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戚廷嶽歪頭看了一下週朦朧的神情,笑道,“對,你該知道的,祿王府有錢的很。那死秀才從小就嬌生慣養,比女人還矯情。”
周朦朧看著戚廷嶽形容遊秀才刻薄的言辭,也咧開了嘴笑。也只有發小的交情,在說起來的時候纔會這麼百無禁忌的。片刻,她又沉默了。“那……那這遊秀才怎麼來瀝州來了?想你了不成?”
嬌生慣養,矯情。這樣的人就算出來看看花花世界,應該也不會往瀝州跑的。況且這都十一月了,十一月的瀝州,可是冷的很,這一路哪裡還能讓人舒服的。
“唉。”戚廷嶽伸手揉揉額頭。“我們還有個兄弟,上回我就是託他和遊秀才幫忙尋點首飾料子和工匠師傅的。遊秀才是出來幫小侯爺尋醫的,尋到北邊兒來了,想著我在這兒,就順道過來看看。我們叫他小侯爺,這不是外號,他從小就是侯爺。”
“從小就是侯爺?”小侯爺,周朦朧心裡一陣怪異,當今是有這麼一戶小侯爺的,坊間百姓知道的也多。“不會是康安侯吧?”
“咦?你猜到了。”戚廷嶽挑眉,算是承認。“也對,知道他的人就多了。”
“小侯爺病了?”周朦朧這回問的是真關切。坊間百姓都是知道的,當今聖上的姐姐,福雅大公主,當年把女兒壽安郡主嫁給了一名出色的武將,姓陳名勳。一般尚了主的駙馬,都只在朝廷掛個閒職,等於是皇家花錢養個廢人。但是陳勳婚後,聖上下旨允許他領了最後一場戰爭,再回尚京卸職的。
不巧的是,這場戰爭中陳勳就丟了命。而此時壽安郡主肚子裡有了遺腹子。聖上對姐姐和外甥女都是愧疚極了,就追封了陳勳爲康安侯,自然,這爵位一頒發下來,就是落到壽安郡主的肚子上的。這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朝中民間,都甚是轟動。都在關注猜測壽安郡主會生男還是生女。
若是生男,那生下來就是小侯爺。若是生女,這康安侯,不過就是個名頭罷了。皇家的女兒,還不都是要嫁到別人家的,頂多長大了封個縣主什麼的。
所以小侯爺出生後,自然是備受寵愛的,不過不幸的是,大概是壽安郡主婚後遭逢大變,生產時身體羸弱,小侯爺不過四五歲,壽安郡主就撐不下去了,病亡。
周朦朧在心裡嘆氣。真真是富貴在天。小侯爺當真是潑天的富貴了,外祖母是福雅大公主,母親是壽安郡主,父親死了還能追封個康安侯,可是一個個卻都薄命的很。若是現在小侯爺有個什麼差池,那當年壽安郡主生男還是生女,也就沒得那麼些猜頭了。
戚廷嶽的眉頭皺成一道山川,“準確說是受傷。小侯爺去年出去玩,去南邊兒湘雲一帶,路上腿受傷了,很尋常,大概就是戳破了皮肉,都沒傷到筋骨。他從小倒不是養尊處優,一直在軍中長大,皮糙肉厚的很,沒當回事,哪知道從湘雲回尚京,腿上的傷還沒好,還越來越嚴重。我這麼些年都沒回尚京,還是秀才信裡說,我才知道。”
戚廷嶽自責的閉上眼。
“尚京……太醫都沒法子麼?戳破皮肉,怎會如此難好?”
“太醫也沒法子。”戚廷嶽搖搖頭嘆氣,“而且太醫也說不出什麼原因來,當時他受傷時也有太醫隨行的,還是太醫處理的傷口。很有可能是在湘雲那段時間,起了什麼變化而他們卻不知道。”
“湘雲?”周朦朧臉色也難看起來,湘雲很美,四季如春,山川秀麗,同樣出名的還有湘雲的毒蟲和瘴氣,樣樣都是不知不覺致命的。
戚廷嶽知道周朦朧想到了什麼,“也找了不少湘雲當地的土醫去看,卻說不是毒蟲和瘴氣所致,現在查不到什麼原因。不過,當時米粒大的傷口,卻是已經潰爛的有小孩拳頭大了,看過的大夫都沒法子止住潰爛,若是這樣……若是這樣,怕是腿都保不住……”
周朦朧臉上一片蒼白。怪不得嬌生慣養比女人還矯情的遊秀才都跑到瀝州這邊來尋醫了。保不住腿,恐怕都是最好的下場了。康安侯,康安侯,被聖上寄予健康平安的人,竟然最難得的就是健康平安。
周朦朧不知道說什麼好,輕輕把頭靠在戚廷嶽的手臂上。在她心裡,他是那麼偉岸英武,將她從周家的泥沼裡拖拽了出來,原本了無生趣的生命,又重新有了美好的期望。哪怕是那最晦澀疲憊的五年裡,戚廷嶽也是她藏在心裡反覆回味支撐她一天天扛過去的美好回憶。
可是現在他如此脆弱的在她面前,她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只除了心裡感同身受的愁緒和傷痛。
靜默了一炷香,周朦朧擡起頭,嘴角是一抹溫溫的笑容,“遊秀才明晚到?你得跟我說說他都什麼喜好?住到你書房旁邊的客房可好?瀝州怕是沒有他看得上眼的客棧呢。”
戚廷嶽揉揉額頭,嘴角一撇,“我家就這樣兒了,他不住也得住,就看不得他渾身毛病……”
雖然聽了只覺得好笑,周朦朧還是細細問了這位遊秀才喜歡吃什麼,不吃什麼。然後細細吩咐張老頭去採辦。至於住,那就沒法子了,她只能把最好的東西拿出來鋪蓋擺設,只能讓青黛紫蘇親自去盯著灑掃擦拭,達不達得到這位秀才世子的要求,那就聽天由命了。
第二天一早,戚廷嶽去了衛所,周朦朧出門去找前胡。往往都是她有事兒,讓前胡過來聽吩咐跑腿兒的,現在她閒下來,前胡忙的腳不沾地,倒成了她有事兒去找前胡了。
戚廷嶽的事自然就是她的事,她讓前胡放下手上的一切事務,安排人手帶著充足的銀子尋訪瀝州地界兒附近有名的大夫。務必儘快召集到戚府來。
遊秀才到的太晚,只戚廷嶽迎瞭然後匆匆在安排好的院子裡住下。周朦朧是第二日一早見到遊秀才的。她和戚廷嶽吃過了早飯,青黛纔來報說,外院的客人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