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雅對陳英可謂是諄諄教導了,只有這樣,才是一個長輩對晚輩最大的善意和關愛。
當初柳雙在跟前的那一年多時間里,不管柳雙學什么,學的好或是不好,做的好或是不好,福雅都沒有一句指責和不滿。哪怕是小侯爺和柳雙偶有不睦,福雅也是極力忍住,在小侯爺面前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都一味的直說柳雙好,不說半點不好。
這就是自己人和外人的區別。希望你變好,更好,所以才會一點點的指引你。你的一切跟她無關,那又何必多費口舌。
大殿這邊發生的事情周朦朧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往綠芷亭走去的步伐快了很多,心里也堅定了許多。本來的各種思量和忐忑,在陳英匆匆而來的好意和二皇子妃盛氣凌人的不懷好意之中,恰好就被沖擊得一分不剩。她倒是越發覺得,此番去見昱親王妃是非去不可的了。
若換了旁人,一件本就有些躊躇的事情,被接二連三的打斷,怕是更想打消了念頭。可偏偏周朦朧卻是相反,阻撓的多了,她的念頭反而更加不可轉移,這正室她溫和性子中隱藏的韌勁兒,遇強則強。
“來了……坐吧。”昱親王妃的坐姿好似千年不變似的,坐在綠芷亭中間,跟周朦朧每次看見她坐在不同的屋子和座椅上都一樣,背挺得很直,下頜一分不高一分不低,有些松弛的眼皮微張不張,連那臉上的冷肅神色,都跟被寒霜凍過了似的,一成不變。
不過這樣有些呆板到無趣的表情,竟然讓周朦朧進來行禮的那一瞬間覺得前所未有的舒服。
對,是的。周朦朧竟然覺得很舒服。
跟一刻鐘之前的二皇子妃那不可一世的嘴臉比起來,昱親王妃還真是讓人覺得舒服多了。
昱親王妃說來說去,就是兩個字,冷淡。你到她面前討好和不到她面前討好,她都是這么一個態度。
好似永遠都不會被誰討好的態度。
這跟二皇子妃那赤果果的永遠都不會有誰會被她看得起的態度是一樣的赤果果,又直愣愣。但是對比起來,昱親王妃的冷淡是不傷人的,而二皇子妃卻是連表情都如利劍一樣在刺傷人。
所以二皇子妃雖然年紀輕輕,卻讓人覺得刻薄的很。讓人心里不僅是不愿意親近,更加的是從打心底的反感和膈應。雖然這反感和膈應目前沒有人說出來過。
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
周朦朧該有的禮數和規矩一分不差,昱親王妃叫她坐下,她也就依言坐下。剛剛在那邊一直站著說話,又走了許多路,此時一坐下來,她臉上就露出放松的淡然神情。
昱親王妃點點頭,旁邊的婢女就來上茶。這上茶的空檔,昱親王妃不動聲色的將周朦朧的神態看在眼里。不得不說,周朦朧真的是比她的兒媳婦要高強許多。
周朦朧來之前,陳英去了一趟,二皇子妃去了一趟,在周朦朧來的路上,昱親王妃已經都知道了。所以,她對面前周朦朧的這份還完好無損的淡定從容,打心眼里是非常驚訝和欣賞的。這些,自然跟她臉上慣有的表情是無關的。
有茶。周朦朧也就不急著說話。微微一笑,端起茶來慢慢品著。
反正是被叫來說話的,要說啥她都做好了洗耳恭聽的打算。不如趁預料之中的風暴來臨之前,好好解解渴。她今天說的話可著實不少。
周朦朧想一口一盅,這樣才解渴。但是她還記著分寸,叫人看不出她口渴,只看得見她品茶時的悠閑從容。半盅茶下去,一直不說話的昱親王妃掃了眼屋里的下人,凌厲的眼神,讓本就站得筆直的下人都低了頭,悄無聲息的福了禮,后退著魚貫而出。
周朦朧稍稍調整一下坐姿,心道,終于要來了。
“你祖母身子可好?”只是昱親王妃頭一句話,除了冰冷的語氣是周朦朧熟悉的,聽在她耳里話卻讓周朦朧以為聽錯了。
“嗯,祖母身子還不錯。勞您掛心了。”周朦朧不敢受寵若驚,可也不敢驚惶如兔,中規中矩的應道。一開始就要問候嚴氏,昱親王妃這是來算年初二的舊賬么。可這口氣不應該啊,又是策略啊,不是她老人家的一貫風格啊。
昱親王妃沒看出周朦朧心里嘀咕不停的腹誹,微微點了下頭,“聽說你祖母病了,只是這年前年后,我們王府里事情也繁雜的很,也沒個能替我主持的人,所以一直沒去探望。”
隨著昱親王妃話里一頓,周朦朧又輕輕的調整了一下坐姿,她沒聽錯吧,昱親王妃竟然這么客氣的說話,話說周朦朧可從來沒聽見昱親王妃嘴里說過這么中聽的話過。怎么著,嚴氏一改之前的隱忍,把她兒媳婦和大孫子給趕了,昱親王妃反而上道了?周朦朧忍不住在心里疑惑的眨眨大眼睛。
或許這么說話,昱親王妃自己也很不習慣,她抿了口茶水,才又道,“今日喚你來,也沒旁的事,不過是剛剛二皇子妃到我這里來,說起你今兒也來了,問你來跟我請安沒有,我說都是親戚,一會兒再敘話也不遲。她就自作主張讓人去請你……”
哦……周朦朧恍然大悟,原來二皇子妃是“自作主張”跑了個龍套啊。呵呵,故意在昱親王妃面前問她有沒有來請安,怕就是要挑起昱親王妃對她的不滿吧。看來她今天一沖動頂個嘴,也沒白頂。只是,昱親王妃也太好心了,竟然解釋給她聽,周朦朧只覺得后脖子的汗毛根根豎起。
“朦朧早該來給您請安的,只是今天來的遲了些,沒想到大公主府請的客人這般多,一路遇到幾個熟識的,怕一道來了擾了您清靜。還請王妃海涵。”人家客客氣氣說話,周朦朧自然不會上來就劍拔弩張了。這斯文話,也不是只有讀書人才會,自然怎么好聽怎么應對了。
“呵呵……”昱親王妃嘴邊竟然輕輕一勾,有了些笑意。她今兒跟周朦朧說的話最多,周朦朧在她眼前也如以往一樣恭敬,只是今兒這恭敬,倒叫她覺得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