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意還在自顧自地說著話,說著這些時間里發(fā)生的事情,還有他在路上是如何努力艱辛,最后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把林火救了回來。
那一個個故事說的是天花亂墜,就像是最后給了林火一半真元治傷的不是艷絕一方,而是他這個沒了真元的昌意師兄。
林火知道這一路上多虧了昌意師兄的照顧,所以他話里有些夸大,林火也就沒有揭穿,只是微笑著附和。
作為長輩的左徒先生便在一邊坐著。林火能夠看出他心情不錯。雖然左徒先生不時小聲咳嗽幾下,但是眉眼之間舒展不少,還不時飲上兩口茶水。
每當(dāng)昌意說道搞怪夸張?zhí)帲笸较壬樕媳銜霈F(xiàn)若有似無的笑意。看來他對于林火的蘇醒,也是松了口氣。
對于昌意師兄還有左徒先生的神態(tài)變化,其實林火并沒有刻意探查,畢竟他本身便不是這種見微知著的人。他之所以會注意到這些細節(jié),主要是他一覺醒來,成了天人之威,不知不覺間便會將周圍人的表情細節(jié)等等納入腦中,這天人感官也是驚人。
然而說到內(nèi)心深處,林火最多心神還是放在那一身紅氅之上。
只是那紅氅似乎并沒有理睬林火的意思。她除了剛剛上樓之時,和林火對視了一眼,隨后她便靜靜坐在一邊,也就是在左徒先生身側(cè),沏茶傾聽。
左徒先生飲的那杯茶,便是武夢所泡。
林火倒是想和武夢說幾句話。可惜昌意師兄一直說個不停,讓林火找不到機會拋出話頭。更深一步來說,他也不知道該和武夢說些什么。
這樣一來,林火也只能暫時將念頭放下,專心撲到眼前的正事中來。
“昌意師兄,所以九霄的師兄弟們,現(xiàn)在都怎么樣了?”林火出聲將滔滔不絕的昌意打斷。九霄山門覆滅,林火現(xiàn)在可就擔(dān)心那些受到波及的師兄弟們。
不過提到這件事情,昌意師兄明顯愣了愣,還和左徒貢交換了一次眼神。
觀察到這個細節(jié),林火便知道事情沒有那么順利。
“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林火坐直身子,沉聲問道。
昌意師兄朝左徒貢投去探尋目光。
左徒貢飲了口茶,慢悠悠地說道:“既然是已經(jīng)發(fā)生了的,照實說就是了,紙是包不住火的。”
項昌意最終點了點頭,咬牙切齒地說道:“還能發(fā)生什么事情?”他話語中滿是憤憤不平,“還不是薛榮華那小混蛋從中作梗,不對!他是趁火打劫!”
“趁火打劫?”這次又換林火不明白了。
“對!就是趁火打劫!”項昌意一巴掌拍在床沿上,“我們辛辛苦苦從九霄把那些個師兄弟給騙……給救出來,那小混蛋可好,早就下了套等著我們鉆!他就在他家的地盤上下黑手,直接從我們手上搶了半數(shù)人過去!你說這口氣老子怎么咽得下去!”
林火在這里聽了個大概,才想到最后應(yīng)該是薛榮華命令銅人軍給九霄中人讓出了道路。昌意他們才能安全撤到了蜀國境內(nèi)。不過既然是讓路,以薛榮華這種人的性子,怎么能不收點買路錢?
再看看昌意師兄現(xiàn)在這暴跳如雷的樣子,只怕這個交買路錢的過程,也不會令人心情愉悅。
左徒貢卻是瞥了項昌意一眼,“人各有命,也是人各有志。既然榮華能夠說動那些人,即便是我們強留,留住人也留不住心。到時候人心散了,才是真的散了。”
林火對這話深以為然,點頭說道:“強扭的瓜不甜,我們也不必強求。只要九霄不滅,學(xué)子便會源源不斷,也不必在意這些得失。”
項昌意顯然是還不滿意,怒哼了一聲,抱著雙拳在床邊生著悶氣。
林火心頭苦笑,對于昌意師兄的性子也是沒有辦法。他又想起一件關(guān)鍵之事,趕緊出聲問道:“若是按照先生所言,既然薛榮華主動幫助我們逃離燕國,再加山師陰確實在九霄曾對薛榮華不利。那現(xiàn)在幾國混戰(zhàn)之中,銅人軍算是什么立場?”
“還能是什么立場?”昌意不耐煩地說道:“墻頭草唄!風(fēng)往哪里吹,他們就往哪里跑。反正他們手中握著兵權(quán),無論是哪個大王上臺,他們都能夠謀得好處。再說了,他們現(xiàn)在囤積人才,背地里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只怕是人盡皆知了吧。”
左徒貢搖了搖頭,補充道:“無論過去有多少愁怨,我們現(xiàn)在畢竟有著共同的敵人。”
林火心中明白,左徒貢所謂的共同的敵人,便是紅袍兒——山師陰。
昌意師兄冷哼一聲,“我看這山師陰也蹦跶不了幾天了。如今他被南方三國聯(lián)手相逼迫,原本還有銅人軍與我們交手,現(xiàn)在就連銅人軍也已經(jīng)改換門庭。這山師陰還能可謂是四面楚歌,他難道還能變成哪吒三頭六臂不成?”
“還算不上四面楚歌。”林火搖頭說道:“狄國國內(nèi)權(quán)力交替,正是無力南侵的時候,而冀國也是百廢待興,新女王呂玲玲內(nèi)政還忙不過來呢,齊國更不用說了,同時有六人稱王,齊國百姓的苦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才能到頭。所以說到底,紅袍兒需要面對的,還是我們南方三國,再加上銅人軍罷了。”
“什么叫罷了。”項昌意不滿皺眉,“此消彼長之下,就算是一支銅人軍就夠讓他頭疼了。他難道還能拿出另外一支天下強軍和銅人軍硬撼?當(dāng)年的金甲禁衛(wèi)或許可以,現(xiàn)在不過是一群紈绔子弟。之前的飛羆軍算是一個,但是離開了董蠻武,這飛羆也就丟了爪牙。”
“我覺得啊。”項昌意伸了個懶腰,“我們只要在這里舒舒服服地躺著,到了時候,直接把武夢師妹送上寶座就是了,已經(jīng)不用我們勞心費力啦!”
“事情可沒有這么簡單。”林火還是搖頭,“若是當(dāng)真燕國戰(zhàn)敗,那些虎狼之輩,當(dāng)真會收手?”
此話一出,倒是讓昌意找不到話來反駁。
項昌意撓了撓腦袋,“你說的也有道理,楚國和吳國兩國原本便是為了開疆?dāng)U土,所以才答應(yīng)北上,若是真到了燕國戰(zhàn)敗之時,誰也不會把吃到嘴里的肉給吐出來。”他望向武夢方向,“倒是燕國都沒了,拿什么給武夢師妹啊。”
林火點了點頭,沉聲說道:“這個結(jié)果,從計劃開始之時,我便已經(jīng)有了預(yù)料。原本便是與虎謀皮,只希望最后不會變成引狼入室。”
“不怕!”項昌意大力拍著林火肩膀,“你現(xiàn)在都是天人了,還有什么事情搞不定的?大不了來個萬軍之中取大將首級!”
“胡鬧!”左徒貢將手中茶盞往桌上重重一磕,“天人之力不宜動用干涉凡人之事。一是天人自身沾染因果越多,未來下場越是慘烈。第二便是那天人之力,應(yīng)當(dāng)是守護,而非殺伐。”
“大道理誰都會說啦。”昌意自然不服,瞪眼望向左徒貢,“怎么?老頭你說我胡鬧,你還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林火不愿見到兩人爭吵,就準(zhǔn)備出言勸架。
便在這時,艷絕一方從樓梯口登了上來,“林子才入天人,根基不能穩(wěn)定,別說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他先別把自己陷進去才是真的。”
“真的?”項昌意詫異地望向林火求證。
林火也只能苦笑點頭。他方才已經(jīng)自己檢查過體內(nèi)真元流轉(zhuǎn),雖然已有天人境界,能夠感知天地真元流轉(zhuǎn)。但若是要林火運用起來,還有有些艱澀。
艷絕一方繼續(xù)說道:“用三生石催生的果子,自然是要澀口一些。還需等些時日,才是到了真正采摘的時候。”
既然艷絕一方都這么說了,眾人也就打消了讓林火大殺四方的念頭。
可現(xiàn)在難題就在眼前。
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林火他們現(xiàn)在面對的便是這個難題。眾人也就陷入思索之中。
就在大家冥思苦想之時,一直靜坐一邊的武夢突然開口說道:“你們便認定山師陰必敗無疑?”
林火一愣。
武夢端著茶盞,繼續(xù)說道:“若是山師陰不敗,現(xiàn)在這些煩惱,全部都是空想。既然是空想,何必自尋煩惱。未雨綢繆,也得見到雨云不是?”
林火眨巴著眼睛看著對方,最后有些尷尬地笑了起來。林火撓著后腦勺,“倒是我們想得太多了,就連‘一’都沒有,卻要想著‘三生萬物’。”
左徒貢依舊面無表情地說道:“雖然不必自尋煩惱,卻也暴露了一個問題出來。銅人軍有薛榮華,吳國有我那孫兒,楚國有曹尚宥,燕國便是山師陰親自坐鎮(zhèn)。而我們,缺少一名軍師,洞察先機,臨陣決斷,出謀劃策。”
林火恭敬說道:“左徒先生見多識廣,同樣博學(xué)多才,我們有先生便可。”
左徒貢搖了搖頭,“我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腦子也趕不上年輕人了。不過,說到這軍師之位,我倒是有個人選。”
他飲了口茶,又將茶盞輕輕放下,“太史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