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村長一愣,瞬間也明白了,若是人家看不上,大概就不想費心思一家家看過來了。不過,這一個村兒指著養家餬口的事兒,劉村長心裡還是有數的。“好,就看您說的這家?!?
劉村長從前頭叫開了門,“二柱子,二柱子。”
“他大伯,”出來是個農婦,見了前胡等人的打扮,一雙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擺纔好,“您侄兒這會兒不在家呢。是不是看羊?來,往院裡來……”
劉村長尷尬一笑,“小兄弟別介意,這,家裡男人不在,先看看羊也沒事兒?!彼麜缘糜绣X人的規矩大,若是屋裡沒個男人,多半成不了事,但是客人又只是說先看看再說的。
前胡點點頭,跟著往院子裡走。羊都關在後院裡,一數,這家養了九隻。
“你看怎麼樣?”周朦朧也不去聽前胡和劉村長說話,低聲問她身側的常山。
常山一直沒吭聲,突然被問,倒不慌張,“我看還行。統共九隻,看起來精神健壯的,也有五隻。剩下那四隻,也能挑出來兩隻,出了瀝州若是能先賣掉這兩隻也是可行的?!?
周朦朧點點頭,常山說的,正是暗合她的心意??粗窠训模飞橡j養好,能往南方多走走的,這兩隻個頭上看著差點兒,但也不是病相,沿路先賣了就行,左右不過是價格低點兒,也不是所有的人家都要撿最好的買。
看過一眼,前胡就讓劉村長帶路,又隨手選了幾家房屋不大的人家去看,大體上跟頭一家差不多,好的有,次一點兒的也有。
如此看了三家,劉村長也心裡有數了,臉上起初的緊張也慢慢消散了。前胡這時候就問起價錢來。
劉村長瞇瞇眼,說道,“往年,品相最好的,論只的話那得二兩半一頭的,若是論斤……”
一直沒跟劉村長搭話的周朦朧這時候開口了,“村長,這樣吧,我們只挑兩批,品相好的,二兩銀子一頭。次一點的,一兩銀子一頭。個頭無論大小?!?
劉村長這才曉得,後頭這斯斯文文的小哥纔是當家人,還以爲是富家公子帶出來玩兒的呢,不過聽這說話,倒是極有主見的。
周朦朧見劉村長沒答話,也不惱,“劉村長,說實話吧,過了你們這個村兒,我們不過是再花幾天四處轉悠一下的事兒。我們能等得,你們村裡的羊可是等不得的,恐怕……人也等不得吧。”
她不是欺負老實人,這個價格,當然比不得往年了。如果跟往年比,那村裡的羊好賣自然早讓人販光了。做生意就是這樣,不能光記著年景好的時候,什麼市場什麼價格。周朦朧這個價,算是公正的了。若換了旁人,見這一村子吃不飽飯的苦相,說不定還要再壓一壓呢,正是那句話,羊等不得,人也等不得。
“不如這樣吧,劉村長你差個人家家問問,若是有人家同意的,我們就上門選去,當面付現銀?!背I介_口打個圓場,這下都下半晌了,先敲定成不成,給點銀子晚上也好有個落腳的地方。若是不成,就得趕緊尋別處落腳了。
劉村長拿了煙槍狠狠吸一口,“不用問了,這事兒我應了!”村裡的情況他再清楚不過,今年的年景大不如前他是知道的,倒不是他貪心,不過是想爲村民們多爭取點兒的,但是買賣人個個都是精明的,這價格也算很公道了。
周朦朧幾個還沒說話,後頭的小孩子已經跳起來歡呼開了,“哦,哦,賣羊了!我們家要賣羊了!”說著就四散跑開了,大概是回家報信兒去了。
既然達成意向,周朦朧等也不計較來了沒喝口水沒歇腳的,從東頭第一家開始,一戶戶的來選羊。此時選了,也並不是當場就拉出去,前胡拿個冊子,一戶戶登記,頭等的幾頭,二等的幾頭。第二日走的時候,按這賬目來拉羊付銀子就是。若是當場選定然後銀貨兩訖,耽誤工夫不說,還沒那麼大地方安置這些羊的。
到天色暗下來之前,全村三十幾戶人家都過了一遍,賬目上看,頭等的有七十二頭,二等的也有三十六頭。也虧得前胡和常山眼尖手快,每戶頂多半柱香功夫就了事。反正第二日若是有變動,賬目改一下就成,總的還要看羊的好壞來說話的。
中間有個小插曲,看到村尾西頭一家,還沒進去,就聽到裡頭打罵的聲音。劉村長當時臉就拉了下來,直接推了門就進去,“三全,怎的暴脾氣又起來了?”
那瘦高個兒男人見了村長進來,這才住了手,只是嘴裡還惡狠狠的,“曉得村長帶人來買羊,我讓這死丫頭餵羊喝點水的,做事慢光會吃閒飯,我怎麼不一早掐死這賠錢貨的……”
周朦朧聽這話就皺了眉頭,往院子裡一瞧,一個八九歲瘦巴巴的小女孩兒蜷縮在牆角抽抽搭搭的,那捂著臉的小胳膊細瘦細瘦的,跟乾柴棒子一樣。
劉村長暗恨這三全太沒眼色,當下說他兩句,“多大點兒孩子,哪有什麼力氣擔水的……罷了不說這些,客人們來你家看羊咧。”
三全朝牆角一瞪,“還不滾進去?丟人現眼的貨,等著老子給你收屍?。俊币晦D頭對著周朦朧幾個,臉上快速換上一副討好表情,“我家羊都在後院咧,七頭,個個都是好樣的,別個不曉得村長曉得的,閨女我都捨不得給她吃飽,這羊我可是喂的好的很啊……”
劉村長朝裡走,周朦朧卻是腳步一頓,“不用看了。你們家羊我一頭也不會要?!?
三全滿臉堆的笑頓時僵在那裡,“這是哪的話?不是說村裡家家都上門收的嗎?我家羊可不比旁人的差了!村長叔,旁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的……”
周朦朧擡起下巴,斜睨著三全,鼻子裡哼出一聲不屑來,“愛買不買是我的事兒。誰說買了別家的定要買你家的了?劉村長,沒這樣硬來做生意的吧?”
劉村長心道壞事了,這小公子一路都不拿鼻孔看人的,怎的現在露出這般富家瞧不起人的樣子來,定是哪裡惹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