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夫人是認識顧蔓的,而且潛意識中排斥她,因爲(wèi)自從箐薇認識了她之後,便不再與顧白葭來往了,最重要的一點是顧蔓在整個大瀚國的風(fēng)評並不好。
她擔(dān)心的是,兩人長久在一起混下去,顧蔓會帶壞自己的女兒。
所以,見扶著自己的人是她之後,立刻甩開她的手,只是,她沒想到,自己本來就沒站穩(wěn),又因爲(wèi)太過用力,“啪嗒”一聲,以五體投地的姿勢趴在了顧夫人的面前,頭還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下。
顧夫人立刻彎腰將她扶起來,這一回,張夫人哭得更傷心了,一手指著顧蔓,道:“姐姐,箐薇這件事上你不幫我就算了,你還縱容府上一個不入流的庶女欺負我?!?
外面剛傳出顧夫人因爲(wèi)妒忌,買兇打壓庶女的事,而且侯爺也開始懷疑了,顧夫人自然不能在此刻對顧蔓發(fā)難,於是板著臉教訓(xùn)自己的親妹妹:“你不是小孩子了,蔓兒方纔好心扶你,是你自己推開她的,摔倒了卻賴在她的身上,你知不知羞?”
張夫人一聽,簡直火冒三丈啊,剛要發(fā)怒,但見著顧夫人那張陰沉的臉,瞬間想到了自己的來意,又壓制住怒氣,繼續(xù)哭訴道:“姐姐,箐薇只是年紀小不懂事纔會想著和葭兒開個玩笑的,我求你了,看在我們姐妹一場的份上,饒恕她這一回吧?!?
“這些話你跟榮王妃說去,葭兒爲(wèi)了小產(chǎn)的事心力憔悴,你還非得在她傷口上撒鹽嗎?”顧夫人繼續(xù)撇過臉去。
“可是姐姐,能證明箐薇只是與葭兒開玩笑的就是葭兒的那個丫鬟寶笙啊,她是從侯府出去的人,未必不會聽姐姐的話,不然妹妹也不用腆著臉過來求姐姐了。”張夫人跪直了身子,一邊抹淚一邊說。
寶笙?
顧蔓聽到熟悉的名字,不由得愣了一下,先前她在榮王妃面前提過槐花粉的分量已經(jīng)如何證明眼前風(fēng)乾過的荷花就是張箐薇送給顧白葭的,難道榮王妃已經(jīng)讓人證實了?
顧夫人冷著臉沒說話,縱是姐妹倆關(guān)係再好,一旦涉及到親生女兒的利益,她也不會退讓的。
“姐姐?!睆埛蛉擞殖读顺端囊陆?,極力哀求。
可憐天下父母心??!顧蔓輕嘆了一聲。
雖然蕭隱玄承諾過要幫她救出張箐薇,但在沒有救出人之前,顧蔓並不想說出去,也免得走漏了風(fēng)聲對大家都不好,見這裡似乎沒有她的事了,便準備回去。
誰知,張夫人見求不動顧夫人,便將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一回頭,剛好看見她要走,這還了得?
“顧蔓,你給我站住。”見她沒有聽話,快速爬起來,一把將要走的人拉住,大罵道:“若非是你在背後挑唆,我們家箐薇怎麼會做出這麼糊塗的事來?”
顧夫人在後面揉了揉發(fā)痛的太陽穴,喝道:“薔兒,這裡是侯府,容不得你胡來,你要撒野回你的御史府去。放開她!”
薔兒是張夫人的乳名,見姐姐呵斥她,更是怎麼都不肯放手,一把抓住顧蔓的手腕死活都不鬆開,突然又面朝著顧夫人跪下,這一次,她面色平靜,再也沒有先前的著急:“姐姐,就當(dāng)是我求求你了,你幫我救出箐薇吧。箐薇一定是無辜的,你若不同意,我這就拉著她去找榮王妃,告訴榮王妃,這一切都是她指使的?!?
“你說什麼?”顧夫人面色鐵青。
她忍不住又哇的一聲大哭出來:“我就箐薇這麼一個女兒了啊,姐姐,你又不肯幫我,我還能有什麼辦法呢?箐薇得罪的是榮王府的人,我還能怎麼辦?她不過是侯府裡沒用的庶女,讓她給我箐薇頂罪豈不是最好?”
說到最後,竟然又開始笑了起來。“對,就是她了,這件事就是她主使的?!?
“啪——”耳光聲清脆,迴響在空曠的大廳裡。
顧蔓愣了一下,看著惱羞成怒的顧夫人以及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張夫人。
“你說的這叫什麼話?你女兒害得我女兒小產(chǎn),卻又想讓我另一個女兒爲(wèi)你女兒頂罪?”顧夫人氣得直喘粗氣:“你想都別想。滾!你給我滾出侯府!”
趁著張夫人沒回過神來,顧蔓輕輕掙脫了她,走到顧夫人跟前爲(wèi)她撫背順氣,卻不料,正好看到了門口站著的兩個男人。她低著頭,眼中劃過一道暗晦的光線:難怪夫人突然反應(yīng)這麼激烈。
“混賬,你在這裡瞎說什麼?”大步而來的正是張御史,張箐薇的父親,見自己夫人正跪在地上,又被打了一掌,若說不心疼是假的,可是聽到她剛剛說出來的那些話,他也覺得憤怒,一把將人拉到自己背後,平心靜氣地給顧蔓和顧夫人道歉:“她的說你們別放在心上,如此損人利己的行爲(wèi)我是斷斷做不出的?!?
侯爺也快步進來,在主位坐下,夫人方纔的舉動被他看在眼裡,自然又開始覺得外面盛傳的謠言虛假,見她臉色發(fā)白,額上有汗珠,便道:“你身子不好還出來做什麼?蔓兒,你是怎麼照顧你母親的?”
顧蔓癟著嘴沒說話。
“侯爺,你別說她了?!彼^續(xù)伸手揉著太陽穴,“都是薔兒鬧的,整個侯府,除了我還有誰能壓得住她?”
張御史歉意地道:“她性子一向這樣,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箐薇這孩子都快將她折磨瘋了?;被ǚ鄣氖聝何乙猜犝f了,是我們對不起姐姐、姐夫還有葭兒和蔓兒。讓姐姐與姐夫幫忙,的確對你們來說太不公平了。箐薇這孩子從小就被我們寵壞了,就當(dāng)給她個教訓(xùn)吧?!?
張夫人立刻尖叫出聲:“老爺,這怎麼能行?她從小就沒吃過苦,這一次得罪的又是榮王府,萬一她們……”
“你還說,都是你慣壞了孩子,如今她落得這個下場,也是你活該。”
顧蔓擡頭看了他一眼,這個張御史倒是儀表堂堂,看上去正直善良,不像張夫人這麼蠻橫不講理。不過,似乎也爲(wèi)這事操了不少心,此刻他面色黯淡,雙眼滿是血絲,像是十分疲憊。
永昌侯在這個時候開口:“你們也無須太擔(dān)憂,箐薇這孩子是我們從小看著長大的,她心腸不壞,麝香一事肯定與她無關(guān),等過幾天葭兒緩過來想通了,或許會替她求情的?!?
張夫人的眼淚掉出來,立刻從御史後面出來,剛想說些什麼卻被他拉住,張御史道:“是她該受的,就讓她受著吧?!?
說著,自己卻紅了眼眶。
顧蔓瞧得心酸,不便留在此地,便先退下去了,顧夫人見張夫人的臉頰還紅著,拉著她去了自己院子爲(wèi)她上藥。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見張夫人一臉委屈的樣子,顧夫人怒極甩手,指責(zé)她道:“你真是糊塗極了,頂罪的話能當(dāng)著顧蔓的面說嗎?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她不是以前那個任我們擺佈的小丫鬟了。”
張夫人這才曉得利害,忙捂著臉問道:“我只是爲(wèi)了救箐薇一時語快,忘了姐姐的囑咐,那姐姐的意思就是說,讓她頂罪可行了?”
“糊塗!你剛剛那話都叫侯爺聽見了,若真讓顧蔓去頂了罪責(zé),你以爲(wèi)他不會懷疑到我們身上?”
“那怎麼辦?”又哭了起來,兩眼淚汪汪地看著顧夫人,“總不能讓我唯一的女兒就這麼死在榮王府吧?”
顧夫人思忖了一下,道:“頂罪不是不可以,你隨便找個丫鬟也比將主意打到顧蔓的身上強,她現(xiàn)在可是個人精,我勸你最好不要招惹她,不然,侯府裡王姨娘的下場你是知道的?!?
王姨娘?張夫人皺了皺眉,“王姨娘的死與她有關(guān)?可那件事不是姐姐設(shè)計的麼?”
顧夫人冷哼:“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以爲(wèi)我不想除掉她嗎?這丫頭自從在葭兒的婚禮上受過刺激之後,醒來就完全變了樣,我?guī)状螌λ鍪侄甲屗舆^去了。淑珍的事,也是我一手計劃的,本來是一箭雙鵰的計劃,沒想到最終又讓她逃了?!?
提到這事,顧夫人心裡便像有根刺一樣。最近一次,趁著去看榮王府看葭兒的機會,她故意將侯府的守衛(wèi)都調(diào)開,就是方便那個地痞無賴混進來壞了她的名節(jié),最後再讓侯爺看到的。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顧蔓那臭丫頭不僅沒事,還讓她惹了一身騷回來,侯爺開始懷疑她了,也派了重兵把守顧蔓的院子,這一下,想害了她更是難上加難了。
顧夫人嘆了口氣,若先前那話是私下底姐妹倆說的,她倒還可以考慮下,既能救了箐薇,又能除去顧蔓,可現(xiàn)在……嘆了口氣,拿起一瓶消腫止痛的藥膏準備給張夫人上藥,卻發(fā)現(xiàn)她擰著眉似乎在思考些什麼。
“姐姐,如果我?guī)湍阆朕k法除掉她,你能不能答應(yīng)我?guī)蛶腕滢??”她沉吟半晌,終是開口。
顧夫人微笑,倒出些白色的膏藥在她的臉上,輕輕的揉著,笑道:“都是自家姐妹,這麼客氣做什麼?你放心,箐薇的事兒我會放在心上的,明早我便去看看她們表姐妹。”
……
顧蔓出來之後,又去了章姨娘的院子。
蘭心院的蘭花還沒有凋謝,清香怡人,而章姨娘屋子裡的氣味似乎更加清淡舒爽,看著紫金小香爐裡冉冉升起的薰香薄煙,顧蔓忍不住開口,“姨娘調(diào)香的手法更加出色了,這味道我竟然從來都沒聞到過。”
章姨娘本來斜臥在屏風(fēng)後的美人榻上,聽見她的聲音,立刻起身,比上一次多了幾分欣喜與自豪:“說著調(diào)香的事還得感謝你。”
顧蔓一愣:“我?”
“是啊,上一次要不是你說我會調(diào)香,我也不會學(xué)了,沒想到,學(xué)了之後不僅能打發(fā)時間,每每調(diào)製出一種新香出來,我都不知道有多高興呢。對了,綠芹,快去將我最新調(diào)配出來的‘靜宜香’拿出來試試?!?
章姨娘的丫鬟一邊焚香一邊在一旁調(diào)笑:“是啊,四小姐是不知道,姨娘最近爲(wèi)了研製新的香料,連小米粥都喝不下幾口?!?
顧蔓打量著章姨娘,似乎是清減了幾分,不過她面色紅潤比以前精神,明顯的,連話都比以前多了,在顧蔓面前也不會太注重那些虛禮?!耙棠锟梢V厣碜?,配製香料的事來日方長,也不急於一時啊?!?
章姨娘淺笑:“你別聽她瞎說,不過是天氣炎熱吃不下東西罷了?!?
另一種清心的香味在屋子裡漸漸散開,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透著一股說不上來的舒服,彷彿置身於一片花的海洋,有成片成片的蝴蝶蘭,花色連天的水上芙蓉,還有潔白的茉莉、丁香、百合。
“好舒服?!鼻椴蛔越啬剜雎?。
章姨娘捂著嘴巴笑:“喜歡就好,待會兒直接拿些回去,索性這些配料都是府裡頭常見的,要是什麼名貴的,我纔不捨得給你。對了,你這次過來是不是有事找我?”
顧蔓訕笑:“每次過來都是有事纔想起姨娘,真是不好意思?!?
“這有什麼的,你記得什麼時候做了糕點再讓丫環(huán)送些過來就是,上次那個烏梅糕挺好吃的,我還一直念著呢?!?
“好,過幾天一定做些給姨娘嚐嚐。”顧蔓爽朗的應(yīng)了,又將自己的來意說清楚:“若是在荷花中混入麝香,姨娘能否區(qū)分開來?”
章姨娘的神情也變得嚴謹起來:“你是說世子妃小產(chǎn)的事?這件事不是與你沒有任何關(guān)係嗎?你何必攙和進去?你應(yīng)該知道,那人一直對你存著什麼心思?!?
顧蔓點頭:“我知道,可這次牽扯到了我?guī)讉€朋友,顧白葭也多次救過我,算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吧,如果能幫她找出真兇,想必夫人也不會再爲(wèi)難我。”
“哎,你這丫頭?!闭乱棠餆o奈,點頭答應(yīng)了?!拔疫@兒有些現(xiàn)成的麝香,荷花池裡的花又是新開的,剛好可以調(diào)出來試一試,不過你是未婚姑娘,聞多了對你也不好,不如你先出去吧,有結(jié)果了我讓人叫你?!?
“這個先不急,天色不早了,姨娘早些休息吧。”若是蕭隱玄在的話,還可以立刻試一試,讓她聞,她也聞不出什麼結(jié)果來啊。而且現(xiàn)在天色不早了,要等到明天才行。
次日一早,顧蔓準備好東西去賢王府找蕭隱玄,然而,賢王府裡,卻又發(fā)生了一件讓她意想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