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倚欄邊,看似孤寂淒涼夜,誰與相伴,共賞一輪訴情月。
那位自稱是婕妤的身影還在腦海裡纏繞,人已到了花晨苑,裡面是意料中的燈火通明,心想自己又讓他們擔心了。
進了大堂瞧見他們一個個都是一副焦慮的面孔,實在心有不忍,“你們怎麼還不休息啊?我不是跟你們留信兒了嗎?”
這話剛一落都朝我圍了過來,明霞和彩月扶著我說,“您還沒回來我們怎麼敢放心休息,娘娘怎麼換了身宮女的裝束?”
“娘娘可會回來了,沒遇著什麼事吧?”小杏子他們也忙附和著,連連說,“是啊。是啊。”
“好了,每次我出去一會你們就要大驚小怪的,你們看我不是沒事嘛。”嗔怪的說,下意識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問道,“對了,封姑娘呢?怎麼我回來半天都沒見到她?”
小提子微微躬身回道,“到了晌午見娘娘還沒回來,便請了妍秋姑娘去找您,這會也應該回來了。”
待我換掉宮女服,用完了晚膳,說真的我餓急了,第一次感覺到洗衣服是這麼的累,不過這心裡倒也算是完成了一件事兒。
封妍秋是幾時回來的我已不記得了,躺在牀榻我只隱隱感覺有人進來過,動作靜止了片刻便輕輕的離開了。
猜想可能是她吧,這樣想著放下了手中的毛筆,看著‘手札’上漸漸風乾的墨跡,腦海中忽然閃過清妃娘娘。
或許是因爲昨晚的那一抹身影牽動了我的情緒,不由自主的想起清妃娘娘和玄冰帝之間的愛情。
輕合上‘手札’放好,視線觸及那幅畫,拿起小心翼翼的打開,再次細細觀賞,卻發現了之前沒有看見的一行字:玄宛清冰,青湖桃林。
玄宛清冰,青湖桃林?玄冰……宛清……青湖……桃林……不由新生一絲羨慕。
就連作詩於畫中也要用自己的名字保護清妃娘娘,可見他們從青湖相遇再到桃林相愛,當中是用了多少情啊。
自古多情空餘恨,此恨綿綿無絕期。自古多情戀人總被無情人擾,‘玄宛清冰戀’從他們相繼離世後,只能是暗暗流傳於後宮中一個悽美的童話。
素綾衣,青絲帶,幽芳隔在桃花外。青湖遇,頭上帶,此情追憶成何待。
手情不自禁的伸出輕輕撫摸這行字,似乎只要觸碰到這幾個字就能感受的他們之間那如詩如畫般唯美的愛情,縱使不被殘酷的後宮容納憐惜,可誰也抹殺不了他們真實存在過的愛情。
“在看什麼呢?”手下的畫忽然被人奪走而驚了一下,差點叫出聲來,擡頭一看原來是封妍秋。
她看著那副玄冰帝和清妃娘娘的畫,也禁不住感嘆,“如斯情意綿綿之畫,真是讓人心生豔羨之情。”
“是啊,他們的故事也很美,可惜再美的東西終究還是不能長久。”心裡也不由有所感觸。
封妍秋也有些惋惜的感嘆,“的確很美,你說他們還在的話興許會是另一番景象。”似乎她也知道他們的故事一般。
“如果他們還在的話,那麼你我的命運就不會是今天這樣了。”
“也對,哎呀糟了!”她忽然一驚一乍的叫了起來,“我忘了今天要去幫師父上山採藥替冷謙解毒了。”
沒等我反應過來,她放下手中的畫卷語氣急切,“不行,我要馬上走了。”說完急匆匆的離開。我搖搖頭暗想妍秋姐也有如此毛躁的時候,細心的將畫卷起收好。
淡暮的星空,安靜的夜。每一個冰涼的夜晚,清涼的風將心一點點侵蝕。淡薄的月光,鋪天蓋地,一如黑夜裡孤獨的憂傷,亦無法裹住無邊的思念。
不知不覺我再次來到了前天碰到婕妤的地方,站在長廊前片刻,雨後的景色顯得有些潮溼。霎時身邊忽然閃過一個人影,似曾相識,當她的側臉映入我的視線才驚覺竟然是她。
慌慌張張的不知是要去哪兒,腳步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轉轉繞繞的竟然來了浣衣局。
她停在了一間房門前,左顧右盼的敲了敲門,片刻後門被從裡面小心的打開,同時跌跌撞撞的跑出來一個不到兩歲的小男孩,口齒不清的喊著,“娘……娘……”
我差點沒訝異的驚叫出聲,慌忙捂住嘴看著婕妤滿目笑意的抱起男孩進了屋子,一個嬤嬤打扮的女人將頭伸出來探了探,確定四下無人後便將門關上了。
定了定心神,心想倘若這是皇帝的兒子她大可不必這樣鬼鬼祟祟,告之皇帝必定母憑子貴,可如今……靠近門邊小心的將紙糊的窗戶戳了個洞。
婕妤將小男孩放在腿上,臉上盡顯母愛,拉起他的雙手輕輕的拍了拍說,“眷兒有沒有想娘啊?”
“有啊。眷兒想娘每天來看我,好不好?”講的不是很清晰卻說得很是認真。
婕妤猶豫了片刻還是笑了笑說,“好,娘一有機會就來看我的眷兒好不好?”
“好。”小男孩笑了,是那麼的天真無邪,絲毫沒有別的雜質。
“瑤芝,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紙是包不住火的,事情總有一天會被人發現,依我看你還是少來這裡比較好。”站在一旁欣慰沉默的看著他們母子盡享天倫,忍不住說出了心裡的的擔憂。
婕妤抱著孩子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臉色沉重的看向了一邊,似乎看到了新奇的東西一副驚訝的表情說,“嬤嬤,這花很好看,哪裡摘來的?”
“啊?”嬤嬤被她這麼一問怔了一會,走到了擺花的地方說,“這呀是晟賢王爺送的,他時不時的來看看我和眷兒。近幾年多虧了王爺的照顧,就怕日後會爲他惹了什麼閒話。”
晟賢王?原來她就是晟賢王口中的那個救命恩人,那麼這個孩子難道是他的?
心被這些猜測的疑問塞得狂跳不已,深知不便再看下去,匆匆的退出了浣衣局。
秘密在心裡越積越多,快要壓得我喘不來氣,腳步也變得沉重。此時天空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絲絲涼意直入我的身體。
幾日後梓純從將軍府回來了,看樣子宋陵已經痊癒了,可是梓純終日悶悶不樂,難道是宋陵和她說了什麼,還是……
拉著反常的梓純離開了花晨苑,原是想帶她出來散散心,誰料會遇到了晟賢王。見他一副休閒的樣子腦海中倏的閃過昨晚在浣衣局看到的畫面,於是便叫住了他。
支走梓純去取些糕點來,我們擇了一個涼亭相對坐下,無言一會後終究還是我忍不住開了口,“王爺最近還是常去浣衣局走走?”
晟賢王的目光移向了別處似乎渙散了焦點,靜默了片刻淡淡的說,“那裡是我生命的開始也是我記憶開始的地方,更承載了一份對我來說最真實的回憶。”收回視線定定的看著我,“哪怕老了……走不動了……我也會回到惟一讓我感覺到溫暖的地方,守住那份珍貴。”
這一刻的晟賢王我很是陌生,跟之前直腸直肚的他完全截然不同。隱藏在那副玩世不恭的假面具下真實的晟賢王又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心裡有種聲音一直在提醒我要結束話題,含在嘴邊許久的話終究還是說了出來,“是因爲那裡不僅有你的恩人還有你無法割捨的親人是嗎?”
晟賢王爺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詫異,“不知皇嫂所指何人?”
原想衝口而出的話在觸到晟賢王期許的目光時怔了怔,假若我直截了當的說出心裡的疑惑,他矢口否認那麼我豈不是徒惹了尷尬,再三思量下還是搖搖頭退卻此話題,“只是隨口問問,王爺如此相待嬤嬤不是打心裡將她當作親人嗎?”
晟賢王只是笑了笑沒有言語,稍會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復又開口,“皇嫂若無其他的事,本王就先行離開了。”
“王爺若有什麼緊要的事,我也不便挽留。”心知他的難處也就不便說些什麼了。
晟賢王離開後,我站在亭邊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又不禁將他和婕妤孟瑤芝聯繫在一起,不過細細思量事不關己,還是莫管閒事爲好,想得癡了連梓純來了也不知曉。
“小姐,小姐……”梓純在耳邊輕喚了幾聲這纔回過神來,“小姐,晟賢王爺呢?”
“他有事就先走了。”現在已然入夏,在外面呆久了稍覺有些悶,坐回到石桌前看著桌上的美食一點食慾也沒有。遂又想起此次外出的目的便對梓純說,“梓純你也來坐吧,我們也有好一陣子沒有像這樣一起散步了,今兒個我們姐妹兩個就好好的聊聊。”
梓純應聲坐在了我的對面,只是沉默著不說話,稍顯生分了些。
“你和宋陵怎麼了?爲什麼自打你從將軍府回來就一直鬱鬱寡歡的?”我儘量用平淡的語氣輕輕的帶過。
梓純忽然不自在了起來,一味的低著頭搓著手裡的絲帕,這讓我覺得很是不對勁,不由心生幾分擔憂。
待我正準備說話時梓純倏地擡起頭靜默了片刻說,“我沒事,小姐,梓純只是覺得小姐在宋少爺心中的位置是無人取代的。”
在她黯然神傷的神情中我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原委,怕是宋陵把話挑明瞭說,此時此刻我突然感覺在我和梓純之間產生了一種無形的隔閡,雖然看不見摸不著可是卻硬生生的將我們的距離給拉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