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對于夜離與蘇諾語來說,都是極安穩的一夜。兩個人彼此陪伴,空氣中都彌漫著彼此的氣味,夜深人靜之時,耳畔總能聽見屬于彼此的呼吸與心跳聲。
一夜好眠,待得翌日晨起,竟是蘇諾語先起來。
許久不曾有過這樣安心的睡眠,記憶中似乎重生之后,每一晚都是睡不安穩、睡不踏實的。原本蘇諾語以為,在這荒郊野外,身上又帶著傷,這一夜必定是不用睡了。所以,臨睡前,她才想讓夜離單獨睡,也是不想影響他。
誰知道,這一夜竟睡得這樣沉,故而早早地就醒了。她微微偏頭,目光落處,便是夜離尚在夢中的睡顏。仔細看來,夜離并不是那種英俊至極的長相,但卻給人一種軒逸俊朗的感覺。當然,她看到的只是易容后的夜離,并不知道他的真容是什么樣的。
之前一次,曾經提及此事,夜離說過他們的相貌是不能輕易許人的。只是現在,他們的關系已不同以往,不知是否可以看看他真正的相貌。蘇諾語想了許久,還是決定暫時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她相信有一天夜離會主動在她面前,卸下所有防備,但是她不愿現在就強迫他。
在蘇諾語看來,容貌絕不是最重要的,她看重的是這個人,即便他貌如鐘馗,她也心甘情愿。畢竟夜離對她好的時候,她也只是易容后的平常人。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蘇諾語喜歡與夜離在一起的這種感覺。
蘇諾語就那么躺在床上,即便翻不了身,卻并不影響她看心上人。這屋內是能撒進陽光的,如今早晨,金色的陽光暖暖地透進屋內,夜離的身上恍若照了一層淡淡的光暈,令人著迷……
當夜離醒來的時候,一睜眼正對上蘇諾語注視的目光,心中剎那間便融化。蘇諾語同他目光膠著,許久之后,方才覺察出不對味,連忙慌張地調開目光,訥訥地說了句:“你醒了?好早!”
夜離一哂:“不早了,美人酣睡的場景不曾見過,實在是一種遺憾。”
“油嘴滑舌!”蘇諾語啐他一口,“不過,你難得這么好睡,莫不是身子不適?”她一直都知道,他早起習武已是習慣,今日卻睡了這么久,可不就是身體不舒服。
夜離看著她,說:“昨夜沉溺于美景,貪看至深夜,今晨才會多睡了會。”
“這荒郊野外的,哪有什么美景!”蘇諾語不以為意地說。
“所謂美景,足不出戶!”夜離笑著說。昨夜,兩人道了晚安,諾語便沉沉睡著,然而,夜離卻了無睡意。他索性坐起身來,癡癡凝望諾語的睡顏。恬靜安寧,令夜離感嘆所謂歲月靜好,莫不如此!
蘇諾語聽出他話中深意,笑得糯糯的,沒有作聲。
屋外傳來輕而有禮的叩門聲:“公子,蘇小姐。”石海永遠來的不合時宜。
夜離嘆口氣,起身去開門。蘇諾語望著他的背影,笑得如小狐貍般狡黠。連她也發現這個問題了,似乎石海每次出現,都是在他們之間有著某些曖昧的時候。真真叫人無法相信這只是一種巧合!
這一次,夜離沒有再橫眉冷對,石海自然不知道他又一次讓自家公子在心底捶胸頓足!
“公子,咱們該下山了吧?”石海問道,肩上已背好了該拿的東西。
夜離頷首,吩咐石海打來熱水,又親自伺候蘇諾語簡單地洗漱。三人吃了些干糧,便準備下山。東西自有石海拿著,夜離只需要抱好蘇諾語即可。
初入樹林,自然是光線十足的,石海還是明白不能礙事,便借口探路,獨自往前走去。夜離穩穩地抱著蘇諾語,蘇諾語則乖巧地窩在他懷里,臉頰緊緊貼著他,一動不動。同一姿勢維持得久了,便偶爾不安分地蹭一蹭他的下頜,聽見他的抽氣聲,她又急忙乖乖地一動不動。再然后,便能聽見他胸腔中傳出來的低低的笑聲。
夜離不時地低頭看一眼懷中的小人兒,像只慵懶的貓兒,一直都乖乖巧巧,待的煩了,便撓你一爪子,隨即察覺到人動了,她便又乖乖地待著,就好像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覺似的。
“諾語,倘若不舒服了,便告訴我。我們可以隨時停下來休息。”夜離還是擔心她的傷勢。傷在后背,無論他再怎么小心翼翼地抱著,都會造成她的不適。而偏偏下山的這條路無法乘坐馬車,也實在是辛苦。
蘇諾語的性子堅韌,忍痛能力極強,這點疼痛并不算什么。何況,有夜離這樣處處呵護著,即便是有些疼痛,也是無妨。她笑著說:“若是不舒服,我便咬你!”頓一頓,她接著問,“今日的胳膊可是洗干凈了?”
聽出她話里的意思,夜離難得語塞。過了半晌,方才說:“我是關心則亂。否則你這小丫頭哪里能這樣欺負我呢?”
蘇諾語笑得“咯咯”的,再度蹭蹭他的下頜,說:“我還以為你會喜歡人家的欺負呢!既然不喜歡,那么便下不為例吧!”
夜離很想騰出一只手來捏捏她的俏鼻,戳戳她帶點小肉的臉頰,亦或者是咯吱她癢癢。然而他并不敢大意,所以只能任由她一個勁的“欺負”。
“人家的欺負我自是不喜歡。”夜離一本正經地說,“不過,我的諾語,可以隨時欺負!”
蘇諾語笑得更加開懷,不時地伸出手指戳一戳他的胸膛,或是摸一摸他的下頜。夜離的喉結上下滑動,聲音漸漸低沉黯啞,他附在她耳邊,說:“諾語,在一個一心愛慕你的男子面前,做那些動作,是很危險的。你明白嗎?”
夜離的聲音沙啞地令人無法忽略其中的qingyu,蘇諾語的臉騰地一下子通紅。她不是不諳世事的少女,對男女之事有那么一丁點的懵懂,加之昨日面對方德,又險險地差點被玷污,所以蘇諾語明白夜離的話中意思。
她終于老實,不敢再動,乖乖地縮在他懷中,不言不語。夜離見狀,失笑,這丫頭!其實,面對諾語,他即便再有yuwang,也是不會褻瀆她的!他一定要等到白府的事有個了結,等到將她明媒正娶的那日!
光線漸漸轉暗,在這樹林中有著或多或少不好的記憶,蘇諾語的手不自覺地抓住夜離的衣衫。夜離感覺出她內心深處的微妙轉變,便一直溫柔地同她說話。石海也回到夜離身邊,凡事也好有個照應。
蘇諾語再怎么窈窕纖細,畢竟也是那么大個人,夜離抱在懷里還得不停地走路,說一點不累是騙人的。蘇諾語一直緊緊貼著他,感受著他身上的汗意,和微微的喘氣聲,不免有些心疼:“夜離,你累了吧!要不休息一會再走!”
“是哪里不舒服嗎?”夜離緊張地問。他已經很小心,這一路上他不敢抱得太緊,怕她不舒服;抱得太松,又怕她沒有安全感,委實也是有些為難的。
蘇諾語抬手擦一下夜離額上的汗珠,說:“我沒有不舒服,但是,你抱著我走了這么久,一定很累了!”
石海走在他們旁邊,沒有說話,心里卻也很是佩服公子的。
“無妨,身為男子,若是連抱自己女人的力量都沒有,這男人活著豈非無用!”夜離豪氣地說著。
自己的女人……
這幾個字極大地溫暖了蘇諾語的心,原來所謂甜言蜜語,便是這樣溫暖人心的語言!其實,別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只要人對了,自然就沒有什么不對的。
石海也暗暗頷首,要在自己的女人面前顯示出足夠的魅力,自然是要累一些的。這一路上抱蘇小姐的任務,必定得是公子 親力親為,但至少可以歇息片刻啊,既然公子那樣說了,他便不會再多話。
他們已經走到樹林中間地帶,在密密層層的枝葉遮擋之下,已是漆黑一片,一絲光線也透不進來。石海走在前面,夜離抱著蘇諾語緊隨其后。
對于石海來說,一個走過一次的八卦陣,無論多么地復雜,都沒有了難度。下山的速度遠比上山要快,半個時辰的路程之后,光線又一點一點漸次亮了起來。
蘇諾語突然出聲,問:“夜離,冷萱會不會困在這樹林中?”
“不會。以她的能力,這條路走了多次,早已沒有難度。”夜離說。
蘇諾語點點頭,她可不希望冷萱真的出什么事,無論如何,她對自己有救命之恩。
光線越來越亮,他們已經走到樹林的邊界,再往前就離開天鷹幫的地盤了。蘇諾語回想起這一次的驚險遭遇,心中暗暗發誓,以后決不再自作主張!
離開這兒,不過小半個時辰,就可以抵達余杭城。光線下,蘇諾語對上夜離的眼睛,輕聲說:“辛苦了。”
“為了我的諾語,沒有辛苦不辛苦的。”夜離不甚在意地說。當然話是這么說,實際上他的手臂真的也已經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