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臭魚爛蝦們的逆襲
“老實交代!你們把陛下藏哪兒了!”
戰(zhàn)后的中軍營帳,李世績馬不停蹄地審問戰(zhàn)俘營里地位最高的“俘虜”——
也就是,大唐江夏郡王,李道宗。
被薛延陀、突厥和室韋無恥偷襲,并沒有給這支唐軍虎狼之師帶來多大的損失。
無非是被一只跳蚤撓癢癢,還是三只跳蚤撓癢癢的區(qū)別而已。
只是發(fā)生了一件嘯插曲,正好撓到了大家的癢癢肉——
皇帝和太子不見了。
不知是死是活,是被俘虜了還是跑路了。
什么都不知道。
這讓此次戰(zhàn)爭的行軍大總管李世績頭皮發(fā)麻。
“你說不說!”
一向老成持重的李世績,現(xiàn)在也有些繃不住了,聲色俱厲地質(zhì)問著宗室郡王。
戰(zhàn)爭一結(jié)束,他立馬就把李道宗給扣了。
原因無他。
突厥人突然背叛,這個和突厥混了大半年的大唐使臣自然也有嫌疑。
這貨居然毫無察覺突厥人的反意,和他們這些外來人一樣被蒙在鼓里,這怎么可能?!
怕不是早就和突厥人串通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
李道宗也麻了。
他倒是沒有受刑,李世績給他留了宗室應(yīng)有的體面。
但李道宗自己也知道,現(xiàn)在的優(yōu)待只是暫時的。
如果“串通外敵謀害皇帝”這口巨鍋被套在他頭上。
他和他的家族遲早會被細(xì)細(xì)切作臊子(李世民和李道宗的親戚關(guān)系其實比和楊廣還遠(yuǎn))。
相比之下,“不小心弄丟皇帝”就輕多了,也就碗大個疤。
所以,這口鍋絕對不能背。
“你騙誰!”
李世績氣急敗壞地質(zhì)問:
“你在阿史那思摩的部落呆了整整半年!這半年你都干啥了!”
“樸昌。”
李道宗十分干脆地回答。
李世績一頓。
“打仗,喝酒,樸昌,就干這三件事了,所以也不知道突厥人有沒有背著我商量什么陰謀。”
李道宗坦白道。
李世績緩緩閉上了眼睛,惱怒地揉著太陽穴。
他差點忘了。
因為另一位宗室大將李孝恭“七星瓢蟲”的名號太響亮,蓋過了李道宗的赫赫“威名”。
江夏郡王李道宗,在酒色方面也是頗有“造詣”,而且也因為貪污而被革職查辦過。
為什么要說“也”……
“大總管。”大貪污犯侯君集攔在情緒激動的李世績面前,隱隱地把李道宗護在身后:
“問責(zé)以后再談,現(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應(yīng)是搜索陛下和太子的下落。
“畢竟活要見人,對吧。”
李世績緊抿嘴唇,頗為不善地盯著這對狼狽為奸的貪污犯兼十四奸黨。
事到如今,他的前途已經(jīng)完蛋了。
即使陛下安然無恙地回營,讓陛下身陷險境本身,就是他這個行軍大總管甩不掉的責(zé)任。
而如果萬一,陛下哦豁了。
那他也得跟著哦豁。
所以,他恨不得生啖李道宗的肉。
一并連包庇的奸黨侯君集也給活吞了。
但是理性制止了他發(fā)飆的沖動。
還得靠這幾個十四奸黨干活呢。
噠噠噠……馬蹄聲響,薛萬徹帶領(lǐng)一隊輕騎回營。
李世績滿懷希望地望去,又充滿失望地收回了視線。
薛萬徹的臉上寫滿了“一無所獲”。
不但沒找著兩位圣人,連蛛絲馬跡也沒有尋到。
當(dāng)是時,當(dāng)唐軍發(fā)瘋般地沖回大本營時,只找到了一地?zé)o主的尸體。
好消息是,絕大部分都是敵軍尸體,皇家父子不在其中。
壞消息是,痕跡雜亂,根本分不清哪一條是唐軍的撤退路線。
唯一可以確認(rèn)的是,薛延陀對李世民的去向也同樣一頭霧水,向各個方向出擊的都有。
“娘的,鐵勒人真他娘的會跑,沒能把真珠可汗的軍隊給殲滅,這下回去要挨訓(xùn)了!”
一想起跑得像滿地蟑螂的游牧民,薛萬徹就氣不打一處來。
“問題是沒殲滅薛延陀么?問題是陛下……唉算了!”
李世績和這仨十四奸黨聊不來,走了走了。
等那個晉王黨走遠(yuǎn)了,侯君集悄悄附到李道宗耳邊,給他豎了個大拇哥:
“還是郡王高明,想出了如此妙計。”
李道宗一頭霧水:“?什么妙計?”
“嗐!跟我有什么好裝的。”侯君集用胳膊肘搡搡他:
“不是你和突厥人串謀,把陛下和李承干,給那個了,然后讓我們的監(jiān)國殿下李明,那個……名正言順地繼承大統(tǒng)嗎?”
“啥?!”
李道宗頓時睜大了眼睛,趕緊撲上來捂住老侯的這張大嘴,左右看看,確定旁邊只有薛萬徹這個自己人以后,才小聲而急促地說道:
“你瘋了!我怎么可能做出如此狂悖之舉!”
看著牢李真摯的眼神,侯君集的臉色一下子黯淡下去:
“如果這事兒的主謀不是你……
“壞了,長安有壞人,李明殿下有危險!”
“什么什么?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李道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覺得自己好像少看了一百多章。
他畢竟遠(yuǎn)離長安的政治中心大半年,只顧著在長城以北樸昌了,對政治斗爭的理解已經(jīng)跟不上版本了。
薛萬徹插不進兩個聰明人的對話,無所事事地站在一邊,抬頭仰望著漠南的天空,嘴里嘀咕:
“闖了這么大的禍,該怎么和殿下交代呢……”
話音未落,突然沒人說話了。
薛萬徹拉回視線,發(fā)現(xiàn)李道宗和侯君集正定定地看著他。
“說得對,得趕快寫信通知殿下!”
…………
李世績坐在帳中,滿面愁容地看著桌上的紙筆。
皇帝被自己搞丟了,發(fā)生這樣的大事,按章是要向監(jiān)國殿下匯報的。
但是,實在不想啊……
自己不是李明殿下的嫡系,又整了這么一個大活,不但保送李明殿下上壘,還送給殿下一個展現(xiàn)自己“孝心”的機會——
什么?你李世績居然把父皇害死了?來人啊,拖下去砍了!
如果李明殿下上位,侯君集、薛萬徹、甚至李道宗,都能安全著陸。
唯獨自己這個行軍大總管,是肯定要替那仨貴物背鍋了。
但,國有國法,他如果不將此事如實匯報,更是錯上加錯。
“唉……”
深感夾心餅干不好當(dāng)?shù)睦钍揽儯豢赡魏蔚靥崞鸸P,將這次突發(fā)的變故一五一十地記載其上。
寫完前線戰(zhàn)報,他長嘆一口氣,對著這張幾乎相當(dāng)于“自首信”的折子沉思良久,又毅然提筆,刷刷另寫一封密信。
內(nèi)容和前面那封戰(zhàn)報一模一樣,只是收信人是他的主子,晉王李治。
寫完信,他叫來心腹副將,將密信交給了他。
“立即將這封信送到晉王殿下的手里。”
“是。”副將不多問一個字,帶著信就走。
李世績這才稍稍松了口氣,又叫來傳令兵,將正式的戰(zhàn)報遞給他。
“速速將戰(zhàn)報送往長安。”
除了提前給晉王打小報告之外,他的對策毫無破綻。
李世績很明白,從這一刻起,他的每一步動作都會被將來的審判者仔細(xì)揣摩。
所以,流程一定要合規(guī),絕對不能耍小聰明被揪住辮子。
“唉……陛下到底在哪里……”
李世績把臉深深埋在了手掌里。
…………
“父親,向北!”
李承干一騎當(dāng)先,向李世民大喊著,順便提起馬槊,將擋在前面的一名思摩突厥騎兵挑下了馬。
精突太子雖然走路不行,但騎術(shù)相當(dāng)了得,騎著馬在敵群中橫沖直撞,仿佛換了個人。
6◇9◇書◇吧
可在他疏忽的一剎那,斜刺里一名鐵勒騎兵正瞄準(zhǔn)他彎弓搭箭。
嗡!
弓弦聲響,那鐵勒人應(yīng)聲被射下馬。
神射手李世民收起馬弓,對長子北上的提議表示反對:
“南邊才是回去的路,向北進了陰山,除了鐵勒人就只有風(fēng)雪了!”
話音未落,南方揚起滾滾煙塵。
薛延陀的大部隊追上來了。
“有得選嗎!”李承干指著那一片嗷嗷叫沖過來的蠻子。
李世民牙一咬,只得調(diào)轉(zhuǎn)馬頭向北:
“走!”
在百騎和禁軍的拼死護衛(wèi)下,李世民和李承干勉強沖出了突厥和薛延陀的包圍,沖下大本營所在的山峰,一路奔逃。
然而,唐軍的箭鏃猶有盡時,而蠻族的天靈蓋無窮無盡,仿佛一堵移動的墻,阻擋李世民的隊伍南下,一路驅(qū)趕著向北。
現(xiàn)如今,禁軍全部陣亡,百騎精銳也只剩下寥寥數(shù)人,大唐皇帝幾乎成了光桿司令。
“見鬼,李世績他們到底在哪兒!”
天色已暗,李世民舉目四望,到處是連綿起伏的山包丘陵。
陰山之中,視野比戈壁草原上小得多,而且山間還起了霧,進一步降低了能見度。
就在李世民一行在山巒之間躲避著追兵之時。
正前方的濃霧里,突然沖出了一支騎兵。
領(lǐng)頭之人,一臉胡人長相,腦袋上包著厚厚的頭巾。
李世民心里一沉。
到此為止了么……
“陛下!”
那胡人卻說的是漢語,拍馬上前:
“看看我是誰!”
李世民定睛一看,瞳孔一縮:
“契苾何力?!”
…………
嗖!
一支冷箭,劃破的寂靜的戈壁灘。
送信的信使渾身一震,緩緩倒在了夕陽下。
怪石灘后,迅速竄出來幾個唐軍盔甲、卻是突厥樣貌的人,從尸體上摸出來兩封信。
信件分別是行軍大總管李世績、和副總管侯君集寫的,都是向監(jiān)國殿下報告大唐皇帝失蹤一事的。
幾人立刻將信撕得粉碎。
一只蒼鷹從他們的頭頂掠過,振翅向南飛翔。
鷹腳上,系著一封來自草原的密信。
目的地,洛陽魏王府。
…………
齊州,齊王李祐的王府外。
王府婢女胡三娘一如往常地出門買菜。
剛轉(zhuǎn)過街角,她被一個人從背后揪住,拉扯進了草叢。
“哎!救……”
“噓~別出聲。”
胡三娘剛要尖叫,被那人捂住了嘴巴。
她這才看清對方的樣貌——
一身絲綢袍子,文文弱弱的,倒是不像壞人。
“你想干什么?”胡三娘捂住胸脯,警惕地問。
那人直接開門見山:
“你是誰家的細(xì)作?”
“哎你這人怎么血口噴人!”胡三娘慌張起來。
她用慣了自帶隱身的天賦,所以在演技上還是不太精進的。
“你整天鬼鬼祟祟的,誰還猜不出你的身份?”
“那你是誰,你想干什么?”
“我是章丘縣令馬周,我要你替我?guī)€信。”
胡三娘肅然起敬。
馬周她還是知道的,在進入齊州潛伏以前,她惡補過相關(guān)背景知識。
馬周原本是晉王府長史、給事中,因為自作聰明搞出了變種“兩稅法”,釀成齊州暴動,悲催地成為了李明人前顯圣的背景板,被一腳踢到齊州下轄的章丘縣“歷練”。
不過憑良心講,馬周雖然執(zhí)行壞了,但本意是好的。除了缺乏基層治理經(jīng)驗以外,為人還是正直的,學(xué)識也很淵博。
否則也不會從大老粗常何的門客,一躍而成為皇子之師。
“你想傳什么信?”胡三娘決定,姑且聽這家伙掰扯掰扯。
馬周一臉嚴(yán)肅:
“齊王要反!”
“哦……”胡三娘抱起了胳膊:
“然后呢?”
齊王想造反,三歲小孩兒都知道,相關(guān)情報都向長安發(fā)了幾十篇了,還需要你告訴我?
“唉!你不懂!”
看著這細(xì)作一臉不以為意的樣子,馬周有些急了:
“齊王已經(jīng)秘密起兵,馬上就要作亂了!”
胡三娘立馬就不困了:
“齊王的齊州都督只是個掛名的,他哪兒來的兵?”
欺負(fù)我民女沒有政治學(xué)常識是吧?
“是他舅舅陰弘智在操弄!”馬周解釋道:
“他造謠陛下北伐遭遇不測,要整軍勤王!”
說得有鼻子有眼,胡三娘半信半疑。
“真的?”
“假的。”
“假的那我聽你個毛線?”
“不是……我是說,陛下遭遇不測是假的,是謠言,但齊王和陰弘智借機造反是真!”
馬周和胡三娘同時覺得,和對方交流真累。
“你怎么知道的?”
“因為他們來拉攏我了,集結(jié)的地點就在章丘!”
…………
在幾天之內(nèi),李明安插在全國各個王府的探子,前后腳地向長安發(fā)去密報:
王爺有動向,可能要造反!
雖然這些藩王不像李祐那么大膽,直接就號召軍隊去了。
但他們和都督府的來往頻繁了許多,顯然有了不臣之心。
與此同時,一則古怪的謠言,在全國各地的民間流傳了開來——
皇帝陛下,在對抗薛延陀的前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