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大人的確不在府中,若小姐真有心拜訪,還請隔日再來。”老管家進退有度,當即給孫書影一個臺階下。
“我家小姐乃是你們大人母親親自定下的未婚妻,哪有你們這樣直接將人攔在門外的道理!”丫鬟當即反駁。
“荷風,不得無禮!”孫書影出聲呵斥丫鬟道:“誰讓你放肆了,下去!”隨即走上前去對老管家說道:“是我管教不嚴,還請管家多多擔待。我也是昨日才進京,本來聽說軻出任祭祀司祝官,便打定主意今日前來拜訪,好給他個驚喜,哪知他這麼快便回營了,也是時機不巧。既然如此,還勞煩老管家轉(zhuǎn)告軻一聲,運城孫氏書影拜見。”言語有度,一副知書達理的大小姐做派。
裝腔作勢,平阮兒嗤之以鼻。今日這主僕二人一人唱紅臉,一人唱白臉,一口一個未婚妻、當家主母,分明是故意而爲,只怕不一會兒這孫書影是楚軻未婚妻的消息便會滿天飛。怪不得楚筠說她難纏,果然不是個省油的燈!
不懂禮數(shù)的事是丫鬟做的,她最多落個管教不嚴的名聲,而在新科狀元、代兵部尚書、赤炎軍統(tǒng)領(lǐng)楚大人未婚妻橫空出世的空前絕後重磅消息轟炸下,只怕人們對於她做了什麼根本無暇計較,唯獨記住了她的身份!
出手狠辣,立即毀掉無數(shù)春閨夢,讓別人再無法“光明正大”覬覦楚軻,這一招,也算是夠厲害。
果真是瘋魔了。
平阮兒不由得嘆氣,這樣的女子,其實也算得上是勇氣可嘉。如此大膽的宣告楚軻是她的,她其實還有些佩服。雖然任性刁蠻一些,飛揚跋扈一些,卻不至於無腦妄爲。不過,她真的適合楚軻麼?
平阮兒趕緊擺了擺頭,她都在想些什麼呢!他的姻緣幹她何事!
嘆了口氣,看樣子楚府大門一時片刻還難得清靜,乾脆去角門叫門得了!平阮兒心中想道,正轉(zhuǎn)身準備離開,卻不料一扭頭就看到一張放大的俊臉!俊美而野性的笑顏近在咫尺綻開,尤其是露出的兩顆尖尖虎牙,亮光閃閃,如兇悍野獸,一下子讓她神經(jīng)緊繃,驚覺自己臉上彷彿被草原上的芨芨草掃了一圈,刺人癢癢,酥麻難受!
“你!做了什……麼……”話還未說完,人就徹底地暈倒在來人懷裡。
“別怕,只是借你一用而已。呵呵,沒想到收了爪子的小花豹竟然這般溫順可愛……”男子聲音醇厚如酒,低沉悅耳,如暈開的波紋,從耳際鼓盪至腦海深處,平阮兒只覺得這聲音好似從遙遠天際傳來,震得腦袋嗡嗡轟鳴,隨即整個人便再無知覺,徹底陷入昏迷狀態(tài)。
“嗡——”
“嗡——”
“嗡——”
悠遠渾厚的鐘聲在耳際迴盪,一聲又一聲,直擊人心,震盪肺腑。遠處傳來沙彌吟唱的梵語佛經(jīng),聲聲入耳,未能精心凝神,反倒惹人心煩意亂。硬板牀上,平阮兒鴉羽般漆黑濃密的眼睫顫了顫,人卻依舊如一具乾屍,直挺挺地躺著不動。
一室靜謐,甚至能聽見供奉菩薩的案桌上,香燃成灰燼,突然斷裂掉落的細微聲音。
半晌,平阮兒倏地睜開眼,偏頭狠狠地瞪著坐在桌前悠然把玩拇指上一枚玉扳指的男子。男子看似好整以暇地坐著,然而那微躬的身形,卻讓人聯(lián)想到叢林間的猛獸,好似渾身筋骨肌肉都蓄滿力量,不出則已,一出驚人,一擊必殺!迸發(fā)出令人心驚膽寒的氣勢來!
“平將軍這是捨得醒了?”男子側(cè)身笑望著平阮兒,一雙尖尖的虎牙再次露了出來,卻沒有半分喜感,反而將其猛虎出山蛟龍騰海的逼人氣勢愈發(fā)襯得濃烈。巍峨如山嶽般的壓力從他身上散發(fā)出來,讓人呼吸驀地一緊。
平阮兒卻絲毫不受影響,冷聲道:“少廢話,老孃沒功夫在這兒和你耗,解藥!”手一拍牀板,發(fā)出“啪”的一聲輕響,然而身子卻依舊直挺挺地攤在牀上,動彈不得。
“解藥?”男子摸了摸腰間別著的牛皮色酒囊,思索片刻,回道:“會給,不過不是現(xiàn)在。”
平阮兒眼神冷如數(shù)九寒天河面凍冰,語氣也冷冰冰的,回道:“咱倆‘勾結(jié)’的證據(jù)還不夠充分,所以王子殿下這是要迫不及待地落實我叛國的罪名?”
“如果能這樣最好不過,我蒼狼部落永遠歡迎平將軍的到來!”黑眸透亮,笑容和善,露出的虎牙更使這回答顯得無比誠懇。
望著這油鹽不進的男人,平阮兒徹底無話可說,怒道:“蒼冥,你究竟想幹什麼!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把我綁在這兒算怎麼回事!”
“小花豹終於露出爪牙了!就這樣,本王喜歡!”男子站起身朝平阮兒走來,高大強壯的身形如大山一般壓過來。
只見他一身玄色勁裝,袖管與褲腿處均以布條斜交纏緊,腰間束一擰紅黑色軟布編織成辮的腰帶,寬肩窄臀,長臂長腿,完美精壯的身形被此裝束勾勒無疑。整個人如蟄伏的野獸,渾身上下散發(fā)著狂野不馴的氣質(zhì)。
尤其是那一頭密密麻麻的細碎麻花辮子,一根根纏著紅藍兩色髮帶,只讓人眼花繚亂、目眩神迷。髮辮垂落臉頰兩側(cè),將細長深邃的眼襯托得愈發(fā)凌厲逼人,一彎鷹鉤鼻配上棱角分明的脣形,張揚氣質(zhì)愈發(fā)收斂不住,咄咄逼人!
平阮兒看著他那一頭麻花辮就覺得雞皮疙瘩直冒,這蒼狼部落王子蒼冥脾性古怪,狂放不羈,做事從不按常理出牌。四年前,她與黃沙國大將蒙多於塔布山一帶交戰(zhàn),適逢蒼冥打獵至此,她還擔心自己以一對二難逃死路,誰料這位王子竟然策馬立於山頭,袖手旁顧,冷眼相對,不時還對雙方將士的陣型及武藝進行點評。待她得勝退兵之際,才發(fā)現(xiàn)蒼冥早已離開,卻留下他所打獵物,並留一紙條,上書:勇士可犒。
當時他們正巧食物短缺,經(jīng)軍醫(yī)驗證,那些獵物確實無毒,他們方敢食用。經(jīng)此一事,這任性妄爲、隨興所至的蒼狼部落王子便存於她記憶深處,實在是他的所舉所行太過讓人匪夷所思,叫人不得不印象深刻。
而後,兩個月前,在她率領(lǐng)飛羽騎深入黃沙國腹地,與邊關(guān)赤炎大軍失去聯(lián)繫之際,又與蒼冥再次相逢。誰料這次卻是蒼冥主動來尋她,竟然纏著她打聽蘇姨的事。這人時而熱情如火,時而冷如冰霜;時而霸烈如酒,時而寬容忍讓。總之,一切皆依他心情,興之所至,縱情恣意,誰也猜不到他下一瞬會做些什麼。
“你究竟想幹什麼?”平阮兒穩(wěn)住聲線,開口問道。其實此刻她心中忐忑不已,因爲這人太過“瘋狂”,面對一個瘋子,尤其是在自己毫無抵抗力的情況下,她實在做不到泰然自若,淡定從容。
“嗷嗚——”一聲狼吠響徹四野,瞬間蓋過沙彌的吟唱聲,直逼耳膜!
蒼冥眉心一舒,將酒囊取下扔在平阮兒身側(cè),笑道:“終於來了。”
平阮兒一把撿起酒囊,拔下酒塞就往喉嚨裡倒酒,咕咚咕咚地吞了兩口,急忙問道:“誰來了?你幹了什麼!”
------題外話------
某意:楚軻同學,你再不出來,小阮兒就被人拐走了!
楚軻:重傷未愈,有心無力,她且去,我之後追回便是。
某意:你怎能如此淡定!
楚軻:這天下,還有誰堪比紅某?你莫不是不信我?
某意(扶額):額,見過自戀的,沒見過這麼自戀的。我決定了,給你點顏色看看!小阮兒,趕緊跟蒼冥去草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