅途伴侶，可一個就在眼前，另一個虛無飄緲。

他該如何選擇？但無論他做何種選擇，都會傷害到另一個。如果他親吻了謝麗莉，他只是道義上傷害了呂玉花，但他不說，呂玉花是不知道的，何況她能否冒出來——還不知道；但如果他現(xiàn)在不親吻謝麗莉，她會非常傷心的。

李大壯猶豫不決，一時不知作何選擇，他內(nèi)心反復(fù)地問：吻不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