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昨兒個包媽媽肯定沒跟戚廷岳提,一來戚廷岳若是知道肯定會提前跟她通氣,二是若是早先知會過戚廷岳,包媽媽在她面前提起來應該底氣足的多,這點兒周朦朧算是記著包媽媽的知情識趣,還算是本分的。
包媽媽卻是大氣都不敢出,跪下又恭恭敬敬連磕三個頭,個個都能聽見額頭磕在青磚上的響聲,“既然太夫人將奴婢給了大奶奶,奴婢日后就是大奶奶的人,只要是大奶奶的吩咐,奴婢絕不敢有絲毫怠慢,日后還請大奶奶看奴婢的表現。”
包媽媽也是近四十歲的人了,打扮和做派體面的很,行如此大禮,是她認主的表態。她也是個心思機靈的,周朦朧嘴上說的客氣周到,句句卻是在敲打她。周朦朧說找了多人都沒個合適的,這是說她對身邊嬤嬤要求嚴苛的很,把戚廷岳大明大擺的提到明面兒上,那是表明周朦朧不懼并且警醒她,一個下人別想著去男主子面前攛掇。
周朦朧心思精明,說話圓滑,手段不聲不響,樣樣都讓包媽媽繃緊了神經。看樣子她還是低估了這位新奶奶,雖然本來她也沒存仗著太夫人的勢和與大爺的交情要怎么樣,也不由得提醒自己日后要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做事了。
說起來,周朦朧覺得有舊主的下人不好用,包媽媽何嘗沒覺得認二主的奴才更不好做呢。
“包媽媽在侯府是幾等?領的月錢是怎樣的?”周朦朧問道。
“奴婢不才,承蒙太夫人厚愛,在府里領的是一等媽媽的職,月錢一個月二兩銀子。”這話換了別的奴才說出來,怕是腰桿都要硬三分,偏偏包媽媽說起來卻是只讓人更覺得恭順。
“青黛,日后包媽媽還遵她原來的份例,雖然包媽媽是我這兒頭一位媽媽,月錢照舊,一個月還是二兩。”周朦朧偏頭對身后的青黛說道。
“是,奴婢記住了。”青黛福了個禮,又上前對包媽媽行了個禮,微微笑著說道,“包媽媽,每個月月底最后一日發月例,若是晚了漏了,煩請媽媽提醒我一下的。再有,平常若是缺什么少什么,您和我或者紫蘇說,也都是一樣的。”
其實青黛對著包媽媽還是有些發怵,來頭大不說,月錢是她們兩倍不說,光那做派就夠震懾她們這些年輕小蝦米了。只是這時候青黛不得不繃著淡淡的笑慢條斯理的說話,這時候可不能怯場給大奶奶丟人。
包媽媽也笑瞇瞇回禮,并不以年長就傲慢了,“日后還請姑娘們多擔待了。”
“不知道范管事那邊,可有什么安排?”周朦朧問道,索性主仆都透個底兒,這包媽媽留下來,也說得通情理,可不要過幾天再說范管事是留著給他們做管家的。這宅子雖然有五進,那是想著日后回來的打算,目前可沒那么多事兒要范管事插手的。
“就因為奴婢來了是留下服侍大奶奶的,所以范管事這回就一起來了,給大爺大奶奶問了安,范管事好回去稟告太夫人。”包媽媽規規矩矩答道。心道,大奶奶是個磊落的,這樣直白的問總比旁敲側擊的打聽好多了。
“媽媽您剛來,瀝州氣候物產又不比尚京,先歇著些,就不忙排您的職了。說實話,”周朦朧眼珠子一轉,跟聰明人說話還是直白些的更好,“你想必也看到了,大爺雖然置了這宅子,從上到下人丁簡單,事務也不多。”
“奴婢曉得,日后但凡大奶奶有吩咐,隨時支使就是。”包媽媽點頭。到了新地頭就去攬瓷器活兒,那豈不是招這些原本用的姑娘們的忌恨了。而且大奶奶說的也是實情。
周朦朧又問了幾句包媽媽住的廂房可還滿意,若是滿意,日后就固定住著了,缺什么只管報了去添就行。包媽媽哪里敢在周朦朧面前嘀咕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況且她也留心過了,就她住的地兒,擺設彩光用物,雖然跟尚京侯府沒法兒比,比之大奶奶身邊最得臉的兩位婢女可是還要上乘一分的。所以她只敢謝了恩,就識趣的告退了。
戚廷岳回來端著熱騰騰的酸筍雞湯面片兒吃得呼哧呼哧的時候,周朦朧就隨口說起了包媽媽來了就不走了的事兒。戚廷岳埋首在面碗里,砸吧兩下嘴樂呵呵說道,“不走也好,我們也沒個燕喜嬤嬤,包媽媽年歲夠懂的多,又還不老身體也好,跟著你我也放心。”
周朦朧撇撇嘴,心道,還好是我沒多心多疑,看看這些男人,提起自家人那都是好的,哪怕是自家一個奴才。
見周朦朧沒說話,戚廷岳就尋味出味兒來了,他心里周朦朧不是那種格局小心眼兒跟針鼻子一樣的女人,但是想想包媽媽也只自己熟悉,周朦朧一點兒不了解,能應下來在他面前不多嘀咕一句,就夠好的了。
“不是你說我也不知道包媽媽要留下來,也沒急著跟你說她的底細。”戚廷岳吃了個大半飽,就放慢了速度,說起話來,“包媽媽的娘是我祖母的陪嫁丫頭,早就放出去榮養去了,包媽媽年輕時候也是在祖母身邊兒做事的,可以說看著我長大的,在祖母那兒得用的很,你可以完全放心。”
那就是家生子了。周朦朧暗忖,怪不得那規矩禮儀一點兒錯處都挑不出來,但是又自帶一股子不逾矩又自有章法的氣度,原來是從小耳濡目染的。如果在太夫人那兒不得寵,包媽媽就不會有現在的姿態了。
“反正人品該是沒問題的,若是有什么貓膩歹心的,祖母這么些年早該攆出去了。不過跟著你,你也別管是從侯府來的,就當外頭新買來的,該怎么對待就怎么對待就是了。”戚廷岳三兩口扒完。
這話倒是句實在話。周朦朧心里這才熨帖了,她有她自己的腦子,不去計較這些小細節,但是夾在中間的戚廷岳可不能真的以為萬事大吉。提前打個預防針,以免日后有點什么事兒,戚廷岳若是完全站在太夫人和包媽媽那邊,包媽媽就是再本分,天長日久也難免驕橫起來,她這做主母要生的悶氣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