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沉著下來,將春光一點一點的碾碎,灑落到仙履林邊的湖水里,像極了天際閃耀的星辰。漾著華燈初上的光暈,襯的湖邊不遠處庭院中靜坐的麗人之面容,都是美好無雙的。
亭子里的光亮,自然要比外頭明亮一些。光圈一圈一圈的逐開,恍如金色的絲線,在亭中女子的衣袍上,落下明明滅滅的剪影。
細膩描開的柳葉眉,點綴著晶瑩剔透的一對清眸,微波瀾瀾顯露出心底悠悠思慮的慌張。
羌蕪城之戰(zhàn),蠻國損失了七萬精兵,如此重大的事情,風聲自然是瞞不住的。當消息傳到宮里頭的時候,麗妃整個人都好似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
她本就是蠻國的公主,嫁入乾元皇室,甘心為妃,不過是被自己的父親當成一顆棋子,用做麻痹易無風換做兩國表面的安穩(wěn)之用。如今,這相安無事的局面已經(jīng)打破,她又當何去何從?
越是心里著急著,麗妃手中擰緊的絲帕越發(fā)的不自覺,無聲無息的,手中的絲帕已經(jīng)被麗妃擰做一團。注視著麗妃的動作,雅珠正要上前去提醒,忽見的另外一道人影從亭子外疾步匆匆的過來,入內(nèi)后,徑直往麗妃身前鞠了一禮,
“啟稟娘娘,芳華宮里出了大事兒?”
“何事?”此話一落,麗妃雙眸底閃過明光,急忙問道。
來人不敢拖延,直接開口就答,
“原來當日皇貴妃誕下死胎,不是皇后娘娘所為。而是跟在皇貴妃身邊的云姑娘,據(jù)說,那云姑娘有一相好的,可是那男子跟陛下有仇。于是,云姑娘為了幫相好的報仇,才借著跟皇貴妃熟識,混入宮中,利用皇貴妃的信任,給皇貴妃下毒。”
“是么。”聽著宮人說著跟事實差不多的流言,麗妃心中說不出的喜憂。若說起于緋詩誕下死胎之事,那也是跟她脫不了干系的。猛的緊咬一下唇,借著唇邊傳過來的疼痛讓自己雜亂的心緒安定幾分,才又問起,
“那皇后那邊,如何?”
“回娘娘。”聽的麗妃問起皇后那邊的情況,來人神色暗淡下來,
“皇后那邊沒有任何的動靜,而陛下那邊,似乎也沒有任何的端倪。”
“沒有動靜?”沒有來由的歡喜悄無聲息的灌入麗妃心中,柳眉稍稍挑起,麗妃唇角擰過弧度,
“來人,擺駕御書房。”隨聲而起的打算謀劃從麗妃腦海中完整生成,轉(zhuǎn)眸瞟過身邊跟隨的雅珠后,麗妃唇角抿起,脫出一句。
“是。”雅珠不敢質(zhì)疑麗妃的話,彎腰應(yīng)和一聲,快步跟上。
既然蠻國跟乾元朝已經(jīng)撕破臉,那么麗妃自然是要為謀一謀前程的。她與云箴合謀害了于緋詩腹中皇子一事,如若被公諸于世,莫說是易無風不放過她,只怕是因此事吃了如此大苦頭的皇后,也不會讓她好過。
所以,在事情真相大白之前,她得先賣皇后一個人情。
做下決定后,麗妃腳下的步伐越發(fā)的快速。走到易無風的御書房前,等不及讓玉公公入內(nèi)通傳,就要闖入,被玉公公硬是給攔了下來,
“娘娘,陛下正在跟玉陽王爺商討政事,還請娘娘容奴婢入內(nèi)請示一番。”
麗妃本想發(fā)作,而后想想易無風是在書房里商議政事,當下脾氣就焉了下來,點了點頭,
“那就有勞公公。”
得到麗妃的理解,玉公公不敢耽擱,急速入的書房,很快又折身出來,
“回稟娘娘,陛下有請。”
“謝公公。”壓著好脾氣,麗妃朝著玉公公福了福身,才是領(lǐng)著雅珠一同走入御書房中。
玉公公說不假,良鑰確實是在御書房中,見到麗妃進來,良鑰先一步給麗妃行了禮,
“微臣見過麗妃娘娘。”
“王爺不必多禮。”客氣的回應(yīng)良鑰一句,麗妃笑了笑,走到易無風跟前,欠身拜了一禮,
“臣妾給陛下請安,陛下萬福金安。”
“愛妃不必多禮,快快請起。”幾乎是半瞇著眼眸,打量過麗妃后,易無風擺了擺手,示意麗妃起身。
“謝陛下。”等的麗妃起身后,易無風才是轉(zhuǎn)頭看著良鑰,啟了啟唇,
“行了,沒什么事情你就先回去吧。”
“是,微臣告退。”既然麗妃來了,良鑰再留下來也是沒有道理的。所以,良鑰也不再多留,跟易無風告禮后,就離開了御書房。
等的良鑰走后,易無風才是指了指書案前的位子,讓麗妃坐下,
“愛妃坐吧,不知道愛妃前來找朕,是有何要事呀?”
迎著易無風省度一樣的目光,麗妃不敢真的坐下,挨著易無風的方向慢步上前來,再次欠了欠身,
“此刻還來打擾陛下,是臣妾的不是。但臣妾聽聞,害的皇貴妃失去皇子的兇手已經(jīng)抓住,臣妾想,是否能還皇后娘娘清白呢?”
“這層?”似乎對麗妃的話有著極致的深思,易無風微微擰起劍眉。沉吟一刻后,眉頭舒展開,深沉的黑眸一片廣闊,
“愛妃所言,倒也是言之有理。皇后確實是受委屈了,就如愛妃所奏,明日朕就下旨,讓皇后回昭元宮。”
沒有想到這么容易就說服了易無風,麗妃心頭一喜,即刻就跪身拜下來,
“多謝陛下,臣妾先替皇后跟陛下謝恩了。”
“嗯。”像是對麗妃的行為很是滿意一樣,易無風嘴角噙著笑,朝著麗妃不停的頷了頷首。
看著這個時候天色著實的晚,麗妃不好在多留,本還想邀的易無風到自己宮中歇息。不想,易無風以于緋詩身子不見好,要去陪伴于緋詩為由,拒絕了麗妃。
得知易無風不去自己宮中的理由又是于緋詩,麗妃忍不住對于緋詩的怨恨又增加幾分。極力的壓制著,憤憤的離開了御書房。心里頭卻是想著,這一步自己走的倒是對了。如果皇后不出來,依照于緋詩這樣的勢頭,只怕無人能牽制。
認真考慮過后,麗妃不再多言,回了自己的春熙殿。
一夜好眠后,春日的陽光明媚而耀眼,照著深宮大殿,一片富貴的金黃。
被夜露洗過的宮道,呈現(xiàn)出微博的濕潤,醞釀著清明的天青色,在陽光里折射著明明滅滅的暗影。
命令宮人給自己好好的梳妝打扮一番,麗妃緊跟著前去冷宮傳旨的宮人身后,慢一步來到冷宮。
麗妃來到的時候,易無風的旨意已經(jīng)下來。玉燕跟珍珠正在幫皇后收拾東西,本來也沒有什么東西好收拾,不過是將皇后平日里常用的一些胭脂水粉,跟首飾拾撿一下。倒是見到麗妃前來,皇后頗有些意外,匆匆迎了上去,
“妹妹怎么了,這樣不詳?shù)牡胤剑妹貌辉搧淼摹!?
“瞧姐姐說的。”沒有將皇后的話往心里去,麗妃笑盈盈的接過一句,
“姐姐千金鳳體,姐姐在的地方,哪里有不詳之說。妹妹呀,是特意來迎接姐姐的,也是來恭喜姐姐,恭喜姐姐沉冤得雪,重掌宮闈。”
“謝妹妹吉言。”聽著麗妃的話,皇后福了福身,廖表謝意。雖說易無風下旨讓她回到昭元宮中,但是,皇后之位易無風只字未提。所以,皇后心中,也很是忐忑。
“姐姐可還是擔心呀?”看出皇后臉上的憂色,麗妃小心的揣摩一句。
本就沒有瞞麗妃的心思,皇后點了點頭,
“宮闈險惡,哪能不憂心呢。”
“姐姐有什么好憂心的,皇上答應(yīng)臣妾了,會幫姐姐申冤的。瞧,姐姐這不是又可以回到昭元宮了么。”絲毫不見外的攀上皇后的手,麗妃多說一句。
當下,皇后就明白過來,原來自己能夠出來,是麗妃跟易無風求來的。一時間,對麗妃看的不是很明白,然面子上的功夫,還是做的足的,
“多謝妹妹,妹妹此番恩德,本宮一定會記在心上的。”
“使不得。”瞅著皇后就要給自己福禮,麗妃立馬將皇后扶了起來,
“臣妾能有今日地位,皆是得到姐姐的照拂。姐姐被人陷害不慎落的如此境地,妹妹理應(yīng)幫姐姐出言。這都不過是小事,姐姐無需掛在心上。往后,妹妹需要姐姐照拂的地方,還多著呢。”
“真是多謝妹妹了。”聽明白麗妃的話,皇后含笑著點了點頭。
剛等的皇后將話回完,珍珠跟玉燕,已經(jīng)將東西收拾好,走了出來。
冷宮到底是不詳?shù)牡胤剑娙瞬辉俣嗔簦煌言獙m走去。
在冷宮呆了幾個月,皇后終于得以回到昭元宮中。看著宮里熟悉的一切,皇后眼底泛起微微的酸意,淚水就要泛濫的時候,礙著麗妃在場。硬是沒有哭出來,而宮中當初留守的宮人嬤嬤們,也從門口走了進來,齊齊跪在皇后跟前,
“奴婢給娘娘請安,恭賀娘娘萬福。”
當日之事,發(fā)生的突然,所以只有玉燕跟皇后一起入了冷宮。其他人皆是留在昭元宮內(nèi),就在麗妃得到易無風旨意的時候,便讓人去昭元宮傳旨,命昭元宮的人將宮殿打掃的干凈,迎接皇后回來。
“娘娘,您可回來了。”說這句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皇后宮里頭的姑姑綠顏。這些時日來,昭元宮一直是她在操持著,此時看見皇后回來,忍不住熱淚盈眶。
輕輕的從主位上站起,皇后扶上綠顏的手,將其扶了起來,輕聲道,
“這些天,辛苦你了。”
“不苦,只要娘娘能回來,奴婢們就不苦。”自然是不敢邀功的,綠顏應(yīng)著皇后的,道。
好不容易寒暄過后,皇后才將宮里一眾請安的宮人全部遣散下去,唯獨留下麗妃。麗妃也是明白皇后的意思,待的宮人全部離開后,方是開口,
“娘娘,您不覺得皇貴妃這事兒出的蹊蹺么。當初娘娘宮里頭的姑姑便說,那位云姑娘有問題,是皇貴妃自己硬保那位云姑娘。如今倒好,還真是那個小賤人。她倒是死不足惜,就是連累了娘娘您。”
清清楚楚的將麗妃的話聽入耳中,皇后不動聲色,卻是在心里暗暗的計較著,
“這知人知面不知心,皇貴妃看不清那人的真面目也是人之常情。如今皇上正將皇貴妃捧在手心上,妹妹就別去觸那個霉頭了。”
“哼,臣妾就是見不得她好。”皇后若不提于緋詩受寵一事還好,一提麗妃反而越發(fā)的來氣,
“瞧她那薄涼的面相,就是個薄福的人。誰知道,她是不是故意唱的這出,演一出苦肉計,一來不僅陷害了娘娘您,還讓陛下對她越發(fā)的疼愛呢。”
“妹妹,不可瞎說。”麗妃話里所提的,也正是皇后心中所思慮的。雖說如此,但是宮中人多口雜,皇后不得不防。于是,出言提醒著麗妃,
“妹妹仔細人言可畏。”
“是,姐姐說的是。”遭皇后一點,麗妃當下明白過來,低了低頭,不敢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