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許大人和劉大人不是忙著秋收的事兒麼,你帶了人去烏雲山轉轉,郭大叔不是說了麼,兔子抱窩快的很,現在到處曬的都是糧食,可別都喂兔子了。”周朦朧提議道,她沒發覺她的口氣已經像是在哄三歲小孩兒。
結果就是隔了兩天,戚廷嶽臭著一張臉帶了一百五十人殺上烏雲山拿滿山的兔子撒氣。周朦朧帶著前胡,周世錦帶了小廝,一道往川北去。
瀝州週記鋪子在良性循環,還不急著讓周世錦來接手。但是南邊到底是鞭長莫及,總不能離開瀝州的時候,再草草交給周世錦了事。她雖然對周家沒太多感情,但是周家如若能過的好一些,也省卻不少麻煩。
依舊住在川北客棧,周世錦本想就住在錢掌櫃張羅的後院兒裡,見周朦朧意見堅決,也知道東家不齊心不好。
到了客棧,周朦朧卻沒有出門去閒逛,而是拉了周世錦,將川北,嶺南,覃嶺,三郡的賬冊丟在桌子上,擺給周世錦看。
“你又不是馬上就離了瀝州,這些還是你自己看吧。”周世錦本來就不大甘願跟來,這些事他不愛操心,莫說看著這滿桌子的大小賬冊了。
周朦朧耐著性子,儘量將話說的軟和些,“早走遲走,女兒都是要走的。這些我也不是不管,不過父親也該慢慢曉得各處鋪子的情況,不然哪一天我一甩手,底下送上的都是爛賬,父親就要被人矇蔽了。”
周世錦臉上更苦了,其實他想說,還是月月伸手要銀子的日子比較好過,即便現在這些賬本放到他面前,哪些是爛賬他也挑不出來。
周朦朧撇撇嘴,索性一伸手,把桌子上的賬冊劃成幾類。“這樣吧,父親不耐煩操心這些,女兒就說給你聽。”
“您看這些,”周朦朧指指最大的那一攤,“這些裡面有鋪子也有田莊,都是這麼些年來收益最差的,而且起色並不大。女兒建議呢,這些能賣就賣了。左右賺不了什麼錢,還得花費不少人力物力,也最讓人操心。”
周世錦只是不愛這些瑣事,腦子還是好的,一聽也就明白,“那就按你說的這麼辦。”
“父親同意的話,那就趁您也在川北,給幾個大掌櫃說說,讓把各自名下該賣的賣了。日後再來查賬,也就清爽多了。”周朦朧立馬把剛剛達成一致的賬冊歸攏到一起。
說完她又挑挑揀揀,這回只挑出六七個賬冊來,“這些是這三個郡縣裡咱們週記盈利最多的鋪子和莊子,這幾個呢,我建議是父親親自管著,不要假手他人。賬冊您留一份,幾個大管家那也有一份,年年這幾個賬冊,父親要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來查驗。若是這些個鋪子都經營不好,咱們在這三個郡縣的其他生意就沒有做頭了。”
周世錦本來是皺著眉頭想推辭的,只是聽到周朦朧最後的話,也知道這些是重中之重,只得點頭記下。
“這剩下的,”收起那六七本,還有十來本大小冊子,周朦朧努努嘴說道,“這些收益不是年年都好,但是偶爾也能有些起色,父親還是再看幾年,若是還是那樣幾年沒有好轉的,還是賣了拉倒,有起色的,就讓大管家們好好管著。”
這話周世錦也懂了,他摸摸鬍鬚,“那還是得年年都來一趟?未免太繁瑣了。”
周朦朧努力忍住不去白他一眼,“除非父親不指望從這些裡面生錢,不然當然得年年來了。那些大管家,雖說都是精明幹練,但是難保不從中取利的,查驗也是個震懾,難不成咱做主子的還看下人的臉色吃飯不成?”
罷了,說說就動了氣,周朦朧心想,往後大概就看那最盈利的六七個出處周世錦能不能抓好了,恐怕旁的都指望不了他。還好瀝州那邊靠的近,想來周世錦管起來也能比這邊勤勉一些。
“川北,嶺南,覃嶺,幾個大掌櫃這幾天都要見的,父親往後還是莫要跟他們太熟稔了,這幾個人都滑頭的很。”周朦朧忍不住再三叮囑道,去年覃嶺的劉大掌櫃被拿辦了,來的是五叔那邊指派過來的,也要防範了。
“嗯嗯。”周世錦也顧不上女兒的口氣好聽不好聽了,只得樣樣都記著。這些年光伸手拿錢用日子是舒服,現在女兒慢慢要把事情交回來,周世錦才知曉了女兒這幾年的不容易。
“您每次來查賬的時候,先對比一下女兒這幾年的賬目。收益好的豐年能餘多少銀子,生意不好的荒年又能餘多少銀子,左右如果挪的太多,那您就要仔細查賬了。查賬也莫要光聽幾個大掌櫃的說話,還不如託人去打聽打聽幾個大掌櫃家裡的情況。”周朦朧細心說道。
“這是爲何?”周世錦不解。
周朦朧嘴角有莫名的笑意,“做大掌櫃的,一年有多少的收入,咱們做東家的還不清楚麼。若是拿著怎麼的月例,還能在外頭買房置地,兒子娶媳婦能給多少聘禮能辦多少酒席,女兒出嫁能給多少嫁妝,婆娘能戴什麼首飾,家裡宅子多大手面鬆不鬆,鄰里問問就都知道的。若是這些做事的比咱們做東家的日子還好過,那他的賬目沒問題纔怪。瞧瞧上回劉大掌櫃就知道了。”
周世錦不由得汗顏,女兒這樣反推過來的道理,也確實是有道理的。看到流膿,那自然是身上有瘡的。
於是接下來幾天,周朦朧就打發幾個大管家去把該賣的產業尋人賣了,樣樣賣之前也都主僕一起預估大概在什麼價錢,周世錦雖然只是旁聽,也知道這是預防下人把東家當傻子糊弄。
對賬的事情,周朦朧就沒插手,讓前胡給周世錦打下手,盯著周世錦用她說的法子來對賬。先跟往年的賬目比對一下有沒有大問題,心裡有數了再一樣樣覈查。不過有去年收拾劉大掌櫃的例子在前,今年送到面前的賬目都清爽的很,這幾個聰明人都是不敢再擄虎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