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孩子們雖然單列一桌,但是也在一旁,屋里一樣是熱鬧的很。小歡顏的話最多,偶爾也能聽到銘哥兒小聲的說話聲。
大人這邊,齊氏一直是繃著個臉,一直沒出聲。周朦朧也不管齊氏心里在想什么,一邊吃著自己的,一邊看著孩子那邊,時不時叫婆子們給銘哥兒夾些肉,給小歡顏添點湯,給開顏的面條里燙點兒小白菜。
走的時候,銘哥兒依依不舍的看著小歡顏,他喜歡這個小姐姐,熱情開朗,還會主動跟他親近。這樣單純的眼神,周朦朧看在眼里心疼在心里,不由得又叮囑齊氏一句,“到時候開顏滿月,你帶了銘哥兒一道來啊。祖母最喜歡小孩子了。”
不過是添張帖子的事情,嚴氏自然沒有意見,只是跟著幽幽嘆息一句,“慧心一輩子什么都順心,偏偏就子嗣上跌了個大跟頭,唉,也是可憐的很……叫她來散散心也是好的。”
去了一趟祿王府,周朦朧算是了了一樁大心事了。她就興致勃勃的開始要籌備新鋪子的事情了。她也不客氣,搖著嚴氏的胳膊就撒嬌要人,“把青姑姑借我用幾天唄,給我尋個合適的鋪子,盤下來,等海上的貨回來了,鋪子就能開張做生意了,到時候賺了錢,給您老買花戴!”
嚴氏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哎喲我的天啊,一把年紀還等著你給我買花戴呢,戴出去莫不是要笑死人了。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心大膽子也大,這海上的貨也都能弄回來賣,想當初我們年輕的時候,能把街面上的鋪子弄清楚就不錯的了。多少老姐妹搞不清楚這些,嫁了人到了婆家也跟睜眼瞎一樣,銀子一頭進一頭出,根本不知道怎么個回事……”
人老了,動不動就愛講古,周朦朧笑瞇瞇聽著。她想起以前在外面夏天趕夜路的時候,經過一些鄉下的村莊,就會有老人搖著蒲扇坐在竹床上邊乘涼邊給兒孫講古。隔輩兩代人,在涼涼夜色里讓只是過客的她看得無比羨慕。
隔天,周朦朧再帶著孩子到廣玉山房來,青姑姑就已經在倒座里等著了。
天已經慢慢涼快了許多,嚴氏跟著孩子們一起去園子里走走,周朦朧就叫了青姑姑到玉紗櫥說話。
“大奶奶是要開鋪子是嗎?”待行禮問安,站起身來,青姑姑就笑著問道。說來這也不是她頭一回幫周朦朧做事了。
“是呢。最好是能過一個多月就要能開張,鋪子盤下來,還得留著時間給我重新捯飭捯飭?!敝茈鼥V知道青姑姑是個做實事的人,就把自己的要求擺了出來?!暗囟我?,地段一定要好。鋪面不能太小?!?
“好點段的鋪面,若是大奶奶瞧得上眼的話,應該不用怎么捯飭了吧。”青姑姑有些不解。那些好地段,可謂是寸土寸金,能開個大鋪子的,都是有些實力的,鋪子里都會收拾得干干凈凈,布置得有品位的也不在少數。
“那不一樣?!敝茈鼥V堅持的搖搖頭,“我賣的都是海外帶回來的貨,就是講究個特色。這鋪子里的擺設,裝飾,也都不能落俗了。都要跟貨物一樣,一看就不是大家看慣的樣子才行。”
青姑姑聽著還是有些沒太聽懂。她雖然是幫嚴氏打理陪嫁的各種產業多年,卻也都遵循著老一輩兒的觀念和傳統,周朦朧要賣什么她一無所知,為了賣的東西還要把鋪子也換個模樣,更是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但是再想想瀝北樓,青姑姑好似就能明白一點點了。不過是個酒樓,按老一輩兒的話說,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菜品好,有特色,開在陋巷都是不怕的。偏偏周朦朧當時開瀝北樓,連杯盤碗筷都親自去找了價格不菲的民窯單獨燒制,青姑姑當時也覺得看不明白,后來瀝北樓的生意蒸蒸日上并且成為尚京新寵,青姑姑就明白出一點味道來了。
“那好。那奴婢就去尋個地段好的,鋪面不能太小的。嗯,奴婢一邊找鋪子一邊留意工匠吧,最好能尋著南邊兒過來的工匠才好呢……”找南邊來的工匠,也是有理由的。南邊靠海,南邊的工匠不說見多識廣,眼界總要開闊一些,說不定能多明白一些周朦朧的要求。
“如此甚好,就是又要麻煩姑姑您了?!敝茈鼥V非常滿意的點頭。青姑姑可能思想上一下子跟周朦朧對接不上,但不能不說,她是個非常好的執行者。也就因為這一點,周朦朧才每每有事第一時間就去嚴氏那里招她來幫忙了。
“大奶奶這是說的什么話。多虧了您,我們青舸這后半輩子才能落定,您可是我們母女一輩子的恩人。”青姑姑由衷的說道。為了青舸的事,她們母女在嚴氏面前的體面早就今非昔比,但是就因為如此,青姑姑才更清楚,若不是因為周朦朧,青舸后半輩子的著落更難。
不是說嚴氏故意要苛待婢女。她們幾個自打到了嚴氏身邊,就是知道的,要想得別人沒有的體面,自然是要付出別人付出不了的代價。若不是因為周朦朧從中打亂,青舸怕是要跟素荷她們一樣,熬到二十四五。
嚴氏就算到時把她們還了良籍,可二十四五的姑娘家,可就是實實在在的老姑娘了。這些年學的再多調教的再好,二十四五的姑娘,有嚴氏給撐撐腰找找門路,要么給人做妾,要么給人坐填房,這都還算是體面的了。要知道,一般人家的庶出女兒,也不過就是這么個出路。
青姑姑就這么一個女兒,自是舍棄什么都是舍得的。
“這都多長時間的事了,姑姑您往后就別老提這茬了?!敝茈鼥V客氣一番,就問起青舸近況來,“……重樓跟著大爺去了瀝州,青舸在家可好?我這回來說起來沒什么大事要忙的,但是人好像一直沒怎么得閑,也一直沒見著青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