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這座北宋王朝的陪都里,府尹王革正和驍武將軍李奔在府衙中商議著軍機大事。
在一張掛在墻上的巨大軍事地圖前,一身藍色官袍的王革用手指著大名府以北的地區說道:“如今金軍攻勢猛烈,遼國已成強弩之末,恐怕挺不過今年了;依本府的意思,倒不如咱們趁機集合大軍組織對遼國發動一場攻勢,一來展現同盟之義,以策應金軍;二來也可攻城略地,撈取一些勝利果實;不知李將軍意下如何?”
這李奔雖是武將,年紀也一大把了,但卻是個膽小如鼠的無能之輩,要不是仗著他跟太尉高俅攀著點兒親戚,這廝是如論如何也混不到驍武將軍這個位置上來的;因此乍一聽王革說要進攻遼軍,李奔撫著自己那長長的胡須面露擔心的緊盯著墻上的地圖瞧了半晌,這才小心翼翼地道:“遼國如今雖已勢微,但是其戰力尚存幾分,前番大戰我軍以五萬人馬對陣三千遼軍尚且損兵折將,此番如何勝之?”
王革抖了抖衣袖,信心滿滿地道:“無妨,此番我從各州縣征調民壯數萬,朝廷又剛剛運來了一批糧草軍械,正可謂兵精糧足,而遼軍連番苦戰之下早已是軍心渙散,后援不濟,何足為慮,屆時只要我朝廷大軍一到,必定旗開得勝;更何況現在金軍進攻迅猛,遼軍兩面作戰,顧此失彼,我軍焉能不勝?李將軍你多慮啦,哈哈哈哈……”
王革正在得意的大笑,官家王勝卻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一看李奔在場,王勝當即站定,愣生生的把到嘴邊上的話又給憋了回去。
王革見狀笑道:“李將軍又不是外人,但說無妨?!?
“是,老爺?!蓖鮿冱c了點頭,焦急地道:“老爺,咱們下去抓民壯的人出事了?!?
“哦?”王革聞言眼皮一跳,急忙湊到王勝跟前追問道:“究竟出了何事?”
王勝答道:“剛才前去廣晉縣抓民壯的人前來回報,他們在一個名叫秦家村的地方綁了一個人,沒想到此人竟是濟王府的人。”
“可查驗清楚了?真是濟王府的人?”
“錯不了,他身上還有濟王府的腰牌呢?!?
“既然如此,那趕緊把這人放了??!”
“嗨!這廝死活不依,非要叫老爺你前去,這可如何是好?”
王革一聽就火了,怒道:“混賬!就算他是濟王府的人,抓錯了放了便是,居然還敢要本府親自前去,簡直是太目中無人了;對了,這廝叫什么名字?”
“聽說叫什么秦浪。”
“秦浪?這名字好耳熟??!好像在哪里聽到過?!蓖醺飺嶂毾肓讼耄鋈灰慌哪X門兒,道:“老夫想起來了,昨日廣晉縣令肖延發連夜派人過來,請本府發下海捕文書捉拿的逆賊就叫秦浪,難道是他?”
沒想到王勝聞言竟嚇得臉色一白,他趕緊對王革說道:“老爺,你剛剛說起廣晉縣令肖延發,小的倒是聽到一個消息。”
“什么消息?”
“聽說今日濟王殿下在廣晉縣大發雷霆,當場革掉了肖延發的官衣官帽,將他押往汴京交御史臺處置?!?
“什么?有這等事?”王革聞言大驚失色,一旁的李奔也是眉頭緊鎖,少時,他對王革道:“王大人,如此說來,秦浪那廝必定與濟王關系非淺,否則以濟王這樣的身份怎會親自前去廣晉縣為其出頭呢,此事不可不慎?。 ?
“嗯?!蓖醺稂c了點頭,嘆氣道:“現如今蔡相在朝中可謂舉步維艱,那些自詡清流一派的家伙屢屢與蔡相為敵,如果為了這點兒小事得罪濟王,確實是得不償失;濟王雖無實權在手,可不管怎么說,他畢竟是當今官家的嫡子,隨時可以上達天聽的;更何況其母鄭皇后如今圣寵正隆,鄭家也是大權在握,得罪不起?。 ?
“那王大人的意思是……?”李奔試探性的問道。
“本府想來秦浪那廝必定是因為濟王的恩寵而有恃無恐,這樣的人其實最好對付,給他點兒面子,再許以些許甜頭,必定可以讓他乖乖的為我所用,說不定以后還能多一個在濟王面前說得上話的人?!?
李奔豎起大拇指笑道:“哈哈哈哈……王大人高見。”
王革一臉的得意,扭頭對王勝道:“速速備馬,本府要與李將軍去廣晉縣走一遭?!?
兩個時辰過后,一隊官軍打著火把策馬飛奔在官道上,一名官軍報告:“大人,前面就是秦家村了?!?
“嗯。”王革點了點頭,道:“吩咐下去,眾人下馬,隨本府進村。”
雖然此時早已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但是秦家村村口的官道上卻是熱鬧非凡;秦浪依舊坐在地上歪著個脖子,嘴里罵罵咧咧的說著粗口,而那校尉和一干官軍則是圍著他不住地賠著笑,無奈嘴巴都說干了,這廝就是不買賬,非要嚷嚷著讓王革親自過來;村里的老百姓也都沒走,或坐或站的散在四周看熱鬧,大家都很好奇秦浪這家伙究竟有什么能耐,能叫大名府的王大人親自來跟他報到。
來到村口,王革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秦浪,看到王革到來,校尉趕緊跑了過去,點頭哈腰的正要跟他問好,沒想到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臉上就結結實實的挨了兩個大嘴巴子;王革朝他瞪眼怒道:“居然敢把濟王府的貴人給綁了,你是怎么辦差的?”
“大人息怒,小的知道錯了?!毙N疚嬷鹄崩钡哪樀椭鴤€腦袋不住地認錯,在王革面前他乖得就跟一條哈巴狗似的,完全沒有面對老百姓時那趾高氣昂的樣子。
“哼!廢物!”王革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這才屁顛屁顛的跑到了秦浪面前,臉上也換出了一副和藹可親的笑容,道:“這位可就是秦公子?”
“你誰呀?”秦浪抬起頭來不咸不淡的瞄了王革一眼。
王革趕緊答道:“本府就是大名府尹王革,實在是對不住了,底下的人辦差不力,害得秦公子受了苦,下官慚愧之至?!?
秦浪可沒心思聽王革在這兒唧唧歪歪的,他是個現實的人,當下便不耐煩地道:“甭廢話,說點兒實際的?!?
王革聞言先是一愣,隨即湊到秦浪跟前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道秦公子這所謂實際的是指什么?”
秦浪一瞪眼,道:“裝傻是吧?你們把小爺綁了就這么算了?”
“那怎么會,下官豈是如此不明事理之人?!蓖醺镎~媚的一笑,湊到秦浪耳邊輕聲低語道:“下官已經在廣晉縣城里為秦公子準備了一桌酒席壓驚,還請秦公子賞臉蒞臨?!?
麻痹的,一桌酒席就想把哥們兒打發了?秦浪正要發火,可是當他看到王革那張笑得相當變態的老臉時,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酒席不過是走個過場,重頭戲還沒開演呢;想明白了這一點,秦浪點頭道:“行,我給你王大人一個面子。”說罷便從地上站了起來。
王革立馬招呼道:“來人,快快快,趕緊給秦公子松綁?!?
兩名士兵聞言趕緊跑過來解開了套在秦浪身上的繩子,王革還親自彎下腰去給秦浪拍了拍褲腿上的泥巴,那殷勤勁兒簡直是甭提了。
秦浪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酸的手腕,指著秦家村眾人對他說道:“打今兒起,再也不許有人來我們村兒里抓人,否則小爺扒了他的皮?!?
“一定、一定?!蓖醺镖s緊點頭,一旁的李奔也對官軍們吼道:“都聽見了嗎?往后誰也不許找秦家村的麻煩,否則軍法從事?!?
“是?!惫佘妭冝Z然允諾。
“來來來,秦公子,請上馬?!蓖醺镆笄诘臓窟^來一匹棕色駿馬,看樣子是要伺候秦浪上馬;沒想到秦浪瞄了一眼那馬,癟嘴道:“算了,騎馬我不習慣,我騎毛驢?!?
堂堂濟王府的人居然不會騎馬,這也太另類了吧!王革和李奔傻傻的看著秦浪爬上了那頭小毛驢,互相對視一眼,苦笑不已;于是一大群官軍騎著馬把秦浪的小毛驢圍在了中間,浩浩蕩蕩的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來到廣晉縣城,一行人馬不停蹄的進了醉仙樓,雖然現在早已過了營業時間,可是王革一句話還是讓店主和伙計們從被窩里爬了起來,等到秦浪等人到的時候,包間里早已擺滿了山珍海味和美酒佳釀。
熱情的把秦浪請進包間,王革和李奔親自作陪,一場夜宴便正式開始了。
王革親自動手給秦浪斟了一杯酒,舉杯笑道:“秦公子,今日之事多有得罪,還望老弟海涵,來,本府敬你一杯壓壓驚。”
秦浪斜著眼睛看了王革一眼,也沒吭聲,端起面前的酒杯就一口悶了;王革見狀大笑:“秦公子好酒量,來來來,咱們再喝一杯。”
又是一杯酒下肚,王革這才把話扯到了正題上;只聽他道:“秦公子,不知道濟王殿下與你是何關系?”
老家伙這是想套我的話??!秦浪聞言眼珠子一轉,答道:“實不相瞞,濟王與秦某乃是主仆關系?!?
“主仆?”王革和李奔對視一眼后,趕緊問道:“不知道秦公子在濟王府擔任何職?”
秦浪大大咧咧的笑道:“狗屁個職務,我不過是濟王殿下的一個伴讀書童罷了,打小陪著濟王殿下讀書,磨墨鋪紙而已。”
聽了這話,王革心里卻有了計較;這伴讀書童雖然無權無勢,但卻是個了不得的角色,用現在的話來說那是跟濟王穿開襠褲就在一起的玩伴,這樣的人完全能算得上濟王的心腹了;難怪今天濟王會親自跑到廣晉縣抓了肖延發,敢情這二貨動了濟王的發小啊!
王革自以為一切的答案都搞清楚了,完全沒想到秦浪是在忽悠他;為了巴結秦浪,順利牽上濟王這條線,王革略一合計,便湊到秦浪跟前壓低聲音道:“秦公子,廣晉縣令肖延發被濟王殿下拿下,完全是咎由自取,如今廣晉縣令出了缺,不知老弟可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