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個月后, 張鵬從扎哈城返回了京城,而紅姨娘永遠地留在了扎哈城的公共墓園。
回到家的張鵬,給人最直觀的感覺是憔悴, 不過20出頭的人, 頭上已經夾雜有白發, 胡子也蓄了起來, 人更是無精打采的, 走路低著頭,與人說話也不抬頭,毫無目光的接觸。
看到張鵬這個樣子, 戴文暄原本還因為平妻的事情而有些怨恨的心情,被同情憐憫取代。曾經, 那也是個意氣風發、怒馬鮮衣的青蔥少年。
當然, 也許是人的劣根性在發作, 看到比自己過得差的人,心情就會好, 看到曾經恨的人過得不好,就會容易原諒他。
一周過去后,戴文暄感到事情有點嚴重。張鵬要求獨自睡在書房,可以;一天到晚不出門不說話,可以;回來一周從沒有抱抱小博梁, 好吧, 就算他心情不好, 也可以。但是天天晚上喝酒, 喝得爛醉如泥, 絕對不可以!
出了這樣的事,張鵬心情差, 不想與人交流,戴文暄表示理解。現代時,多少官員,還沒定罪,只是有風聲要調查,就紛紛自/殺,當然,那都是因為他們“抑郁癥”發作。但是心情差,總有好的一天,而酗酒,卻很難真正解脫。一歲多的博梁,已經能感受大人之間詭異的氣場,近來都變得老實不少,每天小心翼翼的。戴文暄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
這天晚上,張鵬照舊在自己的書房喝悶酒,戴文暄一推門,走了進來。
張鵬一動不動,眼角撇到是戴文暄一人進來,啞著嗓子說:“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
戴文暄才不理他,自動搬了個椅子,在桌子對面坐下來,對守在門外的小廝來順喊道:“來順,給我拿個杯子,再熱兩個菜。”
來順應了一聲,麻溜地準備了東西送進來,臨出門時,悄聲對戴文暄說:“奶奶,您多勸勸二爺。”
張鵬又不是聾子,聽到這話,真想瞪一眼來順,又想讓戴文暄回去,但終究還是化作一個無聲的嘆息,隨著一杯酒,咽下肚中。
戴文暄動手倒了一杯,別說,張府的酒還真是好酒,從瓶子里倒出來時就有些粘稠,味道香氣撲鼻,搖一搖,還能掛在酒杯壁上,雖然是高度的,但也不過40多度,對于前世一斤打底的戴文暄來說,真是小意思。
于是戴文暄自斟自飲,吃幾口小菜,喝杯小酒,嗯,真是久違的感覺,要是再有人講個笑話,K個歌,感覺就更好了。
書房中兩人各喝各的,竟是沒一個人開口。
大約喝了5、6杯,戴文暄感到酒意上泛,腿微微有點麻,腦子想事情變慢,便悠悠說道:“我是不相信你會干這事的,至少練兵的錢一定不是。”
張鵬舉杯喝酒的手頓了頓。
戴文暄又飲一杯:“你為什么要認下來呢?我實在想不明白,但應該是有你的原因。這是你自己做出的決定,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但是,有一點我很看不慣。”
“如果你是被迫認的,那你應該找出真相。如果你是自愿認的,那你現在這副樣子,又是做給誰看?一個人,作出了決定,就應該承擔相應的后果,不要擺出一副全天下都對不起你的樣子。”
張鵬開口道:“你不明白,你不明白的。”
“那我該明白什么,你說說看。到底是不是你干的?我只問這一次,你說我就信你。”
“不是我干的。但是到底怎么回事,我不能說。”張鵬也是有點醉了,話說得不是很連貫。
“不說就不說。我說你也是夠了啊,頹廢個幾天,意思意思就行了,別沒完啊。你還真當有多少人時刻關注著你嗎,對于京城的人,這不過是萬千消息中的一條,聽過笑過也就忘了。真正關心你的人,卻在陪著你難受。”
“娘親這幾天,天天在她房中哭泣,擔心你又不敢過來。小博梁一直盼著你回來,早就等著喊爹爹,你回來后看過他抱過他嗎。我也不求你怎么樣,至少做做樣子,讓關心你的人別再擔心了,好嗎?”
張鵬頭更低了,如果細看,會發現他衣服的前襟漸漸被打濕。
戴文暄一貫直話直說,不怎么會勸人,過來時想好的詞一說完,就不知道說什么了。又喝了幾杯酒,覺得挺飽的,便準備撤了,臨走時說道:“你也是上過戰場的人,有輸有贏的道理不懂嗎?又不是被砍頭,就還有翻盤的機會,天天躲在這里喝悶酒有什么出息,沒的讓人瞧不起。對了,我爹爹說,過段時間,他會想辦法看能不能給你謀個外地的差,我們出京。你可別太慫啊。”
說完,戴文暄心里哼著曲子,一搖一晃的出門了,她自己覺得挺美,其實已經有點喝多了。走在路上,她還想著,真不錯,明天我還來勸他,這酒放在以前,怎么也得800一頩,還不一定買得到真貨。
第二天,戴文暄一早醒來,發現昨天喝的酒一點都不上頭,感覺好極了,更是決心晚上再去勸張鵬,最好再換一種酒嘗嘗,看來現在釀酒技術挺好的,以前還真沒留意。
正想得美,門簾掀開,張鵬走了進來,他看著呆呆的戴文暄,說道:“走吧,一起去給娘親請安。”
此后,張鵬和張夫人抱頭痛哭,陳氏暗暗目光鄙視,戴文暄心想這發展怎么這么快,都不再一一述說。
且說張鵬日漸恢復正常,雖然還不太喜說話,也不愿意出門,但至少在家表現自然起來,也經常陪著小博梁玩鬧,晚上也偶爾會和戴文暄聊聊在北疆的生活。令戴文暄佩服的是,張鵬從不提起到底是怎么回事,還真是講義氣呢。
家里有了成年男性,生活果然不太一樣。張鵬和博梁在院子里玩得很瘋,有時張鵬一下把博梁扔到空中,再接住,再扔,再接;有時博梁坐在張鵬的脖子上,張鵬滿院子亂跑;有時兩人在草地上打滾,互相把對方撲倒。看著博梁玩得開心,笑得哈哈哈的,戴文暄就想,果然男孩子還是要爸爸來帶,要是自己來養,會養出個寶玉吧,也許是個懂事版寶玉?
且說進入8月后,因今年正是地方官員三年一期的評定年,有幾個地方都出現了人員調整,也有空缺出現。
戴仲清找了吏部的老友,將張鵬的名字加入到補缺名單中,隨著眾多奏折,遞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望著眼前的奏折,點了點張鵬的名字,對貼身大太監笑著說:“這個名字倒是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