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姐姐說，讓奴婢學著服侍姑娘。”郁金咬咬牙，小臉白白的，她當是周朦朧覺得她做得不好。往日她只管燒茶端水的，只算得個小丫頭，是不能跟著主子進屋服侍的。

“哦，”周朦朧微微一愣，露出個微笑來，“挺好的，好好學著。她們倆做什么去了？出門了嗎？”

郁金得了肯定和贊許，這才平息了緊張，“姐姐們沒出門，在后罩房忙呢，紫蘇姐姐說是挑衣料的。”

“行了，”周朦朧放下帕子，“你去看看廚房上晚上做些什么吃的，學著你姐姐她們，做事細心些。”

“是，奴婢記著了。”郁金端著水盆高興的下去了，姑娘沒反對，那她往后就能慢慢跟姐姐們后面安心學著怎么服侍了。

周朦朧自個兒拐進里屋，對著桃木雕花鏡臺細細摸了層香膏，這才往后罩房走去。

“這個好這個好，你看，今年春天的軟香鍛，這玫紅的，做了春天穿，那真是美極了。”紫蘇的聲音一聽就像是彈跳著一樣，帶著股興奮勁兒。

“玫紅色？不若這洋李色的吧？”青黛不緊不慢，語氣卻是寸步不讓，“這洋李色的古香鍛，雖是去年秋天收著的，看著柔和素凈些，那玫紅色太跳脫了。”

紫蘇撅嘴，“玫紅色怎么不好了？多喜慶多有朝氣啊？你這也不錯，可是太素凈了吧？”

青黛搖搖頭，攬緊了懷里的料子，“反正我瞧著是好極了。”

……

周朦朧聳聳肩，輕咳兩聲，“誒誒，我說兩位在這吵什么啊？本姑娘我都站這兒這么久了都沒看見么？”

紫蘇和青黛同時回頭看了眼立在操著雙手立在門邊的周朦朧，“姑娘回了啊。”說完這一句，兩人又重新回到她們的主題，一個看著玫紅色軟香鍛愛不釋手，一個抱著洋李色古香鍛絕不放手。

周朦朧揉揉額頭，看不明白的很，“我說你們倆沒事兒折騰起這些死物干嘛？對了，這不都是本姑娘的東西么？怎么本姑娘還好模好樣的站在這兒，你們就要分了我的家產了？都沒人倒杯茶給本姑娘喝的，唉，世風日下啊。”

青黛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頭朝周朦朧福了福，“奴婢這就泡茶去。”說完還先小心翼翼把手里的料子往箱籠里擺放好，才出門去倒茶來。

“說說，你們這是干啥來著？還真要分了本姑娘的家產了？”周朦朧見沒人招待自己，只好伸手拉了個松紅木宮櫈一屁股坐下，昂著下巴問紫蘇道。

“噗哧！”紫蘇倒不怕周朦朧惱了，倒是忍不住笑起來，“姑娘真會說笑，奴婢們若真是那懷了歹心的，那也得瞅著您不在的時候偷偷分啊，哪還敢光天化日的在您眼皮子底下使壞呢？”

周朦朧點點頭，嗯，說的有道理。于是她又用下巴點點那七八個敞開的箱籠，“那你們這是張羅什么？”這些年各房有月例，她也是有的。各房四時有衣物料子，她當然也有。不過周朦朧出門要么是男裝要么是婦人裝扮，除了衣飾素凈端莊以外，并不像其他府的小姐們一樣四時做不斷的新衣，所以積存下來的衣料倒是不少。

紫蘇還沒來得及開口，青黛就端著紅木托盤進來了。“當然是給姑娘張羅了。”

“給我張羅？”周朦朧更不明白了，她一年四季穿的衣裳，雖然體面，但是不求穿新的款式也不喜歡繁復的花紋，哪里用得著她們倆這樣上心的。

“那當然了。”紫蘇這時候又自動和青黛站到了同一條戰線上。“難不成姑娘要嫁人了還不做點好衣裳的？就姑娘平日里穿的，那哪里是哪家大婦該穿的？”

周朦朧額頭見汗，紫蘇這丫頭這般嫌棄她的么？

青黛捧了杯熱茶放在周朦朧面前，“紫蘇說的極是。這些料子，若是不做了衣裳，到時候也不過是白白算了嫁妝罷了。不若做了四時衣裳，日后姑娘主持中饋，也是體面的事。老爺夫人總該再為姑娘添點別的嫁妝。”

主持中饋？周朦朧怎么覺得這比料理周記鋪子還讓她頭大呢。喝了口茶，朦朧一開口差點就想說，你們倆還是繼續吵去吧。縮縮舌頭，“你們倒琢磨的挺好，還嫁妝呢。我剛從聽濤閣回來，老爺夫人的意思是，恐怕本姑娘我真沒什么嫁妝能帶出去的了。”

青黛微愕，紫蘇卻是不管不顧張嘴就氣憤的很，“老爺夫人怎能如此？姑娘這些年給周家賺的銀子可算不老少了，這關鍵時候怎么不想著給姑娘掙點面子的？”

周朦朧瞪大眼睛瞧著紫蘇一副母雞護小雞的強悍模樣，“他們若是知道給本姑娘掙面子，又哪里會讓本姑娘去拋頭露面掙銀子呢？”

紫蘇氣結，又接不上話，青黛剜了她一眼，這才朝周朦朧說道，“姑娘怕是比奴婢們想得開吧？不然也不會來瞧奴婢們瞎忙活了。”

“嘿嘿，你倒是聰明。”周朦朧咧嘴一笑，“沒嫁妝就沒嫁妝唄，本姑娘能在周記掙銀子，還不能去別家掙了？不過，嫁妝什么的隨老爺夫人定奪，本姑娘倒是得了許可，出門能挑幾個人帶去的。”

紫蘇先是一喜，接著又撇嘴，忍不住嘀咕道，“若是沒嫁妝，還沒陪嫁丫頭，周家這般嫁女兒那豈不是讓坊間笑話死了。”

青黛拉了下紫蘇衣角，跪下就磕頭，“奴婢多謝姑娘記掛。”紫蘇慢了半拍，也緊跟著跪下磕頭。姑娘這會兒當她們面說這話，自然是會帶她們出去的。

“呵呵，別磕頭了，都磕丑了。”周朦朧連連擺手，“到時候再服侍我一兩年，到時候也給你們尋個好人家。別嫌棄本姑娘沒嫁妝發月例銀子就好。”

青黛率先呵呵一笑，“姑娘發不出月例銀子，總還有姑爺照管吧。”

周朦朧看著青黛清明的眼神，打了個響指，“對了，明兒前胡送些鋪子里的賬本來，都是他查過一遍的。前胡做事細致是細致，但是這賬目還是要謹慎些，你們倆換班抽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