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房跟了周朦朧多年,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在山里頭傻乎乎的小婢女,自然也是懂周朦朧意思的。立即點頭應了。
飲盡杯中茶,周朦朧就起身往外走。無論她如何失神,如何悵惘,等著她的總有一攤子爛事,她注定沒有過多的時間像個閨閣中不知愁緒的女子一樣。
一邊走,周朦朧思緒里就自動將事情一一列了出來。
原本今兒派了一個于掌柜去劉家吊唁的,一會兒得去鋪子里問問于掌柜劉家口風如何。昨兒個晚上……太糟糕了!得再想想法子緩和一下才是。
這都十月底了,該抽查一下瀝州這邊周記鋪子的賬目,既然前頭收拾了劉掌柜,也該露點余威。
再有衛所的冬衣該交貨了,嗯,雖然戚廷岳變得好說話了,她還是該去盯緊了,不然如何繼續去談明年冬天的生意呢。
再跨上馬,周朦朧已經眼神清明,神色淡定了。到了繡坊,她去庫房里讓人隨意搬出幾箱貨來抽查,才看了兩箱,于掌柜就回來了。周朦朧聽了趕緊叫于掌柜去一旁說話。
于掌柜見周朦朧一大早就過來驗貨,心里不由得佩服起來。雖然這些年周記各個鋪子里從掌柜到伙計,除了自身原因離開的,其他的原來的老人東家姑娘都沒動,但是不得不說,他們這些老油條,如今辦事兒也不復以往那般和稀泥了。東家姑娘雖然待人寬和,但是做事勤勉,她不是個好糊弄的主子,注定下面想糊弄的人糊弄不過去。
“今天劉家上門的人不少,瀝州有體面的人家幾乎都派人去了。”于掌柜這話在周朦朧預料之中,德勝錢莊姑且不論新東家能力如何,在瀝州是老字號的錢莊了,影響力還是不錯的。“不過,今兒是劉夫人出來面客的,沒見著劉大爺的面,小的使錢跟劉府小廝打聽,只說是劉大爺昨兒個夜里起夜摔跤了,摔的有些重了,起不來床。”
“啊?摔跤了?起不來床?”周朦朧瞪大眼睛,昨兒個不是明明灌她一夜酒么……難道是,難道是回家路上摔的?不對,難不成是被人打的?周朦朧一下子想到戚廷岳身上。
于掌柜自然是不知道周朦朧百轉千回的心思,兀自說道,“這話該是真的,那小廝說昨兒個半夜去請了大夫來,聽說還是專治跌打損傷的大夫。”
周朦朧壓下心里思緒,她得去找前胡問問昨兒個到底怎么回事才行。“衛所那邊,交貨在即,這批貨我抽查了幾次,你們也該好好排查才是,我一個人查不過來那么多,衛所里的人手可是不少的,過幾天我會請牛百戶親自帶人來驗貨的,你們別到時候丟我的臉。當然,若是樣樣過關,之前說好的獎賞,自然是不會少的。”
于掌柜一聽,自然知道這才是重點,忙不迭點頭發愿。周朦朧擺擺手讓他自管忙去,應付這一批老油條多年,周朦朧早就習慣了時而棍棒時而蜜糖,吩咐客氣了這些老油條不當回事,但是她本意并沒有打算把這些人全換下來,只要保證這破船運營起來就行,她沒那個精力給這破船換一身全新精良裝備。
不一會兒,前胡忐忑的站在周朦朧面前。他跟了周朦朧也不少年頭了,像今兒這樣心里直打鼓,那還是初來的那段日子吧。后來摸清了周朦朧的脾性,前胡自身又是勤奮機靈的,倒真是極少這樣心里沒譜了,唉,前胡心里一嘆,誰讓自己昨兒晚上腦子一熱,把主子給賣了呢。
噢,不對,不是賣。賣還能收點回報,他那應該算白送。
周朦朧瞧見前胡低著頭亂轉的眼珠子,就氣不打一處來,這小子哪里來的膽子,怎么就把戚廷岳帶到小院兒那去了,還有早晨戚廷岳給她的那把鑰匙。但是訓斥的話在嘴邊打了個轉兒,周朦朧臉頰就微紅了,到底還是壓下去算了。回頭若是犯了錯,哼哼,再收拾你。
“于掌柜說早上去劉家吊唁,劉家人說劉大爺昨兒個夜里摔跤傷重,沒出來露面。”周朦朧輕描淡寫的說道,等著前胡告訴她怎么回事。她倒是想問,昨兒個后來怎么回事的?劉大爺那傷到底是不是摔的?你是怎么把我交給戚廷岳了?可惜她一句都不好意思問。
前胡偷偷呼出一口氣,倍感慶幸,答道,“那傷肯定不輕的,姑娘是沒看到,戚大人啪啪兩拳過去,接著飛起來就是幾腳,最后一腳愣是直接把劉大爺踹到墻角貼著了,若不是……”
前胡一邊說還一邊手舞足蹈的形容,若不是瞧見周朦朧頗為不善的眼神,他還要夸贊幾句戚大人真是英雄救美身手了得,當然,那冷冷的眼刀掃過來,前胡立馬放下手臂規規矩矩站好,低眉垂目答道,“嗯哼,所以小的以為,劉大爺起不來床不是作偽。”
“那太白樓那邊兒……?”周朦朧看著前胡前后迥異的表演,按捺住心里的好笑,果然是戚廷岳打的,當年他在書院里也有學拳腳的課程,那時候他身手就不錯,這幾年從戎,想來是更出色了。
前胡見周朦朧不追究,松了口氣,“昨兒個后來太晚了,太白樓只留下兩個灑掃的小廝和婆子守著,其他人都散了。小的走的時候給了銀子打點過了,今兒一大早又去找了那個在場小廝,仔細叮囑過了,而且劉家在治喪,若有流言出來,劉家也不會放過他的。”
“行了。”周朦朧食指在桌子上輕輕敲了兩下。前胡一聽,姑娘這就收尾了,那就是不追究他了吧。暗自慶幸的時候,周朦朧的話音又落了下來,“你跟著我在外頭做事的時候多,瞧賬本核算賬目的本事也不能白學了,這樣吧,這幾天你就代我抽查一下瀝州周記鋪子的賬目吧。你抽查過的,無論有沒有問題,都標記出來,回頭若是有空,我再從你查的里面抽幾個來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