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桶般粗細的木錘完全由一根巨木做成,橫向懸掛在銅鐘之內,撞鐘的木魚紅光油亮,眼睛已經有了幾分神韻。
郭明鐸翻身跳上了木錘,搖晃著身子向銅鐘撞去,木錘本來就勢大力沉,再加上他肚子里長期沒有渾腥,木錘只是晃了幾晃,卻始終夠不著銅鐘鐘壁。
鐘聲響起的時間都過去了大半,應有的鐘聲卻沒有如期傳出來,出現了這種意外,郭明鐸不知道將會發生什么事情。
心急如焚,他再也顧慮不了什么,抽出懷中的古木向銅鐘砸去。
“嗡……”
銅鐘發出的轟鳴聲,讓郭明鐸頓時感到天旋地轉,無論看見什么東西,都在他的眼眼里不停地顫抖與重疊。
強忍身體的不適,敲足數后就躺在地上再也無法動彈,都過去了大半個小時,鐘聲還停留在他的腦子里揮之不去。
哥這是什么命啊!
不過到傍晚,他就想出了敲鐘的好辦法。
暮鐘時分,他根本就不進入銅鐘之內,只是站在銅鐘的外面用古木敲擊,雖然還是難受但要好了許多,完全在他的承受范圍之內。
哼!幸虧哥有神魔棍,不然非得被這群禿驢磨死不可,說什么鐘聲可以消除魔性,能將活人逼瘋還差不多。
終于可以輕松應付差事,郭明鐸頓時放下心來,便在山中四處轉,一會兒的工夫就非常失望。
光禿禿的山峰上只長青草不長樹木,站在鐘樓處,整個山間一覽無遺,別說長毛豬了,就連野兔之類的小動物也不見蹤跡。
望著貧瘠的山峰,心里一時感到無比的惆悵,對著山谷大聲喊叫:
“肉、肉、豬頭肉......”
肉頭豬的回音在山谷中不停地飄蕩……
……
鐘樓距離寺院太遠,兩頭跑就會耽擱了敲鐘,主持便安排值事每天送餐一次,送飯的是他在山上難得見到的活人。
遠遠地看見那名肥胖的值事正挑著食盒向這邊走,郭明鐸從木錘上跳了下來,待值事走近后便去翻看吃食。
“怎么又是蘿卜白菜呢?前天不是還有黃花炒木耳嗎?”郭明鐸敲了敲齋缽,瞪著眼睛問送飯的值事。
值事不過是廟里找來的幫工,哪敢得罪廟里的和尚,連忙解釋道:“上回吃的黃花炒木耳,是山下的富紳用來供佛用的,所以每名法師都分了一點,齋房根本就不可能采購這種昂貴的食材。”
“哦,這樣呀,你經常下山嗎?和尚我給錢你幫著買一些東西回來怎么樣啊?”
值事點頭應道:“那是當然,做這等俗事都是我們這些當下人的本分。”
“嗯,這是十金,給和尚我買二十斤熟豬頭肉回來,另外再加一壺酒,多余的金子算是給你的辛苦費。”
聽了這話,值事頓時被這名披頭散發,身披袈裟不倫不類的和尚嚇得夠嗆。
別說買肉買酒進寺院這類犯禁的事情,就是象他這樣的俗人,如果在外面吃酒肉也會被轟下山去,終生不能在廟里當差。
他如何敢應承此事,連忙拒絕道:“法師不要嚇唬小的了,小的還有家小要養活啊。”
見值事不肯干,他又從身上摸出一塊金子來,值事看了看金子,雖然心動,但還是堅持道:“不是小人矯情,廟里的油水頗多,小人實在是舍不得離開。”
郭明鐸沉吟了片刻后,又在上面再加了一塊金子,掂量了一下說道:“和尚我只要二十斤豬頭肉一壺酒,其余的都是你的了。”
值事的眼珠子飛快地轉動,權衡好利弊后說道:“法師愧煞小人了,如何敢讓你老人家破費……”
……
酒肉很快就被值事送上了山。
郭明鐸抱著肥美的豬頭肉狼吞虎咽一番后,又美美地喝著甜甜的米酒,心里頓時感慨萬千。
有酒有肉的日子,才是好日子啊!
山上的這段時間每天不是蘿卜就是白菜,里面連素油都很少放,身體被拖苦了,前腳剛吃轉過背又餓了,為了肚子,山上的老鼠洞都給他掏了個干凈。
事情凡是有一就會有二,每次上山送飯,值事露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給他拿出煮熟的豬頭肉。
時間一長,終于被執法僧抓住到了把柄,那名敲詐過他的胖和尚揪著值事來到鐘樓,也不管嚇得癱軟在地上的值事,寶相**地看著郭明鐸問道;“身為僧人,清規戒律,三皈五戒就不用貧僧多說了吧,走,隨貧僧回寺院聽候主持的發落。”
敲詐便敲詐,偏偏要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
都不是初哥,郭明鐸哪會受他的威脅,含著豬頭肉含含糊糊地回答道:“好哇!和尚我正好不想敲鐘呢,這鐘誰想敲誰敲去,看你這身精肉,力氣估計小不了,等和尚我見到方丈后,便推薦你來。”
胖和尚聽后心里一緊,廟里的和尚本來就少,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甚至一個人做好幾個人的事,而適合敲鐘的人更是少得可憐,執法的位置雖然風光,說到底是個跑腳聽喧的,完全可以由別人兼任。
如果將事情鬧到主持那里,主持還真有可能順水推舟讓他來山上敲鐘,為了幾個錢財就將自己搭進去,那就太不值當了。
“沒有的事,誰敢和你過不去,就是和我過不去,和尚我跟他急。”
胖和尚的面色為之一變,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看著他笑嘻嘻地說道,好像剛才純粹是在演戲。
郭明鐸愣了一下,扣出牙縫里面的肉屑后,堅持地說道:“還是去方丈那里聽候處置吧,和尚我又吃肉又喝酒的,知錯不改罪莫大焉,得先去誦吟一段時間的往生經比較好。”
“別呀,不許和尚吃肉喝酒,那是怕僧人貪圖享受不愿理佛,你已經到了“酒肉穿腸過,佛祖心頭坐”的境界,完全不在此列之中。”
郭明鐸聽后,用油膩的大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疑惑地問道:“莫非方丈說和尚我有佛性慧根,難道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呀,主持從來就不打逛語,怎么會說假話呢,你一入寺廟,和尚我就看出了你與佛的機緣不小,你看,你看,真的讓和尚我猜著了……”
還爬在地上的值事,萬萬沒想到平時高高在上的執法僧會有這般嘴臉,張大嘴巴坐在地上左瞧右看,一時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胖和尚這才注意到地上的值事,臉色再變,寶相**地說道:“法師談論佛法,爾等不得隨意外傳,下去吧,好好伺候哥法師。”
斥責完值事后,又轉過臉來笑道:“見師弟一切安好,佛理又精深了不少,和尚我就放心了,這就回寺院向主持稟報師弟修行有成,不送、不送……”
說完后就跟在值事的屁股后面下了山。
見人都走后,郭明鐸打了個酒嗝,用寬大的袈裟擦了擦油膩的嘴巴,又翻身躺在木錘上睡大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