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紋帶著兩個小太監進了正殿,看著端坐在上首的貴妃,彩紋心底微微有些犯怵,跪在地上,緩緩開口:“娘娘,昨日偏殿的盆景便是小何子和小印子抱走的。”
“好大的膽子!”貴妃聽在耳中,怒從中來,一掌重重擊在桌案上,大聲喝道,“誰給你們擅動偏殿物件的權利?”
小何子和小印子一個哆嗦,猛地跪在地上,不住地叩頭請罪:“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毙『巫泳o張之下,猛地抬頭,指著身前的彩紋,顫抖著說:“是彩紋姐姐允準的……”
貴妃那如鷹隼般凌厲的眼神本來是一直鎖定在小何子和小印子兩人身上,沒想到聽到這話,不敢置信地將目光挪到彩紋身上:“彩紋,你……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彩紋身體伏低,小聲說:“娘娘息怒,昨日小何子來找奴婢,說是花房的匠人有今秋新培育的綠色盆栽,想著娘娘喜歡,便說將去年的換走。奴婢當時想著,這是每年的規矩,便一口應了下來。奴婢該死,竟忘了囑咐他們不能動偏殿的物件。奴婢該死,娘娘息怒!”
小何子和小印子本就是貴妃宮里負責粗使的奴才,平日里甚少有機會這么近距離地面對主子,如今卻冷不丁地碰上盛怒之下的貴妃,哪里還敢多言,連頭都不敢抬起。兩人均深深地低垂著頭,聽著彩紋同娘娘之間說話。
貴妃悠然起身,來到彩紋身邊,冷笑道:“好,很好,本宮身邊的人如今是越發地能干!一個個地將本宮的話當做耳邊風,都是聽不見,也不過心的!很好!”
“娘娘息怒。娘娘,奴婢罪該萬死,還請娘娘責罰?!辈始y沒有多辯,直接認錯。
貴妃冷聲道:“你自然是該死,等會兒本宮再同你算賬!”她轉而來到另兩人身邊,居高臨下道,“你們兩個,將本宮心愛的碧雪青送去哪兒了?”
“回娘娘,那碧……碧雪青昨日便被奴才們送回了花房,交給了匠人?!毙『巫拥吐曊f道。
貴妃聽后冷笑道:“如此,你們倆便去花房將那碧雪青給本宮找到!否則,你們倆也可以不用回來了!”
“是,是,是,奴才這就去?!眱扇水惪谕暤貞?。
“還不快滾!”貴妃喝道。
兩個人連頭都不敢抬,直接便連滾帶爬地出了正殿。一路上心中都在祈禱著,一定要找到娘娘要的碧雪青,否則今日只怕小命都難保。
而這兩人離開后,貴妃往寢殿走,丟下一句話:“你給本宮滾進來!”
彩紋面上一凜,連忙起身,跟著進了寢殿。貴妃是背對她而站,她一進去便跪了下來,伏在地上,說:“娘娘,奴婢罪該萬死,還請娘娘責罰?!?
貴妃轉過身來,道:“抬起頭來!”
彩紋慌忙抬頭,看著貴妃,臉上滿是懺悔。
貴妃俯下身去,一只手托起她的下頜,另一只手高高揚起,彩紋見狀,心跳驟然加快,然而卻絲毫沒有閃躲的意思。她心里知道,如今那盆碧雪青對娘娘來說,至關重要。娘娘如此信任她,她卻行事有所疏忽,被責罰也是應該的。
貴妃一直審視她的雙眼,里面的確盡是悔恨。她看著面前這個從小便陪在身邊,進宮后一路陪伴她走到如今的彩紋,那高高揚起的手就打不下去。對于彩紋,貴妃是百分百的信任,她相信彩紋對自己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罷了,你起來吧!”貴妃放下揚起的手,站直了身體。
“娘娘……”彩紋不解地看著貴妃。
貴妃嘆口氣:“彩紋,你是一路跟著本宮過來的人,本宮信任你。這次便算了,只罰一個月的月俸,小懲大誡。”
“謝娘娘寬恕。奴婢下次再不會犯這個錯。”彩紋磕了一個頭,方才站起身來。
貴妃說:“本宮將這次這事告訴了你,你該知曉這件事對于本宮而言意味著什么。之前的事既往不咎,但接下來的事決不允許出任何差池,否則本宮便二罪并罰!聽明白了沒有?”
彩紋重重點頭:“是,奴婢明白!娘娘放心,奴婢下一次一定更加小心謹慎,絕不會再犯錯!”
“好?!辟F妃滿意地看著她,“你等會也去花房一趟,去年花房培育出碧雪青的匠人你也是見過的,你今日便去將那人找到,帶來見本宮!”
“奴婢遵旨?!辈始y應道,轉身離去。
彩紋一出正殿,原本一直巴望著正殿的奴才婢子們便紛紛作鳥獸散,不敢多事。原以為娘娘今日是動了大怒,沒想到卻見到彩紋毫發無損地出來,大家心里知道,娘娘終究還是喜歡彩紋的。否則,今日這事若換了他們,只怕便得是一頓板子才能解決的。
彩紋出了月華宮,不敢耽擱,便飛快地往花房跑。與此同時,小何子和小印子已經開始在花房內四處尋覓碧雪青……
季舒玄下了早朝,回到偏殿,看著桌案上章華早已著人備下的熱茶,端起來飲一口,隨即問:“章華,諾語有日子沒來嘉德殿了吧?”
“回皇上,蘇大夫三日前來過?!鄙頌榧臼嫘膬葎湛偣?,對這些小事必須記得一清二楚。
季舒玄眉頭微擰,心底暗道:這妮子!若是朕不傳召,她只怕是能一輩子也不來嘉德殿!這樣下去,等到一年期滿,她不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離開皇宮?不行!一定要多多接觸才行!
“皇上可是想見蘇大夫?”章華揣度著他的心思,問道。
季舒玄看他一眼,臉上有一絲不自然飛快劃過,章華連忙狀似不經意間地移開目光。季舒玄看出他的小動作,笑出聲來:“行了,在朕面前不必如此?!?
章華訕訕地笑一下,沒有說話。
季舒玄這才說:“你即刻便去一趟太醫院,讓諾語來見朕!”
“是,奴才遵旨。”章華應道。
太醫院內,蘇諾語每日都忙忙碌碌,宮里的女人們總是想著憑借身份打壓她,于是總是一丁點的頭疼腦熱便派人來叫她。加之這兩日又在忙著貴妃那邊的事,她更是分身乏術。
原本蘇諾語的想法是,從月華宮回來后,便開始繼續研究藥材。宮里的太醫院到底比京城內的醫館好上許多,各種稀有的藥材也是一應俱全, 正好可以供她研究。
孰料,回到太醫院,椅子還沒來得及坐熱,章華就來了。
“章公公,您怎么來了?”外間傳來諸位太醫同章華打招呼的聲音。對于宮里的人來說,討好了皇上身邊的心腹是件極要緊的事。別說這些太醫,就是尋常的妃嬪也都是巴結著章華。哪怕就是四妃和貴妃,也都不會得罪他。
蘇諾語一聽見章華那閹人特有的尖細嗓音響起,便恨不能立刻挖個洞鉆下去。不消說,這個時辰來太醫院,那必定是來找她的!
說話間,章華便已然打發了旁人,站在蘇諾語的屋外,恭敬地說:“蘇大夫,皇上請您去一趟嘉德殿。”
蘇諾語看一眼桌上擺放的各處皆是的藥材,心頭煩躁不已。若是不將這些一次性處理好,只怕下午便會有多許多麻煩。她想了想,說:“章公公,我這兒手頭還有些事,不如你先回去,等我忙完就來?!?
“這……”章華有些犯難。誰知道這蘇大夫到底是真有事,還是找借口推辭,若是自己回去,她又不來,那豈不是在皇上面前找死?可連皇上都寵著的人,他也實在是惹不起。
只是有些時候,章華十分想不明白,即便是皇上曾經虧欠過她多年,可事情過去了便該放下。畢竟皇上是一朝天子,是九五之尊!這若是換了旁人,只怕是高興都來不及,必定是要自己迎上去,哪里會這樣推三阻四?也虧得是皇上性子好,若是換個暴躁些的,只怕早已沒了耐心。
蘇諾語指了指亂成一團的桌案,說:“章公公,你自己來看看,這些個藥材我若是現在不打理好,以后不是要費更多事?何況這藥材可是入口的東西,一旦出了差池,豈是你我能擔得起的?”
章華看一眼凌亂的桌案,再看看蘇諾語煩躁的樣子,只得退一步:“既如此,那蘇大夫只管忙您的,奴才在外面候著?!边@一次,不由分說,他便退了出去。
蘇諾語看著他的背影,幾乎氣結:“這個章華,還真是執著!”
原本她的想法便是章華猜測的那樣,等到他離開后,她便可以推說是太過忙碌,將此事忘了。反正是能拖一日算一日,她可不想有事無事地出現在季舒玄面前??蛇@章華竟然說什么在外面候著?
蘇諾語看著一桌子雜亂無章的桌案,以她麻利的動作其實很快就可以搞定這些事??伤幌肴ゼ蔚碌?,只得放緩速度,不急不忙地整理。
心云看在眼里,噗嗤笑出聲來,小聲地在她耳邊說:“小姐,您若是不想去,便推說自己身子不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