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顛簸著,把閉目神游的劉生晃悠得真快要睡著了,不過他突然睜開眼吸吸鼻子轉了下眼珠,見陳俊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小動作,趕緊再合上眼。
“似虎能緣木,如駒不伏轅。 但知空鼠穴,無意為魚餐。”閉目養神的陳俊嘴里忽然冒出這樣一句。
劉生倒是聽過這首古詩,輕撫著懷里還在沉睡的小東西笑了笑:“陳副官也喜歡貓?”
陳俊笑笑,卻反問道:“翠柏軍師文才武略,是半仙觀歷年來不可多得的人才,原來對古詩也有研究?”
既然是軍師的文才武略,那為什么不是天朝不可多得的人才,而是半仙觀的?拽文?還是想在馬車上比賽一下文學造詣?劉生在心底冷笑。“在下家境不好,不過因為喜歡背誦,僥幸記了些詩文,在考試中得了個名次而已,談不上什么人才的。”玩虛的?那我干脆給你虛到底!若是陳俊想以無聊為借口打算在馬車上和自己對對子,考詩文造詣,省省吧,劉生還沒那閑功夫。一句話說完,劉生就很干脆地把話題引到了戰事上:“在下身子羸弱,比不上大帥和陳將軍,辦了點小事就足足昏睡三天。也不知道這三天里,我軍戰況進展如何?”
陳俊眼中一抹寒光一閃而沒,下一瞬間又擠出幾分笑,臉上是一副意味深長的樣子:“小軍師!這軍國大事么,可不敢在外面議論的!”盡管劉生等人到南征軍已有數日,半仙觀諸人的言行也被調查得清清楚楚,甚至有眼線摸清了幾人的身平,朝廷鷹犬、軍部中人,一貫是政績不行,整人調查人卻是高手高高手。匯總的劉生檔案是這樣:孤兒、剋母難產而亡;養父母赤貧;6歲入半仙觀得蒼松道長青睞,精修一年便奪得半仙觀年度大比第一名;道教界天才;不諳世事;無背景。這幾日又在陪月蓉道姑在清麥城里游街、美食的過程中旁敲側擊,了解到劉生天賦奇高、刻苦耐勞、是個奇跡寶寶等等。若不是看在月蓉道姑算是半個皇親,而自己又有必要追求她的份上,更何況他和月蓉道姑之間的話題也必須從劉生開始,陳俊聽了三天早就發飆了!陳俊的確是混天鎮陳族的人,也的確收到了要弄死劉生的族令,不過卻有著自己的算計。他并不甘于平凡,卻又自私,從未想過要以一己之力振興整個陳家,他想的只是自己,什么時候把張一飛擠掉而自己成為南征凱旋的第一人直至成就天朝軍界第一人,自己的目標也就將將成功了。在他心中,朝中那名陳家大員不過是自己仕途中的一枚棋子,南征軍更是一招仙人指路,他本尊才是坐鎮中營運籌帷幄的主帥。吟詩,只不過是試探劉生的一個手段,至于劉生是被自己順勢帶入吟詩作對的氛圍中把自己當成個知己,還是表現出狐貍般的圓滑,在陳俊的全盤算計中反正翻不起浪花。
可惜陳俊并不知道劉生擁有幾世輪回的記憶。在他心里,劉生不過一個小屁孩而已,早先沒被掐死在馬桶里已經夠運氣的了,還敢拋頭露面出來混名氣混身家,早晚會被玩死在政界軍界的泥潭中。可惜這陳俊千算萬算,沒曾想到自己一開始就錯的離譜!而且還是還是錯在了自己的身上!
馬車上的兩個人,一個坑蒙拐騙,一個裝傻賣萌,十分鐘的車程都快趕上過年了。陳俊的身邊總戴著個香囊,跟旁人的解釋是內中放著家里長輩為他求的平安,更能除去些軍營漢子們身上的異味,不是因為什么偽娘的心態,這在理論上講起來沒有什么不妥。可偏偏劉生幾日前去過呂宋宗廟,很敏銳地從這古怪的香味中分辨出一絲被壓抑但很熟悉的陰臭。這陰臭味兒,可不就是修煉降頭術或是蠱術這類邪術者身上慣帶的味道么!身為一個天朝武將兼軍師的角色吃飽了撐的會去學這等邪術?這就有趣了!劉生用屁股去想都幾乎可以斷定這廝篤定有極其恐怖的圖謀!只是這圖謀是什么?這廝是一個人的圖謀,一家人的圖謀,還是一個龐大的計劃?這廝的計劃又是什么?害人利己?還是……謀權篡國?盡管還不清楚,但劉生已經敏銳地品出了個中一股陰謀的味道。
南征軍,大帥營帳。
斷斷續續的皮鞭聲很遠就能聽到,沿路遇見的士兵一個二個軍服被雨水淋得透濕卻立得像竹竿動也不敢動,見了劉生和陳俊二人也只敢低聲問好,表情甚是嚴肅。陳俊臉色一變,忙扯過一個士兵打聽。
“……抓了一個刺客,大帥正在發火……”
“什么人?”
“還真妖了,不是呂宋國的,倒是霓虹國的……”
“什么!”陳俊的嘴合不攏了。
小兵還沒講清楚情況,一道人影就從他身旁掠過,往帥營沖去。小兵的臉瞬間綠了,一挺紅纓槍就要去保護首長,哪知被陳俊一把拽住了,還訓斥了其他激動了的士兵一頓:丫的,好人壞人分不清,大人小孩分不清,小軍師也不認識,眼珠子怎么長的?你們幾個是哪個村子近親結合出來的傻X?我現在嚴重懷疑你們幾個是高度近視腦殘智障,上陣打仗的時候會擺烏龍扛把槍沖擊自己軍營!
營帳里,一個近衛服侍的士兵正以四秒鐘一鞭子的頻率蹂躪著地上一個矮個男子,被鮮血染紅的衣服碎成了條狀,身體卻在不斷的鞭撻下毫無反應,看似已經昏迷過去,那近衛卻還是繼續抽一鞭子問一句:“說!”
帳簾一動一道人影闖了進來,張一飛大眼一瞪就要怒斥是哪個不長眼的腦袋不想要了,話到喉嚨口卻又咽了回去。張翼德到底老成持重,一張老臉上始終是一副無辜的表情,直到看清楚來人是劉生才轉了轉眼珠。
開口的卻是個羽扇綸巾的中年道士,仙氣盎然的樣子,留著一撮山羊胡須,皮膚黝黑,眼珠子比耗子還小。“翠柏道長?呵呵,久仰!”
“久仰!”劉生隨口回了一句,看也沒看那賊眉鼠目的猥瑣老道一眼,湊近看了看還在被虐的矮個男子,拱拱手:“大帥!這人是東方霓虹國的忍者?”
“翠柏軍師,這是神行道長。”張一飛點點頭,然后給兩人介紹了一下。張翼德自是熟人,還在抽鞭子的近衛也就是個士兵。營帳里的審訊還在繼續,每個人的臉色都是嚴峻的,唯獨張翼德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有意無意地瞥瞥劉生懷里的小東西,也不知道這老將軍是在笑劉生搞笑的抱了只貓來看審訊,還是想看劉生和神行道長兩個同行見面的笑話。
“神行道長?”劉生摸摸自己的后腦勺,恍然:“兩軍對峙,戰況瞬息萬變,軍情傳遞的迅速往往會決定一場戰役的勝敗。道長的奇門遁甲、神行工夫想必是天下無雙的!”
“慚愧!”賊眉鼠目的神行道長嘴里說著慚愧,右手卻高人風范地捻起了頜下的山羊胡須:“山野游人而已,哪能和半仙觀的名門速成想比!”
這話里就帶著刺果果的挑釁了:半仙觀名門是名門,不過劉生這幾歲大的小屁孩,在神行道長眼里,也就是個速成的苗,拔長的豆芽,曇花一現、博人眼球、沒有實在功底的角色。張翼德臉色微變,這神行道長果然又說道:“改日,貧道來拜訪幾位道友!”
神行道長言語間**味十足,張一飛微微搖頭:“今日神行道長大功!煩請道長,再傳一道令,各營將軍多加防范,嚴防敵軍刺客!”
神行道長接令,斜一眼劉生,一拍大腿,嗖地一下就消失了。剛才是挑釁,現在是顯擺了!劉生翻了個白眼,很無辜地看看張一飛,再看看張翼德。張翼德也是苦笑了一下:“這風塵中人,凡事是有點隨性,小軍師別放在心上!”
“沒事!”劉生向天一拱手。可是懷里還有個小東西礙著,他這拱手的動作做得就相當可笑了。“都是為天朝!只要戰事平復,黎民安居樂業,其他細節都不重要!再者我們也是被朝廷抓壯丁來的,自然是全力輔佐大帥,只待呂**定,我們早日解甲歸田,回山修煉!”
一番話說得中規中矩,聽得張一飛也是微微點頭。
劉生又是一笑:“不過大帥身邊底牌也不少吧!想必沒有半仙觀的加入,呂宋那些妖人也在大帥五指掌控之中!至于這刺客,也未免不是件好事!一來刺客被擒應該不會馬上有第二批刺客前來,二來這刺客的身份么,只要此人不死,說不定還是為大帥準備的一份厚禮!”
張一飛眼中寒芒一閃即沒。劉生太聰明了,眼光太毒辣了,已經過頭了!如果劉生再大個十歲,或許張一飛會把他招為己用;但七歲的天才么?將來很有可能會紅極一時的天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