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凌晨。
五點半,狗日的集合哨聲再次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過后,男兵與女兵按照排級排成方隊,本應該是很平常的一天卻因為天氣而改變了。
現在是春季,可是冰冷的冬天仍然散發著它的威儀,冰冷刺骨的寒風在呼嘯,夜霧已經將地面打濕,昏沉沉的月亮半掛在天上,牛毛般的細雨不斷飄落偶爾還夾雜一些細霜。
下雨不用訓練?睡醒了沒?聽說過風雨無阻嗎?
穿上墨綠色的運動雨衣,里面裹著厚實的軍外套,每個新兵看起來都十分臃腫,可是,在濕潤的冷風與細雨的澆灌下,臉部早已經僵硬,一股大風吹過,就像刀割一樣疼痛,許多新兵抖如篩糠,厚重的‘盔甲’仿佛起不到半點作用。
看見這般情景,素來嚴厲的總教官陳宙眉頭挑了挑,怒然的大喊道:
“穿了雨衣還穿什么外套??!不嫌重嗎!全部脫下!”
“啊?”
新兵們面面相覷,這種狗逼天氣,天天更換的訓練服一直都是半發霉的,冷就算了,脫外套……會死掉的吧?
“啊什么啊,快點!今天是野地跑,穿得跟個球似的,腳斷了你痛還是我痛?軍醫院忙著呢!”
陳宙抽出教鞭,一鞭子抽在最近的一個新兵身上,兩眼一瞪,呼出兩行熱氣,寒風中飛快的變成白霧。
深知陳宙的脾氣,男兵們紛紛就地脫下外套,由各班班長收好帶回宿舍,新加入的女兵有些沒反應過來,遲疑一下,卻沒有動作。
同時,男兵這邊少數幾人也沒有動作。
“吶,可以啊小子,教官這套路也能料到,話說,女兵那邊怎么也是,重色輕友,太不厚道了?!?
旁邊一名同宿舍的新兵用肩膀推了推路水查,身上的套著兩套雨衣,厚實的軍產雨衣保暖程度也不差,雙保險也不怕淋濕。
“就是,看看隔壁班,臉都青了?!?
利松起哄道,撇了一眼女兵當中的小玲,露出了然的笑容。
“怪我嘍?不服脫下,那群老兵瘤子有得是手段整你。”
路水查臉色不變,在他眼中,這是末世里的常識之一,只是,對于平民來說,軍產的雨衣十分難得。
與之同時,正在拿教鞭大吼趕人的教官撇過來一眼,也沒有多說什么,又是一鞭子抽在一名新兵身上。
高壓之下,不到五分鐘新兵們就全部換好衣物,看著新加入的女兵…排,嗯,女兵排,還有一個滿臉冷峻的女教官,陳宙有些蒙逼。
——拿教鞭抽女兵…不好吧?
媽了個雞,老子陳宙守邊疆、打毒販、赤刀挖子彈,什么世面沒有見過?可……偏偏就是對這群娘們爪麻啊。
講道理,自己雖然有些臭脾氣,可是常年守邊疆,沒有媳婦,這個鍋軍隊等分一半。
分配到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亂就算了,危險也算了,和一群粗糟大漢住一起也算了,周圍百十兩百公里都沒個小鎮,更別提流鶯暗娼了,饑渴了三十幾年,你突然安排一個女教官做自己副手,這不太厚道吧?
出了事誰負責?
我跟你講,這是教唆,這是惡意搞事!
咳咳,總之,饑渴不代表是禽獸,雖然體內洪荒之力有些按耐不住,那娘們身材也夠火辣的,可,我陳宙也是條漢子,為了一己之私絕不能臟人清白,還是緩緩,探探口風再說。
想罷,陳宙正了正身子,指著昏暗的路燈,大喊到:
“男兵,圍著新建圍墻跑兩圈,注意別影響到建筑連施工,別搞得渾身泥巴回來,褲管膝蓋以上沾有泥的全部罰跑……”
說到這,陳宙忽然瞄了一眼旁邊站著的女教官,繼續道:
“女兵,一圈,圍著小鎮跑,跑人行道!”
“……”
兩者之間有多大差別不言而喻,可是,在陳宙常期愛的鞭打下,男兵們默不出聲,一個接一個的跑了出去,整齊的排成一條直線,沿著昏暗的路燈,‘嗒嗒嗒’的腳步聲一點點遠去。
女兵則強忍著笑意,往明亮的人行道上小跑起來。
“這群小兔崽子……”
自言自語著,搖著頭,陳宙剛要轉過身去,只見女兵教官站在自己跟前,看樣子已經站了很久了。
重要的是,兩人距離不到半米。
“……”
只見陳宙老臉一紅,默默的后退一步…兩步…三步,立定,板著臉,伸出手,僵硬的開口道:
“同志,貴姓。”
“免貴,姓張,單字一個燕?!?
女教官滿臉冷峻,看著陳宙的目光夾雜著一絲鄙夷,沒有選擇握手。
這就很尷尬了。
常年站崗吹風曬太陽,陳宙整個人看起來隱隱有些老態,說四十多歲都有人信,堅韌的臉頰,一口煙斑黃牙,粗糙的大手更麻花似的,干巴巴的衣服沾著一些零食碎末,衣領還有詭異的黑色斑點,一股流氓的氣質撲面而來。
相比之下,站在對面的女教官張燕,雖然面相普通,可是嚴謹的模樣帶來別樣的氣質,二十多歲的樣子,膚色與手指沒有因為訓練而變得粗糙,器量被緊實軍裝包裹著仍然凸起,解除束縛時究竟是什么樣實在是令人遐想,偏高的身材因為每天的訓練而十分完美,再加上冷峻的面孔、簡潔的作風,滿滿的女強人的模樣。
完全是兩個畫風,文化淺薄的陳宙不由得氣虛幾分,只好憨憨的收手,兩手疊起來摩挲一下,尷尬的笑了笑。
“喔,這個老蠢逼?!?
旁邊的副級教官一拍腦袋,快步走過來。
陳宙這脾氣他也是知道的,畢竟是十幾年兵歷的前輩,他對于陳宙一直都是挺敬重的,現在長官陷入尷尬,當然是救場了。
在陳宙期盼的目光中,軍校出身的副級教官散發著學霸氣息,迅速而不失禮節,走到兩人中間,對著女教官一個請手,開口道:
“這位是代替我的新副級教官,張燕,主要是負責女兵與男兵之間的協調?!?
在這個看臉的世界,看見有禮貌、面容英俊、而且還滿滿書氣的副級教官,強勢的女教官張燕不由的讓步。
回憶起任職時的報告書,微微點頭,敬意道:
“你好,李學長。”
輕輕一笑,副級教官沒有理會這個稱呼,對著陳宙再次一個請手,對張燕介紹道:
“這位是總教官、也是新兵配合任務的主導人之一,陳宙,前不久才從邊疆趕回來,說話和脾氣有些不當,還希望你能接受?!?
暗暗點明了‘他是你長官’的事情,副級教官再次爽朗的一笑,示意兩人握手。
文化底蘊不差的張燕自然聽懂了這是什么意思,自傲的她還想反駁一番,可是,周圍的教官們紛紛投來不善的目光,女兵又只有自己一個人,不僅是社會,在軍隊里,女弱男強的情況只會更加嚴重。
笑著看了副級教官一眼,仿佛要把他記住一般,暗暗咬牙,面色淡然的伸手:
“謝謝,還請多多指教?!?
“多…多指教,哈哈……”
陳宙撓頭干笑,心中卻是萬分驚慌。
——臥槽臥槽臥槽,小李那小王八犢子怎么被調走了?狗日的人事部是干什么吃的?什么時候說的?
那娘們當副手?夭壽啰,這是犯罪啊,老子克制不住啊,要完要完要完,老子這一百多斤就搭在這了。
要是出了事,那可不是禁閉室那么簡單的事情,妥妥的軍法處,吃槍子就算了,千萬別送去審訊室啊……
畢竟是這個世道,軍情緊急也是正常,學歷卓越的副級教官與其浪費在這里還不如去文職部門,行李已經收拾完畢,就連事物的交接也只是草草了事。
對于女兵強勢這種事情陳宙也是有所耳聞,平時一直都是一笑了之,可真正遇到他才覺得爪麻啊。
可是,女兵和男兵之間配合任務不是簡簡單單的訓練就能的解決,如此隔開毫無益處,術業有專攻,女性種種生理情況與女兵的訓練強度他完全不清楚,無法配合,這批新兵算是廢了,他這個教官無法接受。
傻笑著嘮嗑些爛白話,除了一些戰場上的經歷,又刻意讓自己沒那么粗鄙,陳宙可以講述的事情實在是少得可憐。
眼睛四處亂撇,結結巴巴的樣子,無聲中,張燕看待陳宙的眼神多出幾分輕視。
在她這個高知識分子的眼中,這個粗糟的家伙除了幾年兵歷根本一無是處,再加上軍區里流傳的種種傳聞,她對于陳宙的期待幾乎落到底層。
身為新興一代的現代化軍人,無論男女,經歷過多次篩選,終日接受嚴格的訓練,背誦牢記各種各樣的理論知識,在幾十萬人中脫穎而出,加入軍校并且以拔尖的成績畢業。
其中是何等艱難難以言述,如此出身的張燕,有著一股傲氣自然是正常,看待這個文化堪堪小學畢業的長官,實在是很難生起敬意,更何況身為女權主義者的優秀成員,張燕對待陳宙的目光幾乎是鄙夷。
——這種臭屌絲居然是自己的長官,真是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