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一向溫文爾雅的秦大人發飆,朱毅、馬彪、高翔等將領站成一排,一個個耷拉著腦袋半天不敢吭聲;不說別的,就剛剛那一手一擊斃殺數十名叛軍的絕招想想也讓人不寒而栗,更何況秦浪如今還是大名府城的最高指揮官,這個時候誰敢去觸他的霉頭。
過了好半天,一直跟著秦浪混的朱毅這才鼓足勇氣,上前一步拱手道:“大人,請恕末將等無能;剛剛經過審問那幾名被俘的叛軍,據交待,他們是通過挖掘地道的方式混進城里的,末將已經派人前去用沙石將那地道給掩埋掉了。”
“掩埋掉?”秦浪輕輕冷哼了一聲,道:“本官問你,你怎么就敢保證叛軍只挖了這一條地道?今兒晚上混了兩百多個叛軍進來,要是下次來四百個、六百個,甚至更多,你怎么辦?”
“這……”朱毅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
秦浪見狀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輕輕拍著他的肩膀道:“行了,這些事兒本來也怨不得你,是本官亂發火了,你別介意。”
朱毅聞言大為感動,連聲道:“末將不敢,確實是末將等無能,沒有及時發現叛軍挖掘地道入城。”
“行了、行了,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意義了。”秦浪輕輕擺了擺手,尋了個臺階坐了下來,然后把手左右指了指,淡淡地道:“行了,都別傻站著了,自個兒隨便找個地方坐。”
朱毅等人聞言立刻坐到了秦浪跟前的地上,眼睛全都望著他;秦浪看了一眼那滿地的鮮血,皺著眉頭道:“看樣子楊逆一伙也不全是有勇無謀之輩,先前本官倒是小瞧他們了,看樣子得盡快想個法子滅了這幫叛軍才行。”
馬彪聞言說道:“大人,雖然叛軍這幾日攻城損失了兩萬多人馬,可是其主力尚存,并未傷筋動骨,要想一口氣消滅這十幾萬叛軍談何容易?”
“是不容易啊!不過總得想想辦法吧。”秦浪輕輕嘆了一口氣,忽然一名士兵跑了過來,手里還拿著一只白色的信鴿,秦浪一看頓時心頭振奮,這是曹元霸傳遞消息回來了。
接過信鴿取下綁在鴿腿上的紙條,秦浪趕緊打開來看,只見上面寫道:大人鈞鑒,據末將所派探子回報,楊逆軍中糧草目前已經告急,其正在想方設法從其它各縣運送糧草來此,末將以為可適時率軍襲殺其運糧隊斷其補給,還望大人恩準,曹元霸敬上。
這還真是瞌睡遇上枕頭了,秦浪看完信后不由暗自竊喜;襲殺叛軍的運糧隊確實是一招妙棋,不過僅僅是毀掉那些糧草未免就太可惜了,哥們兒再給你們加點兒料。
秦浪臉上掛著壞笑,找來一張白紙提起筆刷刷刷的就在上面寫了幾行字,然后綁在鴿腿上抬手往空中一扔,信鴿便展翅飛向了茫茫的夜空。
兩天過后,烈日當空,一支長長的騾馬隊正押運著大批糧草行進在蜿蜒的山路上;雖說此時已經立秋,可是秋老虎的太陽又辣又毒,曬得運糧的人一個個汗流浹背,很是辛苦。
袁二狗是這群人中的領頭,老實巴交的他窩在家里干了一輩子農活,平生的活動范圍僅限于村子方圓五里地,就連縣城這輩子也只去過一趟;就是這樣一個基本沒見過什么世面的農民,如今卻扛起鋤頭造了大宋朝廷的反,這在以前他是想都不敢往這方面想的。
用一塊破破爛爛的布條擦拭了一下額頭的汗水,袁二狗氣喘吁吁地道:“咱們這是走到什么地方了?離府城還有多遠?這天兒熱得實在是受不了了。”
身旁一位叛軍說道:“袁頭兒,你別著急,翻過這座山就到大名府城了,幾年前我來過一趟,錯不了。”
“那就好。”袁二狗咧著嘴點了點頭,招呼眾人道:“大家再加把勁兒,咱們馬上就到了。”
沒想到話音剛落,忽然就聽嗖的一聲,不遠處一名叛軍士兵慘叫著仰面倒在了地上,他的喉頭擦著一支利箭,兩只眼睛大大的鼓起,看上去死得極不甘心。
袁二狗和叛軍們還沒回過神來,嗖嗖嗖又是幾聲傳來,幾個叛軍士兵應聲倒地,身上無一例外的插著一支利箭。
“不好,有埋伏!快趴下!”袁二狗大喊了一聲,跟著一個惡狗撲食就鉆進了馬車底下,然后神情緊張的望著外面的四周,可是看了好一會兒愣是沒發現這些弓箭是從哪兒射過來的;而其他的叛軍士兵此時也是有樣學樣,全都爭先恐后的往馬車下鉆,生怕慢了一步就被射來的利箭血濺當場,一時之間整條山路上亂作了一鍋粥。
不遠處的一片小樹林里,曹元霸手握佩刀冷眼看著這群抱頭鼠竄的叛軍,不由抿嘴苦笑道:“就這樣一幫烏合之眾居然能大破官軍,還殺到了府城底下,簡直是沒有天理了。”
“霍霆老匹夫無能啊!”副將殷玉輕輕一嘆,隨即問道:“將軍,可要下令出擊?”
“不必了。”曹元霸輕輕搖了搖頭,冷笑道:“傳令下去,各弓箭手繼續保持隱蔽,一旦敵人露頭就給我狠狠的射,本將今日非好好嚇嚇這幫小毛賊不可。”
“得令。”殷玉一拱手,轉身鉆進了身后的樹林里。
就這樣,整整一支運糧隊被阻礙在了山路上寸步難移,但凡有叛軍士兵耐不住把腦袋伸出馬車底下,立刻就有數支利箭從四面八方的密林里呼嘯而至,這種圍而不殺的策略讓每個叛軍士兵都承受了極大的心理壓力,恐懼不安的氣氛逐漸在他們中間彌漫開來。
一個時辰過后,袁二狗終于受不了這種被人戲弄一般壓著打的局面了,他一把提起了手中的砍刀,大喝一聲道:“媽的,跟這些狗雜碎拼了!弟兄們,沖啊!”
壓抑的情緒終于爆發,叛軍們手拿各式武器,嚎叫著從馬車底下爬了出來,然后徑直沖向了附近的密林;曹元霸見狀沉著的喊了一聲:“來得好,傳令,射!”
嗖嗖嗖嗖嗖……鋪天蓋地的箭雨猶如蝗蟲過境一般從密林里激射而出,叛軍隊伍中立刻發出一陣鬼哭狼嚎的慘叫聲,他們的身體就像保齡球一般,一倒一大片,頃刻間便死傷無數,鮮血把道路都給染紅了。
“殺!!!”無數的官軍提著長槍,手拿馬刀從密林中沖了出來,幸存的叛軍本就是一幫臨時湊合起來的散兵游勇,此刻一看大隊官軍殺出,頓時戰意全無,一個個扔掉手中的兵器掉頭便跑,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那場面別提有多狼狽了。
但是很奇怪,官軍只追出了幾百米遠,就聽身后傳來了曹元霸中氣十足的吼聲:“窮寇莫追,趕緊回來,小心前面有埋伏。”
這聲音逃跑的叛軍也聽到了,頓時一個個大喜過望,咱們都被打成這樣了還有狗屁的伏兵,朝廷的將軍果然都是一群廢物。
一口氣跑出了好幾里,確定官軍沒有追來,袁二狗這才和其他僥幸存活下來的叛軍一起東倒西歪的坐在了樹蔭下歇腳。
袁二狗的肩膀上中了一箭,他忍著劇痛拔下了箭頭,鮮血立時噴涌而出,把整條手臂都給染紅了;一名叛軍脫下上衣扯成布條仔細的為他包扎好了傷口,這才心有余悸地道:“幸好今天碰上了一個傻子率軍,否則官軍追擊,咱們這幫人一個都休想跑。”
另一名叛軍附和道:“就是,我雖然不懂打仗,可是也知道像剛才那種情況只需射幾支火箭或者扔幾個火把,咱們就都得燒死在馬車底下,那領頭的官軍真是個蠢貨。”
“是啊!真是不幸中的萬幸。”袁二狗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望著逃來的方向愁眉苦臉地道:“這批糧食可是咱們運了整整八天八夜才運到這兒來的,眼看就要到了,眨眼的功夫卻說沒就沒了,哎!真是可惜了。”
為他包扎傷口的那名叛軍聞言道:“不是說咱們楊天王的大軍已經把大名府城團團包圍了嗎?怎么這里還有官軍呢?”
“你問我我問誰去?”袁二狗沒好氣的沖他翻了個白眼,踉踉蹌蹌的起身喊道:“來寶,趕緊去前面看看咱們的糧草怎么了?”
來寶只是一名十五歲的少年,跟袁二狗同住一個村兒,他聞言說道:“二狗哥,不用看了吧,官軍劫了咱們的糧草肯定給運走了,要不然就是直接放一把火給燒了。”
袁二狗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道:“還是去看一眼吧,這么多糧草丟在我手里真是心有不甘吶!”
來寶看了一眼情緒低落的袁二狗,點頭道:“好吧,我就悄悄過去看一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來寶忽然滿臉興奮的從遠處跑了回來,嘴里驚喜地喊道:“二狗哥、二狗哥,你快回去看看。”
袁二狗聞言是一頭霧水,也不知道這小子在高興個什么勁兒,他疾走幾步迎上前去,問道:“來寶,出啥事兒了?瞧你這高興得。”
來寶彎著腰急促的喘了幾口粗氣,抬起頭來喜不自勝地說道:“官軍……官軍沒動咱們的糧草,他們已經走了。”
“你說什么?”袁二狗聞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莫非今日真有神仙相助不成?官軍居然會對那近百輛馬車的糧草視而不見?這簡直是太說不過去了。
這時一名叛軍提醒道:“袁頭兒,會不會是官軍故意使詐,想誘使咱們回去?”
袁二狗低頭想了想,道:“不可能,官軍真要鐵了心的殺咱們剛剛早就追過來了,何必多此一舉。”
“也是啊!”那叛軍若有所思的一點頭,道:“那你說這幫官軍到底在搞什么?”
“我也不知道。”袁二狗四下看了看還坐在地上的叛軍士兵,高聲道:“行了,都起來,趕緊去把糧草運到府城外,快走。”
叛軍三三兩兩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后小心翼翼的接近剛才遇伏的地方,到了那兒一看,官軍果然沒了蹤影,近百輛運糧的馬車也好端端的停在原地,袁二狗頓時感覺幸福來得有點兒太突然了。
由于害怕路上再遇官軍的埋伏,因此接下來的路程叛軍們是絲毫不敢耽擱,一路馬不停蹄的朝著府城外的叛軍大營極速前進,旁晚時分,總算是將糧草安全的給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