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宋國并沒有冬天,但清晨的山區還是潮濕和微寒的。邊境的梵泰山如是,已然殘敗的白廟如是。小風帶來青草的氣息、炊煙的味道、以及彌漫開來的淡淡的粥飯清香。
一間這兩天才趕建出來的竹屋嘎吱一響,劉生推門出來,深深吸了口氣。空氣中的味道很雜,令劉生回憶起很多‘過去’的事情,那些蟄伏在劉生腦海深處將近一個世紀了的回憶,就在這個清晨,全部回來了。
盔甲金屬片碰撞的聲響把劉生從回憶里驚醒。兩員侍衛垂頭向劉生示意。二人神色憔悴、眼袋極重,顯然是一夜未眠。劉生點點頭,伸手在懷里摸索一番,掏出兩枚碎銀打賞侍衛。倆侍衛接過鞠躬道謝,卻始終一言不發。
“嗯?你們不會說話?”劉生覺察到倆侍衛的不同。
“哈哈,小軍師淡忘了,昨天是你吩咐找兩個聾啞守衛的!”爽朗的笑聲中,老將張翼德昂首闊步而來。笑聲中,旺財.烏梵、日犇道長、黑土道長等人,也從各個方向聚攏過來。
“咳咳,其實是想睡個好覺,沒想到你們真找倆聾啞人來……”劉生也沒料到一時的玩笑被當了真,尷尬地撓撓后腦勺。
“小軍師,洗漱之后,便請移駕我烏梵營帳用早餐吧!”旺財.烏梵身后,一人用標準的天朝官話相邀,劉生略一思索,猜測此人應該是烏梵王爺委派來的翻譯官。
“嗯!也好!好久沒吃早飯了,你們那有什么好吃的?”劉生也不客氣,張嘴就問。這話聽得旺財.烏梵一陣莞爾,張翼德拼命打眼色,旺財.烏梵的翻譯官卻是一臉苦相。
“咳咳,童言無忌!童言無忌!”日犇道長連忙打哈哈。
殊料劉生像是沒聽懂日犇道長的玄外之意,還是真不想給那翻譯官面子,仰著臉一本正經地說:“不是,道長!我真是那個意思!問問有沒有好吃的,如果只是大餅油條米粥湯面的我就不去了!”
翻譯官的臉拉得更長了,沒想到劉生還沒說完。然而劉生后面的話卻令他立馬收起了之前的鄙視心理。
“因為我個人的問題,這幾天來,大家都辛苦了!在下心理是很內疚的,也不知道怎么感謝大家。而且我們很快要返回清麥城。所以我想,干脆我做東,請大家喝個早茶!”
“大清早的喝什么茶?”張翼德嘀咕著,卻見旺財.烏梵雙手合十,微微垂垂頭,也不反對,便道:“好!我立刻吩咐下去!”
“不用!”劉生微笑:“就去我昨天用過的營帳,布置幾套桌椅,其他一切,我來準備!”
“小軍師這是要親自做飯請客嗎?”一個搬桌椅的士兵嘀咕道。
“人家一個小孩子,你管他怎么玩。”另一個士兵接道。
“做事做事!就知道廢話!再羅里吧嗦的分配你們去養馬!”兩人的交談立馬被長官打斷。
很快,眾人就在昨日劉生接見三十名高手的營帳里坐下,蒼松老道指揮兩名士兵在每人面前擺下一只空杯、一盞茶、一碟糕點、兩碟干果、一份擦手毛巾和一副竹筷。
“各位請用!”劉生掂起一塊綠豆糕。此綠豆糕是創造秘境里的原住民制作的,創造秘境最終和千步弓空間融合了,不只可惜這些原住民只能生活在秘境里,不能出現在現實中,否則這些已經成為劉生忠誠追隨者的原住民會大大方便劉生未來計劃的實施。
“茶和干果應該也不錯,就是不知道對不對你們胃口,嗯?你們怎么不吃?那我先開動了?”劉生吃完綠豆糕,介紹了茶水和干果,卻見在座四人,老將張翼德、黑土道長、旺財.烏梵和他的翻譯官,都只是拿眼睛看著他,卻始終沒有開動。
“你們這樣子看著我吃干什么???老是這樣子,人家會害羞的!”劉生撇撇嘴,打趣道。
劉生的打趣并沒能換來笑聲。頂多是淺啄一口面前的茶水。那可是劉生精選的,茶葉是秘境空間里數十年溫養的茶園出產、水是清澈的山泉水,凡人若是飲上一口,早已贊不絕口,在座數人卻始終一言不發。
糕點干果不可謂不精美,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劉生眼珠一轉,就明白了幾位肯定是沒有胃口。沒有胃口的原因有幾種,就眼下來看,肯定是有心事。
“呵呵!幾位看來對茶點不感興趣嘛!要不然我們撤茶換酒,痛飲幾杯!”
劉生這貌似沒輕沒重的話,換來旺財.烏梵翻譯官一聲細微的冷哼。劉生看在眼里,也不跟他計較,扭頭對著老將張翼德笑道:“張老!待會咱兩喝上一杯!”
“這……”張翼德搖搖頭:“小軍師恕我說句實話!你在這里也耽擱了好幾天了,清麥城那里,還有一大堆麻煩要處理呢!”
“不急不急!”劉生嬉笑著擺手:“等會兩道下酒菜上來,張老必定開懷痛飲!”
“嗯?”張翼德聽劉生說得古怪,隱隱覺察到了什么,然而定睛看了劉生一會,又從這小娃兒的一臉童真里看不出什么。
“蒼師傅!我的美酒和下酒菜呢?”劉生沖著帳篷外喊了一嗓子。
“來了來了!”帳外蒼松老道答道。帳簾一挑,進來的卻不是蒼松老道本人,而是一名身材婀娜的女子,端著一壺酒,一襲剪裁得體的純白半透絲綢裙服決然不是這個時代的風格,卻將她該凸該凹的地方盡顯出來。眾人眼光瞬間被吸引過去,然而美中不足的是,眾人目光好容易從某些敏感部位移開,看向她臉孔的時候,卻都是微微惋惜了一把!原來這女子渾身凸凹有致令人無盡遐想,可臉上卻偏偏蒙了層薄紗!
酒自然是好酒,但意思可不僅在酒里面。旺財.烏梵只是垂頭看著面前酒杯變滿,翻譯官卻已經激動得雙手捧杯接受斟酒。老將張翼德清了清喉嚨,黑土道長也是雙手捧杯接受斟酒,不過酒杯才放回原處,就隱隱聽到婀娜女子在面紗后一聲低笑!
“小軍師,這位是?”話并不多的黑土道長看著女子持壺走到劉生身旁,卻不給他斟酒,心中疑惑更盛,實在忍不住,率先開口提問。
卻聽劉生噗嗤一笑,然后那女子便很不客氣地在劉生腦瓜上拍了一巴掌!然后……劉生居然一點沒有反抗的意思,聳聳肩膀笑得更響了!在場眾人看得更加糊涂了!
老將張翼德這時候臉上也有點掛不住了。劉生雖然是個小娃娃,童言無忌,胡亂開點玩笑沒關系,可是,還有呂宋國的特使和翻譯官在場呢,可不要鬧出影響兩國關系的事情來!正要站起來替劉生解釋,卻看見帳簾一挑,蒼松老道又推了一個人進來!
一個被綁得像個粽子似的男子!
脖子不長,皮膚棕色,濃眉、一臉橫肉,最大的特點就是頭上綁了條黑絲帶,遮住了一只左眼,再看他身上衣服的質地,卻也是絲綢的。男子被麻繩從頭頸綁到了膝蓋,被蒼松道長推進來沒堅持幾秒鐘就噗通跪在了地上。男子昂起頭來,打量了一下帳篷里的六位,最后用只獨眼狠狠地瞪住老將張翼德:“你是何人!為何使這下三濫的招數抓我至此!夠膽我們出去單挑!”
男子說的是呂宋話,旺財.烏梵身邊的翻譯官也不用吩咐,大聲把男子的話譯成了天朝文。
“呃?”張翼德被這男子問得一愣。
“旺財少爺!這個是你的下酒菜!”劉生終于忍住了笑,站起身道:“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梵泰山的老大,匪首獨眼龍!”
翻譯官迅速在旺財.烏梵耳邊翻譯完,旺財.烏梵已經跳了起來,也不用翻譯,激動地直接用生硬的天朝方言問:“那其他梵泰山的山賊呢?”
劉生攤攤手,回了他一個燦爛的微笑!
“來人!”旺財.烏梵立馬沖著賬外大叫:“押去見我父王!”
“這么說……”老將張翼德略一思索,也激動地站了起來。
“沒錯!”劉生哈哈一笑:“不過……您老太著急了!您的下酒菜還沒送來!”
“我自己去!”張翼德撂下一句話,幾步沖出帳篷門口,掀起帳簾忽然又回頭吼道:“小軍師你別跑!回頭我跟你喝三圈!”
“這么說……”旺財.烏梵指揮士兵押走獨眼龍,親自端著酒杯走到劉生面前一敬!
“行了,做了那么多年和尚,你還是喝茶吧!”劉生仰手奪過旺財.烏梵手中的酒杯遞給身后的女子,拍拍旺財.烏梵的胳膊:“咱兩誰跟誰啊!告訴你老爸,梵泰山的山賊已經全滅,不會再有后患!不過那里陰氣甚重,叫百姓不要誤入了!”
“我記下了!”旺財.烏梵做了數年和尚,心情很快就恢復了平靜,雙手合十,沖劉生深深一禮!
“那個……”黑土道長問道:“陳俊?”
“嗯!”回答他的,卻是劉生身后的女子。
黑土道長看看劉生,又一次狐疑地看看這似曾相識的女子,再看看劉生,忽然間感覺這塵世間的事情,太復雜,搖搖頭,嘴里忽然吐出一句:“無量天尊!”
哈哈哈哈哈哈!劉生看著黑土道長的表情,這一次再也忍不住了,捂著肚子蹲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