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意想不到的轉(zhuǎn)折!
一日之內(nèi),北元大軍即將大舉南下,直逼河套地區(qū)的消息,如秋風掃過一般,在金陵城內(nèi)不脛而走。
很快便引爆了金陵的官場和輿論。
元庭被大明推翻後,重回草原,建立了北元朝廷,其殘存勢力仍然強大,與大明更是生死不共戴天之敵。
中原的農(nóng)耕民族,很難深入漠北草原,並長期駐紮。
而遊牧民族居無定所,四處遊牧的生活習俗,又使得他們可以暫避大軍兵鋒。
中原王朝想要在草原上建立起有效的統(tǒng)治,難度非常大。
因而,北元就成了大明的心腹之患。
派大軍攻打,對方逃。
大軍一撤,對方又前來騷擾襲邊。
在歷史上,有明一朝,這個問題始終沒有徹底的解決,一直到滿清入關,終釀成千古大禍。
不過,自從四年前,藍玉率大軍在捕魚兒海大破北元王庭之後,原來仍十分囂張的北元殘餘勢力自此元氣大傷。
近四年來,再沒有大舉騷擾過大明北部邊境。
趁著這個機會,朱元璋便命令鎮(zhèn)守邊關的藩王和諸將移民實邊,在北方邊境修建新的城牆,開墾土地,以此構(gòu)築新的防線,將大明的國境線進一步向外推移。
沒想到,如今北元又捲土重來了。
吳王府。
自朱允熥監(jiān)國,並正式開始處理政事後,便在府內(nèi)設置了政事堂,專門處理朝政軍務。
今日,有關邊關緊急的軍報,正一封封的往裡面送進來。
政事堂的外面,跪著一名老者。
頭髮鬍子盡皆花白,正匍匐在地,身軀瑟瑟發(fā)抖。
官員們從政事堂進進出出,都會經(jīng)過此人身側(cè),不少人都不時望向他,卻始終沒有人前去與他打招呼。
政事堂後堂,楊士奇正將剛處理好的奏章,向朱允熥彙報。
姚廣孝畢竟沒有朝廷的官身,因爲他是和尚,又不願還俗,朱允熥如今還不是皇帝,也不好直接給他封官,因而也就不方便來政事堂處理政務。
擔子自然主要壓在楊士奇身上。
當然,姚廣孝也並沒有閒著。
朱允熥給他的主要任務是主管《大明日報》以及其麾下的“探聽司”。
作爲能主編《永樂大典》的人,姚廣孝也很適合做這類報社文字工作。
《大明日報》已經(jīng)成爲朱允熥手底下最重要的喉舌。
如今已不止在金陵發(fā)行,還在蘇杭等地開設了分社,每日的總髮行量,更是達到了驚人的五十萬份。
當然,由於這個時代的交通和信息傳遞方式限制,不同地方的報紙發(fā)行,實際上不可能同步。
蘇杭地區(qū)的報紙,都是從金陵城用馬車運過去的。
等那裡的人們能看到的時候,至少也得幾天之後了。
好在這時候人們,早已習慣如此,並不會計較這些。
探聽司的規(guī)模同樣也隨著報紙的發(fā)行規(guī)模,一起擴大,成了了朱允熥最重要的耳目之一。
此外,姚廣孝還兼任著清查戶部賬目,用複式記賬法重建賬簿等等。
經(jīng)過這段時間查賬,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不少戶部歷年的問題,只等著最後彙總了。
楊士奇則主要負責大明銀行的業(yè)務,也包括代管國庫,發(fā)行新鈔等。
他在理財上面頗有些手段,也十分擅長這方面的工作。
再則是幫著朱允熥處理朝廷的政務了。
有翰林院侍講學士的身份,做這些事情,都非常方便。
“通政使曾秉正,已經(jīng)在政事堂外面連著跪了幾天,殿下打算怎麼處理他呢?”
向朱允熥彙報的時候,楊士奇隨口提了一句。
跪在政事堂外面的那名老人,正是原來主管通政司的通政使曾秉正。
前段時間,曾秉正因病告假,在家休養(yǎng)。
通政司壓著奏章不報的事,他並不曾參與。
朱允熥令楊士奇去殺掉通政司一干大小官員後,整個通政司,便唯獨只剩下他這位通政使一個人未殺。
但說到底,他也是通政司的主管,手底下的做出那樣的事,他雖然沒有直接參與,卻終究難逃一個“領導不力”的罪責。
“這個老東西!”朱允熥冷哼了一聲,道:“通政司一干官員被殺後,他卻並沒有立即前來請罪,仍然躲在家裡裝病不出來?!?
“直到最近幾天,見本王處理政事並無任何阻礙,大明銀行和新鈔發(fā)行更是取得了空前的成功,他這才慌了神,前來請罪?!?
“本王若是不狠狠殺殺他的威風,以後大臣們都學他那樣,還得了嗎?”
楊士奇笑道:“殿下言之有理,確實該給他一點教訓。”
“不過,通政司那麼多人被殺,這裡面不少是他的同僚好友。”
“他心裡有氣,一時想不通,也是正常之事?!?
“如今既已知錯,依我之見……”
他說這裡,停了下來,望向朱允熥。
朱允熥笑道:“你有什麼建議就直說吧?!?
楊士奇也笑道:“殿下若真想殺他,哪裡還能容得了他在家養(yǎng)病呢?”
“我想說的,不過是殿下心中所想?!?
“使功不如使過。”
“通政司大小官員被殺後,一直沒有重建。”
“朝廷中的事務,都直接送到了我這裡,這樣長期下去,終究不是一個辦法?!?
他這段時間,每天都只睡兩三個時辰。
雖然此時的楊士奇,正是二十幾歲的年齡,身強力壯扛得住,但肯定也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嗯!”朱允熥點了點頭,道:“這樣吧,先革去曾秉正通政使之職?!?
“再命他暫代通政使,令其好生重建通政司,將功補過?!?
簡單點的說,這個處罰將是將其由三品官降爲了平民。
但又繼續(xù)用他在原來的職位上效力,卻沒有品級和俸祿,戴罪辦公。
辦好了自然能重新得到提拔,甚至官復原職也說不定。
辦不好就可以滾蛋,甚至下獄了。
在洪武朝,這類處罰並不少見。
老朱懲貪的力度太大,貪官殺得太多。
以至於官員都不夠用了。
因而只能將一部分已經(jīng)犯罪被革職的官員,仍然留著處理公務,乃至升堂審案。
一度出現(xiàn)堂上審案官員和堂下犯罪之人都戴枷鎖的奇觀。
通政司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衙門。
在朱允熥看來,也極其有用。
他如今還沒有想好要如何對大明的中央機構(gòu)進行大規(guī)模改革,也遠不到那個時機。
通政司暫時仍然要留著用,令曾秉正這個通政使戴罪去組織重建,就順理成章了。
有前車之鑑,相信他也一定會謹慎辦事。
“是!”
楊士奇應聲道。
接著,他遞上一堆整理好的軍情塘報。
“這些都是邊關急遞,說北元大軍,將於近期大舉南下,望朝廷早做準備。”
朱允熥接過去,隨手翻看了一下,問道:“都是北元那邊傳來的諜報?”
楊士奇點頭,道:“正是!”
接著解釋:“過去這些年,大明與北元戰(zhàn)爭不斷,咱大明也沒少在北元那邊安插諜子,收買線人。”
“這些軍報,就是安插的諜子傳過來的?!?
“畢竟,真等到北元的軍隊攻過來,就有些晚了?!?
朱允熥微微皺眉,總感覺有哪些不對,又問道:“楊先生怎麼看呢?”
楊士奇沉吟了片刻,道:“但凡諜報,便不可能一定準確?!?
“畢竟軍情瞬息萬變,敵人可能故意製造假的情報,也有可能會改變決策。”
“但我們又不可不信?!?
“眼下大明軍事學院正式開學在即。”
“整個大明軍隊的諸多大將,皆雲(yún)集京城,等待著入學拜師。”
“對殿下而言,這亦是極爲關鍵的時刻?!?
“若是在這個時刻,讓將領們離京,前往北方邊境禦敵,錯過大明軍事學院的開學典禮,也就不會給殿下行正式的拜師禮?!?
“這對殿下的威望,將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這些人,大多數(shù)早已在報紙發(fā)了公開的聲明。
這亦是朱允熥爲自己造勢的策略。
如果他們最後卻沒有進入學院,沒有拜師,傷害的自然是朱允熥的威望。
雖然以後還可以再補上,但意義卻已經(jīng)完全不一樣了。
“可若不讓他們離開,萬一北元大舉南攻的事是真的?!?
“北方缺少統(tǒng)兵大將坐鎮(zhèn)指揮,諸軍只能各自爲戰(zhàn)。”
“一旦防線被破,後果將不堪設想?!?
楊士奇苦笑道:“此事倒是真的給我出了一道難題了。”
他畢竟是初理朝政,更沒有處理戰(zhàn)事的經(jīng)驗,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朱允熥眉頭緊鎖,亦陷入了沉思。
眼下槍支的製造,已經(jīng)到了一個最關鍵的時刻。
雖然不可能造出後世二十一世紀那般厲害的槍械,但簡單的燧發(fā)槍,已經(jīng)有了一些眉目。
歷史上,第一支燧發(fā)槍出現(xiàn)在十六世紀中葉。
因爲朱允熥的出現(xiàn),讓這一時間提早了一百六十年。
這其實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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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nóng)業(yè)社會的發(fā)展,實際上是非常緩慢的。
早一百年,晚一百年,整個社會都沒有太大的變化。
也就是說,相關的發(fā)展其實早已基本成熟,需要的只是歷史的某一個偶然。
此時熟知後世情況的朱允熥,將其提前弄出來,也是十分自然的事。
對於大明來說,這一百多年的時間優(yōu)勢,卻將是非常巨大的。
如果能組建一支全部裝備燧發(fā)槍的軍隊,便能輕鬆不費力的擊潰北元大軍。
然而,此刻的燧發(fā)槍還沒有最後定型,還有一些小毛病需要解決。
何況即使是正式定型生產(chǎn)了,以這個時代的生產(chǎn)力水平,生產(chǎn)的速度也不可能很快。
生產(chǎn)之後,還需要裝備軍隊,並訓練與之對應的新戰(zhàn)法。
這些都需要時間。
可北元在這個時候南下,他又哪裡還有時間呢?
正當朱允熥一陣陣心煩意亂的時候,有人從外面進來,送上一封緊急奏章。
楊士奇接過來,翻開一看,臉色頓時爲之一變。
朱允熥問道:“何事?”
楊士奇將奏章遞上,道:“這是晉王請求離京的奏章?!?
“晉王說北方邊境吃緊,北元即將大舉進攻河套地區(qū)?!?
“他身爲塞邊藩王,那一帶又是他的防區(qū),爲大明鎮(zhèn)守邊疆,乃是職責所在,義不容辭。”
“故即日起,率輕騎護從,離開金陵城,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山西太原,坐鎮(zhèn)指揮諸軍,抵抗北元侵襲。”
朱允熥臉色一沉,接過奏章掃了一眼。
晉王已經(jīng)先自行離京了。
好巧??!
“他這分明是故意爲之!”朱允熥冷哼道。
朱棣的主動拜師,讓晉王朱棡陷入了兩難之境。
同樣身爲統(tǒng)率千軍萬馬的藩王,同樣是叔叔。
朱棣拜了朱允熥爲師,那他也要不要拜呢?
拜,朱棡不甘心。
不拜,恐怕會讓老朱不高興。
此時藉著北元南侵的名頭爲由,離開京師,完美避開大明軍事學院開學的時間,也就沒有這個難題了。
“確實如此!”楊士奇苦笑道:“但人家的理由十分充足,我們也說不出什麼反對的話。”
見朱允熥的神色仍不見好轉(zhuǎn),他勸道:“殿下既然要接掌大明江山,就要承神器之重?!?
“儲君之爭,不過是第一步而已?!?
“晉王麾下大將如雲(yún),兵強馬壯,他又素來得陛下喜愛,其野心恐怕不小?!?
“甚至那日殿下遇刺之事,未必就沒有他的參與,只是我們難以找到證據(jù)罷了?!?
朱允熥心中念頭閃爍。
歷史上的朱允炆,怎麼被冊立爲皇太孫之後,就沒有這麼多的阻礙呢?
好像一切都順風順水一般。
而自己,卻處處危機,步步驚心。
但很快,他又察覺不對。
老朱在朱標身死,朱允炆被冊立爲皇太孫後,藉著藍玉案爲由,大肆屠戮功臣勳貴。
這其中,又有多少刀光劍影,又有多少明爭暗鬥,多少人身首異處?
只不過,最終都化作了史書上寥寥無幾,簡簡單單,風輕雲(yún)淡的記載。
再翻史書時,表面上竟看不出任何波瀾。
可身處其中的人,感受肯定是完全不一樣的。
秦王、晉王亦先後身死……
他們的死,是否又還有不爲人知的真相,埋藏在歷史的深處呢?
朱允熥長長吁了口氣。
高處不勝寒。
欲承神器,必受其重。
朝堂上的爾虞我詐,爭權奪勢,哪一天能停息呢?
別說他還只是監(jiān)國,就是成了皇帝,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
楊士奇道:“殿下宜早做決定,究竟是讓那些大將快馬加鞭,返回北方邊境,指揮大軍,防範北元南下,還是在軍事學院照常入學開課?”
朱允熥也感到難以決斷。
軍事上的事情,若以事後的眼光來看,都非常簡單明瞭。
但身在局中,則是完全不一樣的。
情報有很多,哪一份是真的?哪一份假的?
你如何判斷?
判斷不了,又如何做決策?
這些纔是最難的。
孫子兵法上說,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
可是,又如何能做到知己知彼呢?
就算蒐集再多的情報,最終也一定有許多是真假難明,虛實難辨。
只能依靠決策者自身敏銳的觀察力,判斷力來做分析和決斷。
軍事迷霧是千古永恆的難題。
何況他此際在金陵城,距離北方邊境足有數(shù)千裡之遙。
又從來沒有處理過類似的事。
半晌後,朱允熥沉聲問道:“楊先生的建議呢?”
楊士奇思索了片刻,道:“依我之見,殿下可挑幾名大將,令他們即刻前往北方邊疆,坐鎮(zhèn)指揮諸軍,以備不測?!?
“其他人則仍留在金陵城,參加大明軍事學院的開學典禮,向殿下行拜師大禮?!?
“只是哪些人該去,哪些人該留,仍不太好確定?!?
按常理來說,自然應該將在軍中威望高,打仗厲害的派出去。
可若這些人派出去了,留下的人,拜師的意義也就不大了。
楊士奇頓了頓,又誠實道:“我畢竟從不曾處理過軍國大事,亦無戰(zhàn)陣經(jīng)驗?!?
“殿下可立即召見樑國公藍玉等人,商議此事?!?
“或許,他們另有良策,也說不定?!?
朱允熥微微點頭,楊士奇的建議,倒也說得十分在理,不失爲老成謀國之言。
眼下的情況,恐怕也只能這麼辦了。
他正待開口,卻見姚廣孝從外面快步走了進來。
老和尚素來穩(wěn)重,遇事從不驚慌。
似今日這般步履匆忙,朱允熥還是第一次見到。
“殿下,貧僧聽聞,北方有緊急軍報送入金陵城,不知可否供貧僧一觀?”
一進殿,姚廣孝便迫不急待的開口。
朱允熥指了指桌子上那一堆的塘報,道:“這些都是,你自己看吧?!?
姚廣孝聞言,立即拿了起來,迅速翻看。
看完一本,接著再看另一本……
他的臉上,神情極速變幻,陰雲(yún)密佈。
朱允熥和楊士奇對望了一眼,皆有些奇怪姚廣孝的反應。
老和尚的舉止,好像有點不太對。
兩人卻都沒有開口說話,而是靜靜等著姚廣孝將軍情塘報看完。
老和尚看得極快,不多時,便已將最後一封奏章放下。
只見他長吁了口氣。
突然,佛眸圓睜,聲音沉似悶雷,道:“殿下,貧僧以爲,這些塘報皆是假的,北方安寧無戰(zhàn)事!”
呼!
此言一出,大殿內(nèi)便宛如有無形陰風,襲掃而過。
氣氛剎時間爲之一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