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大個兒招供說,雷九沒有其他人手,故而府里的人還是該上學的上學,該上街的上街,無非就是多派一些人手隨行保護罷了。
只有林敏敏被暫時限制了外出。
不過,她倒是不介意這一點,正好利用這個時間加緊完成著手邊的工作。
也正是因為她心里記掛著別的事,便沒在第一時間里注意到鐘離疏的變化。
直到她完成工作。
當她抱著設計圖去找呂氏和蓮娘時,曾在路邊巧遇侯爺。
看到鐘離疏,林敏敏這才想起這人曾對她表白的事來。且,這人還說,要她給他機會什么的……
望著緩步而來的那人,林敏敏驀地就緊張起來。就在她懸著心,生怕他有什么不妥的言行舉止時,他卻只是向著她從容一點頭,淡定地從她身邊掠了過去。
林敏敏忽然發現,原本應該松口氣的她,竟隱隱有種失落的感覺。
站在路邊,她愣了愣,不禁暗罵自己一聲——好吧,她就是個矯情的賤人!這結果明明就是她自己要的,看到人家真沒把她當一回事,她竟還有臉感覺失落!可她有什么資格失落呢?這樣不是正合她意嗎?也省得她心里老是七上八下地搖擺個不定!
她搖搖頭,將那混亂的思緒搖出腦海,又用力抱緊手中的設計圖。這,才是她的未來!
三個股東中,林敏敏雖然觀念先進,卻缺乏實際經驗。呂氏雖經驗豐富,卻是個愛冒險的性子。這樣一來,心思細膩且膽小保守的蓮娘倒正好起了個平衡的作用。這三個個性迥然不同的女人湊在一處,拾遺補漏,沒用到三五天,居然就整合出一個完整的、至少林敏敏覺得很是可靠的計劃。
就在她煩惱著她出不了門的時候,六扇門那邊傳來消息,說是海邊發現一具尸體,經大個兒確認,是雷九。
至于雷九是怎么死的,這事兒便不在林敏敏的書中交待了,她只高興于她終于可以自由了,孩子們也不用再面臨危險了。
于是,第二天,她、呂氏,還有蓮娘,三個便約好了呂氏找的那家工坊老板,一起去海邊的鋪子里面談裝修改造的事兒。
坐在呂氏的馬車上,林敏敏問蓮娘:“你家老祖宗沒問你要去哪里?”
蓮娘彎眼一笑,道:“我說我要跟你出去逛街,老祖宗就沒再問什么了。”
“這樣瞞著別人,好嗎?”呂氏道。
蓮娘道:“倒不是我怕被老祖宗怪罪,就是不想費這個口舌。”說著,又兩眼晶亮道,“以前沒出嫁時,我雖然跟著管家娘子們學過記賬什么的,可從來沒有一個人做過,你們可要幫我!”
卻原來,三人早已商量好了各自的分工,林敏敏只管監督鋪面的改造和內部裝修,呂氏則負責對外談判采購,蓮娘便接了這管賬的工作。
馬車到得呂氏的鋪子跟前,一下車,林敏敏便發現,這鋪面給人的整個感覺都不一樣了。原本堆滿垃圾的門口全都清理了出來,那破破爛爛的招牌也給卸了,雖然門窗仍是油漆斑駁,卻看起來整潔了好多。
“里面也清了。”見林敏敏抬頭望著鋪面發呆,呂氏笑道,“前些日子正好我莊子里有人上來送貨,就叫他們順便幫了把手。對了,”她又道,“后院也清理了。”
三個人說著話,便進了鋪子。
這是蓮娘第一次來鋪子里,不免東張西望,看什么都好奇。
林敏敏卻想起一件事,“說起來,我們這館子是不是該想個名字啊?”
“是呢,”蓮娘扭頭道,“叫什么好呢?”
站在被清理干凈的懸崖邊,遙遙看著山腳下的海灘,林敏敏便想起鐘離疏的那個“滄瀾館”來。
“叫‘聽濤閣’怎么樣?站在這里就可以聽到海上的濤聲呢。”
蓮娘點頭道:“好名字!”
呂氏卻是一搖頭,“就那么小的一個鋪面,起這么大的名字,也不怕叫人聽了笑話。”
扭頭看看那鋪面,林敏敏腦中靈光一閃,轉身望著二人道:“要不,干脆就叫‘小館’吧。”
“‘小館’?”呂氏眨巴著眼,把這名字重復念了幾遍。
她仍斟酌著,蓮娘已經開口道:“我喜歡這個名字。簡單,且還形象。”她看著呂氏笑道。
頓時,呂氏也笑了,道:“那就叫這個吧。‘小館’。聽著倒也不算俗氣。”
因工坊的人還沒到,三人便拿出林敏敏所畫的草圖,對照著現場,一一查看起鋪子里還有哪些東西能用,哪些東西又需要重新添置或改造。
“樓梯應該沒問題,”林敏敏道,“重新打磨油漆一番就能用。二樓的陽臺問題也不大,稍微修整一下就行了。只可惜那盞吊燈破了,還得重新裝一個。”
蓮娘道:“燈只是小錢,你來看看這個。”她指著一樓的那排隔扇門,“這隔扇門有好幾扇木頭都開裂了,怕是沒法用了呢。”
呂氏過去一看,嘆息道:“要花錢了。”又道:“做個隔扇門花的錢,可比得上鋪一院子木板了。”
卻原來,為了院子里要不要鋪木地板的事,呂氏剛和林敏敏爭執了一番。呂氏想著省錢,林敏敏卻堅持也要顧及效果。后來還是蓮娘站在了林敏敏這邊,才叫呂氏松了口。
看著那門,林敏敏道:“我有個主意,要不咱們就不要做這隔扇了……”
她的話還沒說完,蓮娘便插進來道:“其實我可以……”
她的話也沒能說完,就被林敏敏和呂氏一起揮手給打斷了——每次一爭執到用錢的問題時,蓮娘便總想跳出來說她可以增加投入,可每次都被林敏敏和呂氏給拒絕了。
看看那固執的二人,蓮娘只得閉了嘴。
林敏敏又道:“其實,我們既然一次只準備接待一組賓客,那這宴客的地方只要安排在二樓就好,一樓可以作為純接待的地方。以我的意思,干脆連隔扇門也不要了,這樣一來,客人一進門,就能直接一眼看到大海和院子里的花木桌椅。這樣應該也能叫客人不會注意到咱們這店面其實很小了。”
呂氏和蓮娘對視一眼,同時后退到大門處遠遠眺望了一眼大海,點頭道:“好主意。”
管賬的蓮娘更是拿過林敏敏做的預算表看了看,笑道:“這樣的話,又能省一筆錢了,連一樓的窗簾什么的都可以省了。”
林敏敏的浪漫心卻在此時發作起來,笑道:“依我的意思,雖然沒有門窗,這窗簾卻是不能省。不為別的,就為了看這海風吹起輕紗,像個仙境一樣的,好看。”
說到這,她忽然又想到一個點子,道:“這隔扇門雖然破了,可也還能用。我不是說,要把這圍墻拆了做成柵欄嗎?老夫人不是說這樣不安全嗎?那干脆這樣,只拆面海的這一面圍墻,旁邊的圍墻咱們不拆了,就把這隔扇門油漆一下貼墻放著,這樣既能遮著那圍墻,也省了建柵欄的錢,我們還多了一排花架。”
“花架?”呂氏不解地道:“你是說,把花擱在這上面嗎?”
林敏敏的這個點子,其實在后世常見,但對于呂氏和蓮娘來說卻很是陌生。林敏敏見解釋不清,便從彎眉手里拿過素描本和鉛筆,將她所想要的效果給畫了出來,一邊道:“這隔扇門上不是有格子嗎?正好可以用來吊花盆用。”
“怎么吊?”蓮娘問。
“很簡單的……”
正說著,工坊的人來了。
對方原還以為是多大的一個工程,來這鋪面一看,見只是這么一丁點大的鋪子,且呂氏又告訴他們只打算花三百兩銀子,工坊主立刻就失去了興趣,只說做不了,連第二句話都不愿意說,便轉身走了。
原本對前景充滿希望和信心的三個人,頓時被這工坊主兜頭澆了一盆涼水,不禁一陣面面相覷。
“這是城里要價最便宜的一家了。”呂氏沮喪地道。
蓮娘不禁又再次提出要增加投資的事,卻又被呂氏和林敏敏所拒絕了。
林敏敏安慰二人道:“不著急,慢慢來,我們慢慢找,總能找到的。且,我看我們這改造的量也不算大,只要找到愿意接手的工匠,我看差不多用不了半個月就能改造好了呢。”
“問題是,我們這店鋪太小了!”呂氏不禁有些急躁,“好一些的工匠,都不愿意接我們這種又小又沒什么錢掙的工。肯接的,誰知道他們手藝如何?!”
而,就在林敏敏她們因這開門第一炮就啞了而灰心之際,第三天,那工坊主忽然自己找來了,同時帶來的,還有個怪脾氣的老頭兒。
那老頭兒一看到林敏敏便道:“你給我師侄看的那些圖,都是你畫的?!”
林敏敏一陣發怔。她不認識此人,呂氏卻是聽說過,知道此人不僅在長寧城里有名,在杭州城里都是排得上號的,可算是業內的大匠了,便忙道:“是,正是她畫的。”
老頭兒看看林敏敏,一撇嘴,道:“一個外行,畫成這樣,也算是不錯了。”
呂氏卻是一臉疑惑地小聲問那工坊主:“你不是說接不了嗎?”
工坊主尷尬笑道:“是我師伯主動說他愿意做的,只說是那位娘子的圖畫得很有意思。”又道,“您多擔待,我這師伯,手藝沒得說,就是脾氣怪了些,說話也容易得罪人。”
呂氏此時只盼著有人能接下這活兒,好叫小館能早日開張,因此才不管這人如何不通人情世故,只警覺地問道:“工錢如何算?!”
終于及時趕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