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周朦朧說的如此直接，鄒婉露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其實尚京也沒太多講究，周姐姐要是不急，等戚大爺回來再做決定也不遲，你一個人住著，院子多鎖著些也好，平日里看門的婆子侍衛得得力點兒才好。”

此時余景妍已經連續喝了兩盅茶了，還捧著茶杯戀戀不舍，旁人說了什么她好像也沒太在意，周朦朧看著她這樣小女兒癡迷模樣，不禁笑了起來，“還真有這樣愛茶的人么？我當愛喝茶的都是老頭子老太太呢！咱們去東邊園子里坐坐去，這天兒還不那么熱，可先說好了，我這院子的園子，可沒什么好花好草亭臺樓閣，就是樹多，我俗氣的很，只圖坐著涼快。”

張麗玲呵呵一笑，起身去拉余景妍，“周姐姐這樣兒的人真少見，見過不少往自己臉上貼金的，還真少見您這樣兒盡挖苦自己的。說著我可是想去看看樹多的園子是什么樣兒的。”

余景妍都走了兩步，還回頭看看小茴正在收拾的茶壺，鄒婉露忍不住拍了下她的肩膀，“瞧你這點兒出息。”

周朦朧回頭看著余景妍臉蛋兒紅紅的，忍不住笑道，“景妍妹妹真是可愛，別急，一會兒到那邊，我還有幾樣茶邀你們一起品品，好像……還有福鼎白茶哦……”

“真的真的？”余景妍好像很想抹一下嘴邊口水，顧不得小茴手里還沒見底兒的細腰琺瑯茶壺，急急往前走去，那心急都寫在了細碎的腳步上了。

周朦朧哭笑不得的朝鄒婉露搖搖頭，“那我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只知道好像是有三兩福鼎白茶，那還得你嘗嘗才知道當不當得真……”

東邊園子不小。即便是在張麗玲三個走慣了尚京各家大宅子，在從垂花門一路走到山然居的時候，心里就有了七七八八的譜兒，這宅子不小，看著沒有新宅子的倉促浮華，偏偏還有一種長年沒空過的感覺。周朦朧說大片宅子鎖著沒打理又是那么坦然，到見了這園子，才真覺得，周朦朧句句話都不是虛的。

果真沒什么好花好草，如果說花，那就是樹下一叢叢梔子，剛冒朵兒的多，開花的少，但是難掩那一股梔子香。比起大宅大院里各種名貴的牡丹菊花來說，這樹叢間點綴著白嫩花苞的一叢叢梔子，實在是太小家碧玉了。

果真樹是很多，試想一個園子，沒有可以大片俯身欣賞的名貴花品，頭上卻是如傘蓋般的蔥綠如蔭，連張麗玲，都覺得走在這樣的園子里又是新奇，又是說不出的舒爽。

“這樣很好嘛。”鄒婉露一邊走一邊抬頭看著頭上分錯交叉的濃密枝葉，“若是再熱點兒，我看這園子里也會很舒服的，樹蔭這么多，樹下吹吹風，也涼爽的很。”

張麗玲卻是看到樹下擺置的桌椅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四張酸枝木鏤雕藤條圓椅，半圍著中間一張配套的八角矮長條桌，圓椅扶手處光滑見亮，紋理清晰，一看就是經年的老家具。坐下時她還左右摸摸，“這套桌椅晚上也是這樣放在這里的么？”

“不是啊。”周朦朧對其他兩人做了個請的姿勢，才緩緩坐下，“我這兒還就空屋子多，晚上讓粗使婆子抬到屋里去。夜里到底是濕氣大，這也是長輩留下來的東西，不能糟踐了。”其實是嚴氏庫房里選的，她只能含糊一句長輩留下的，其他三人自然是以為是戚廷岳早逝的母親留下的陪嫁里找出來的了。

鄒婉露并不說話，但是眼睛卻是在桌椅上滴溜溜轉了好幾圈兒。這樣的家具，小姑娘家其實并不是打心眼兒里喜歡的，但是她在父輩兒那里見過同樣成色的，也知道張麗玲打小在祖父面前長大，看這些是不會出錯的，所以對這宅子低調層面底下的東西，有了新的認識。

青黛陸英和山梔端著托盤款款走來，托盤上卻是三套茶具。余景妍的兩個眼珠子早就粘在上面動彈不得了。

周朦朧看著青黛三個斟茶，瞇瞇笑，“三位妹妹頭一回上門來，倒不知道你們愛喝什么茶，所以就一樣準備了點兒。大家一起喝喝看，看哪樣合胃口，福鼎白茶是余妹妹喜歡的，另外兩種是烏金駿眉和一品觀音。”

負責斟茶的是青黛，三個人里，也就她斟茶的手法最為純熟，這倒是陸英幾個短期內學不來的。

聽得周朦朧介紹準備的幾樣茶，余景妍眼睛就圓圓的冒金光了，“周姐姐也是懂茶的人呢。烏金駿眉是紅茶，而這一品觀音和剛才的玉蕊烏龍同屬烏龍茶，這福鼎白茶，卻是真正的上好白茶了，跟那些其實是綠茶的掛名白茶是絕對不可同日而語的了。”

跟著余景妍，張麗玲和鄒婉露也算是對茶懂的多的了，但還是難以像余景妍那般敏銳的察覺出周朦朧的細致用心來，還是余景妍大大咧咧說出來，才發覺周朦朧準備的不僅是好茶，而且是不同品種里的好茶，一種被主人從細微之處尊重的感覺，讓幾個小姑娘很是受用。

“也別光是喝，吃點點心來。”周朦朧淡笑，不提自己在茶葉上下的功夫，招呼她們看降香從食盒里端出來的精致點心。一溜兒糯白纏枝紋官窯淺口小盤子，每個盤子里擺放六只小小的點心，不僅每盤的口味不同，就是同一個盤子里的同一種口味，做出來的也是六個不同的造型，擺滿了半個酸枝木長條桌。

“哇，這點心做的真是漂亮。”張麗玲忍不住俯身去看。

山梔得了周朦朧一個眼神，福禮輕聲介紹每個盤子里是什么口味，這才收了食盒退下去。鄒婉露聽得尤其認真，眼睛也泛起了光彩。

“都嘗嘗看吧，一早讓廚房里做的，新鮮著呢。不過做的小巧，怕你們吃多了，一會兒吃飯就沒了胃口。”周朦朧熱忱招呼，像大姐姐一樣小心提醒道。看著個個都跟人精一樣，看見漂亮精致的美味點心，也都跟小姑娘家一樣毫無招架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