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喬王朝在舉行了新帝即位大典后,身為太上皇的喬納蘭便準備著要離開皇宮了。
這一夜鳳儀宮里的氣氛很是靜謐,因為這是十年來他們第一次一家三口整整齊齊的坐在統一張桌子上用膳。
即將離別的感傷彌漫在每個人的心底,新帝率先打破了凝固的氣氛,舉杯道,“兒臣敬父皇一杯,,希望……希望父皇……”
后面的話掙扎在喉嚨里怎么也說不出來,說好的堅強,在此景此情下徹底被粉碎了,畢竟他還是一個十歲的孩子啊。
其實他不用說,太上皇的心里也十分的明白,笑著緩解氛圍道,“皇帝就該有皇帝的樣子,不要動不動就掉眼淚,你是朕的兒子,要學會堅強知道嗎?”
“兒臣,謹遵父皇的教誨。”努力咽下酸澀的感覺,笑著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雖然嗆喉可依舊隱忍著。
滿意的笑著,轉而將視線落在了心情低落的惠蕓太后身上,遲疑著伸出手去握住了她冰冷的手,安慰道,“蕓兒,朕此次一別,往后皇兒就交給你了。”
久違的稱呼,久違的溫暖,原本僵冷的心情在他的柔聲細語中慢慢的融化了,哽咽著點頭道,“臣妾,舍不得你。”
這六個字,是經歷了多少日夜的糾結才說出口的。
為的就是不想在這最后的時光里將自己最真實的想法掩埋在內心深處。
心莫名的一緊,對于惠蕓太后的心思他豈是不知,但是心若不在,任何多余的動作都是虛幻。而他也做不出那些敷衍的情感來,商妃的離去帶走了他所有真摯的情感。
眼下他所能做的,就是將自己在宮里僅剩的時光都交與他們,彌補這些年來對他們母子的虧欠。
晚膳過后,新帝便撤下了,讓空間留給了太上皇和太后兩個人。
相挨著站在走廊上,惠蕓第一次將頭主動靠在了喬納蘭的肩膀上,挽著他的胳膊享受這此刻難得的溫存。
良久,才緩緩開口道,“有怨恨過臣妾嗎?”半晌沒有得到回應,繼續道,“臣妾一時被妒忌蒙蔽了心智害了你和商妃的孩子,臣妾……”
喬納蘭伸手將惠蕓擁住,嘆息道,“都過去了,這十年來你也在飽受折磨,我想商妃若還在,也一定會選擇原諒的。而且你將正唯一的兒子教得很好,往后也要拜托你了。”
眼淚因著傷感悄悄滑落,滴落到他的手心,一怔,聽到惠蕓祈求般的說,“可否陪臣妾最后一晚,就當是給臣妾一個念想。”
眼底閃過詫異,微微泛著酸楚,痛心憐惜的吻上了她的額頭,低語道,“蕓兒,朕這一生都在虧欠著你。”
說著將她打橫抱起,走進了寢殿。
翌日,待惠蕓醒來時,喬納蘭已經不在了。想著所夜的相守,淚止不住的滑落浸濕的枕巾,從今往后她再也見不到他了。
換了一身便裝,獨自一人背著細軟來到了城門,意外的是那些曾陪守在他身邊的人都來為他送別。
他淡然一笑,“你們終究還是來了。”
云辰宇走到他的跟前說,“你將攝政王這么重大的擔子壓在了微臣的身上,不管怎么樣都想看到你開心的離去。”
“辰宇,我知道攝政王之位于你而言是個沉重的擔子,但是除了你真的想不出第二人選。我那唯一的弟弟游歷慣了,根本不愿回來。”
“微臣明白,微臣定會好好的輔佐新帝的。”
喬納蘭感激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松竹梅湊了過來,你一言我一語的相互道別,“日后這宮中少了您,想來一定會很不習慣了。”
是啊,他們用十年的時間去習慣沒有商妃的生活,如今,又要花十年的時間去習慣沒有喬納蘭的生活吧。
離別總是傷感的,但是離別也總是無可避免的。
深深的回頭望著自己居住了幾十年的地方,心里的不舍之情已經溢于言表。
良久才緩緩開口道,“你們都回去吧,這個地方我會永遠記住的。”
“先生,先生等等我。”就在城門緩緩開啟的時候,花決明急匆匆的趕來,氣喘吁吁道,“先生去哪里,我就跟著你去哪里。”
喬納蘭禁不住打趣道,“花決明啊,你不是很希望在宮里當太監嘛,眼下你已經是內務總管的職位了,舍得就這樣放棄了。”
大家頓時哄然大笑,花決明倒是不好意思了起來,回應道,“我那是為了先生才干的,如今你都要離開了,我待著也沒有什么意思。先生,你就帶我走吧。”
“可是你不在我的行李范圍內。”喬納蘭笑著拒絕道,“行了,你就留下吧。”
花決明不依不饒道,“就算先生不讓我跟,我也不會就這么放棄的。”
“花決明你還是一樣的固執啊。”封妍秋也忍不住打趣道。
大家的笑聲中,喬納蘭最終還是答應了,再度準備離開之際,云子芯氣喘吁吁跑來,喊住了他,“等一下。子芯知道您要走了,可至少也讓皇上來送送你。”
“他不會來的。”喬納蘭看了眼前方,沉悶說道。
“不,皇上他一定會來的。”云子芯堅定道,“請您再等一等,皇上馬上就來來了。”
云辰宇上前將云子芯拉到了一邊說道,“子芯,你別鬧了,別耽擱先生上路。”
“可是……”
“子芯,你聽話啊。”
封妍秋的話音未落,云子軒的呼喊聲又響了起來,“等一下,皇上來了。”往旁邊一站,同樣氣喘吁吁的年幼皇帝,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喬納蘭的眼底閃過一絲的詫異,說道,“你終于還是來了。”
“因為朕要親自送父皇出城門,是您給了朕生命,給了朕責任,給了朕信任,如今朕要給父皇自由,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話語,讓喬納蘭心里兀自一暖,笑說,“你的心意我感受到了,當一個好皇帝吧。”
說完在眾人的依依惜別中,翻身上馬,疾馳遠去。
望著漸行漸遠的身影,皇上走到云子軒的身側,低聲說懂啊,“謝謝你。”
不好意思接受的云子軒,尷尬的臉一撇說道,“我可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子芯。”
出了帝都的花決明茫然的問道,“先生,我們這是要去哪里啊?”
“去一個我很想去的地方。”
“那是哪里?”
“皓月村。”
而此時的皓月村,氣氛變得很是凝重。因為阿牧翔的病情加重了,已經到了病危的地步。
村里的醫者給診過脈,搖著頭說,怕是熬不過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斯葉淚水失控的滑落,心里很是悲傷,撲到了忘隱的懷里,哭訴道,“娘,我不要爹死,你想辦法救救他好不好?”
忘隱隱忍著心里的傷痛,安慰道,“傻丫頭,娘也無能為力。娘知道你舍不得,可娘也跟你一樣舍不得。”
“娘,我只要這一個爹。”
“你乖,為了讓他安心的離去,我們不要在他面前露出這個傷心的樣子好不好?”
斯葉哽咽的一番,強忍住淚水說,“好,我不哭。”
心情壓抑的做了一頓,阿牧翔最愛吃的飯菜,小心翼翼的端到了他的跟前,“餓了吧,來,我喂你吃。”
阿牧翔卻固執的要站起來,“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忘隱放下碗筷將他按了回去,說道,“你跟我固執了十年,這次你順從我一次行嗎?”
沉默了好一會兒,阿牧翔才點頭同意。
斯葉湊到了他的身旁,看著他吃的很香的樣子,禁不住說,“看來爹很喜歡娘做的飯菜呢,喜歡吃就多吃一點。”
阿牧翔滿足的笑說,“只要是你娘做的,我都喜歡吃。”
在她們母女的陪伴下,阿牧翔吃的很是愉快。斯葉主動幫忙將碗筷收拾起來,更讓忘隱多陪陪阿牧翔。
原本笑著的斯葉,在進入到屋子里后,淚水再度抑制不住的滑落。
此時斯落陰陰的走了出來,沉默的許久,問道,“他……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是的,但是在我的心目中,他阿牧翔是我唯一的父親。”斯葉堅定的說完,毫不猶豫的走到了廚房。
斯落淡漠的面容,此刻也變得沉悶了起來,倚靠在門后,靜聽這忘隱和阿牧翔之間的談話。
“忘隱,我離開后你不要為我傷心,記住要跟斯葉還有斯落好好的生活,知道嗎?”
“好,我都聽你的。”忘隱隱忍著眼底的淚水,滑下搖椅靠在了他的腿上,“你呀就不要再為什么擔心了,好好的享受難得的美好時光吧。”
“我也想啊,可斯落卻是我最擔心的,你……跟他談過了沒有,關于他的親生父親……”
忘隱心下一沉,勸說道,“阿牧翔,你別想這些了,我有找個時機好好的跟他談談的。”
聽著他們對話的斯落,眼眶已經變紅了,可依舊倔強的不讓淚水滑落,沖到了他們的面前說道,“爹,你要再為我擔心了,我會好好的聽娘的話的。”一經說完便跑來了。
阿牧翔嘴角的笑意很是明顯,虛弱的說道,“這半年來,她終于開口叫我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