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朦朧撇撇嘴,哼,誆我呢,你們倆也就累得喉嚨冒煙了吧?這抗衣料折騰來折騰去的體力活兒,肯定是叫粗使婆子來抗的。
“左右姑娘您臘月裡還有些空,您也歇了兩天了,這後面,奴婢和青黛誰不查賬,誰就陪您來選這些衣料。”紫蘇這時候才語帶謙虛的道,“奴婢們不如姑娘您的見識多,也不知道外面小姐夫人們都流行什麼寬式花色,所以,還勞駕姑娘您給自己的事兒操操心,您啊,只管選料子定款式和花樣子,奴婢們幫您記下來。等開春,就開始慢慢做,到您出嫁,估計也差不多了。”
周朦朧張張嘴巴,她好不容易發了兩天呆,原來竟然是倆丫頭默許纔有的?什麼叫勞駕您給自己的事兒操操心,聽的多麼嘔心瀝血啊。說的倒是容易,只管選料子定款式和花樣子,周朦朧都想立馬暈倒。
紫蘇一鼓作氣,一點都沒打算放過周朦朧,“姑娘您想啊,這些留下來的料子,都是好料子呢,您不做了衣裳,到時候能不能當了嫁妝帶走那還兩說。能帶走,那自然最好了,女兒家多些嫁妝總是體面些。再說了,您就算不想帶走,到了姑爺家,您不是還要做四時衣裳的麼?姑爺的銀子那也是銀子啊,您這些年在外頭光會掙銀子了,也該學學別家小姐怎麼當家的了,節約下來了,不也是您以後的家產麼……”
周朦朧嘴角忍不住抽搐,她這都還沒嫁呢,貼身丫頭都想著給戚廷嶽開源節流了。怪不得今兒是青黛查賬本紫蘇來說服她,也就紫蘇這性子,什麼話都敢說。
周朦朧足足鬱悶了一天,才鼓起勇氣咬咬牙再進了那擺滿了衣料的廂房。什麼嫁妝不嫁妝的,倒不是打動她的原因,戚廷嶽既然知道周家的情況,料想是沒打算她有多少嫁妝的。再說了,她在周家能賺銀子,嫁入戚家,難道這做生意的本事就消失了?
之所以改變主意,還是下半晌午睡後,她窩在美人榻上看書,青黛捧著茶盤進來,柔柔的說了一句,“時間過的真快,明年這時候,姑娘您就是戚太太了。只是不知道別家的小姐,是如何備嫁的呢。”
說完青黛泡好了茶,拿著托盤又出了屋。周朦朧卻是一個字兒都看不下去了。是呢,別家的小姐,是如何等著嫁人呢?周朦朧和青黛又怎會是真的不知道呢,只是青黛說出來,周朦朧就忍不住去想了。
足不出戶?繡嫁妝?打首飾?數著日子羞澀的等著佳期到來?
周朦朧不自覺的就放下了手中的書,坐起身推開了窗櫺,看了眼那間堆滿了衣料的廂房。她心裡也是數著日子等著戚廷嶽來娶她的,這簡直是這麼些年來她心底最歡喜的事情了,比任何美夢都要美。
周朦朧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蔥白的手指,這雙手,拿針線的日子還是在書院上女紅課的事了,繡嫁妝是不中用的。唉,一生就嫁這麼一回,周朦朧有些羞澀的低嘆道,那這唯一的一回,她是不是也該像個尋常女子一樣,爲自己的新生活做些準備呢?
周朦朧忍不住雙手捂住發燙的臉頰。
其實紫蘇說的對,周朦朧雖然對穿著打扮的事情不大上心,但是她骨子裡是個生意人,並且是個敏銳的觀察能力的生意人。瀝州大大小小的聚會和家宴裡,夫人小姐們流行穿什麼她不知道,但是瀝州城四時什麼樣的料子最好賣,什麼樣的料子最緊俏她是知道的。
不止這些,她手裡還有這些年在南邊打探消息的人送過來的資料,南邊流行穿什麼款式,南邊流行什麼花樣,雖然不是樣樣都適用於瀝州,但是富饒的地方總是各種潮流的趨勢。
雖然潮流總是在變,但是看的多了,什麼樣的顏色襯膚色,什麼樣的款式顯腰身,什麼樣的花樣端莊什麼樣的紋飾雅緻,種種種種,只要閉目一想,周朦朧就能在腦海裡勾勒出各種漂亮的衣裳和款式來。就像書讀百遍其義自見的道理一樣。
到鬱金來請她去用晚飯前,周朦朧都在認真思考。本來她覺得讓人頭大的事兒,其實細細思慮下來,也並不是那麼難的。
吃飯的時候,紫蘇也查完了她的賬本,和青黛一起在跟前佈菜擺碗筷。紫蘇給青黛使了好幾個顏色,瞪的眼珠子都快鼓出來了,青黛纔不緊不慢的問道,“姑娘,明兒上午是紫蘇看賬本,奴婢陪您看料子,您看可好?”
紫蘇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兒,她說話冒失,但是又不是眼瞎,不過是知道主子好說話罷了,一上午主子那臉色就跟進了停屍房一樣難看。
周朦朧慢慢吐出一塊排骨的骨頭,又扒拉一口飯,說道,“成啊。”
青黛笑了,紫蘇的眼珠子不可思議的轉了好幾圈兒。
就像周朦朧跟郭汪氏說過的話一樣,下手去做,再難的事情也沒坐著想的時候難。而青黛和紫蘇這個法子也確實挺好,各色布料碼得整整齊齊,比對起來一目瞭然,上手摸試也極爲方便。
周朦朧先是讓青黛造了冊子,先把各色料子的數量多少列清楚了,因爲款式不同,用的衣料也是不同的,能做出多少來也就更爲清楚了。足足花了十來天的時間,才把冊子上填的滿滿的。
青黛和紫蘇十來天下來也憔悴了一圈兒,這活兒可不比看賬本打算盤輕省。細緻麻煩多了,比如單說一樣碧水藍的花軟緞,料子不厚不薄,初春和仲秋穿都很合適。
周朦朧就說了,“初春就做身八幅裙好了,春天有些裙襬活潑些。”
紫蘇就問了,“繡什麼花樣的好?”
周朦朧撫過緞面兒,“薔薇寶相紋吧,若是粉色紅色繡些百蝶穿花紋或者團花紋都好,這碧水藍上繡花瓣兒就不妥了。”不等紫蘇再問,她又接著說道,“薔薇寶相紋用牡蠣白的珠灰的絲線去繡,這兩樣配著碧水藍纔是雅緻。瀾邊用象牙色的絲線繡流雲紋吧,有一寸半寬就成。”
紫蘇此時也來不及多問些什麼,只埋頭苦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