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鬼蛇神都來了
薛華鼎聽他沒有當面拒絕簽名,恨不得當面踹他一腳。不過薛華鼎很快就冷靜下來,心里想他馬支局長能給自己通風報信已經做得不錯了,估計他也是怕不簽的話今后可能被同事們排擠。
薛華鼎正不知如何說的時候,突然看到大樓前懸掛的“熱烈慶祝長益縣黨代會勝利召開!”的橫幅,心里一動,就說道:“馬局長,我問你一句話。”
“薛局長,請說。”馬支局長連忙說道。
“你是黨員嗎?”薛華鼎問。
“……”馬支局長想不到薛華鼎有這么一問,頓時愣住了,過了好一會才說道:“是。”
“實事求是是對一個黨員的基本要求吧?我現在不要求你反對他們,但我請你不支持他們,這你應該做得到吧?你完全可以跟他就你知道的那件事說清楚,告訴他這事不是這樣的,這是誣陷。這樣的話你就可以持保留你自己的意見。我想他應該不好意思再找你簽了吧?你僅僅保留意見,他們也不會說你什么對你怎么樣的。是的,我現在就是請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對你要求不高吧?”薛華鼎苦口婆心地說道。
“……好,好吧。”馬支局長道,說著又討好似地加了一句,“他們做的也太過分了。”
薛華鼎語氣肯定地說道:“我告訴你馬局長,他們這樣做是非法的,也是絕對不會得逞的。唐局長的事也許我不是很清楚,但在退回郵冊這件事上我是主要參與者,我相信我沒有犯原則性錯誤,也沒有違反黨紀國法。他不可能憑這事撤職的,他能從外縣調到我們局當局長,難道就沒有一點上面的人幫他?我相信他們材料上的那些東西十有八九都是捕風捉影。”
說到這里,薛華鼎又勸道:“你可不要被人當傻子用,今后無論誰當局長也不可能給那些簽字的人什么額外的好處,我想你年紀比我大,這個道理應該明白。再說,就算唐局長下了或者調走了,我肯定還能在副局長這個位置呆一段時間,你們就不怕得罪我?”
馬支局長連忙說道:“我不就是不想別人誣陷你嗎?也許……也許唐局長下了你就上。對你有好處呢。一個人只有就算有后臺,如果大家都不服,他在里面不利于班子的團結,也會被趕走。”
“哼,你……不是我說你。”薛華鼎苦笑道,“你的算盤打得太好了,是不是我上了你就跟著上?世上沒有這么簡單的事。有的人現在是故意把水攪渾,好看熱鬧。”
馬支局長連忙說道:“我……我沒有這個想法。我只想現在這樣就可以了。薛局長,我覺得唐局長下后你可以上的。你年輕又有文憑有技術。”他堅持著他的判斷,也小小地拍著馬屁。
“我上?我現在能上嗎?你還看不出在那些人眼里我和唐局長是一起的!他們的材料里面不是也涉及到我嗎?呵呵,算了。這事你自己把握,無論你如何做我不會怪你,至少你是第一個告訴我這件事的人。”薛華鼎嘆了一口氣道。
馬支局長好久沒有說話,最后說道:“薛局長,我聽你的!不但我不簽我還要我手下的職工不簽,再見!”
掛完電話,薛華鼎氣憤難消,腳朝身邊的小樹猛踢了一下,樹身劇烈地搖晃著,一些枯黃的樹葉紛紛而下,遠處的人奇怪地看著薛華鼎。
手里的電話又響了,薛華鼎拿起手機一看,見是電信股的電話,就接通喂了一下。
里面的人急切地問道:“薛局長,我是蔡志勇!”
“什么事?”
“出大事了!有人在我們這里到處亂貼東西,見人就發材料。”蔡志勇道。
“什么東西?”薛華鼎急忙問道。
“全是說唐局長壞話的!說他過去拿公家的錢養情婦,還說他原單位有一個私生子。上面有相片還有地址的。”蔡志勇吧情況大致地說了一下。
“媽的,真是不消停啊。你看見了把它們撕掉啊!”薛華鼎道。
“我撕了一張,但都是幾個退休的老頭老太貼的。他們手里有一疊呢,見人就發。”蔡志勇道。
“安保股的梁股長呢?他不管事了?”薛華鼎問。
蔡志勇不好意思地說道:“他是股長,我……”
“哦,我打他的電話!陳偉軍呢?”
“陳股長他們下去檢查工作去了。我等下也和曾工一起下去。”
掛完蔡志勇的電話,薛華鼎馬上打梁股長辦公室的電話,打過去卻沒有人接。只好撥他的bp機,連撥五次并在后面輸入119三個數字,以示緊急。
果然五分鐘不到,梁股長就回了電話,慌忙問薛華鼎什么事。
“你在局里還是在哪里?”
“我在外面檢查金庫安全情況。發生什么事了?”
“局里有人在張貼大字報,在散發傳單。你馬上安排人阻止他們。動作要快!”
“那……好!我馬上辦!”說到這里,他嘀咕了一句道,“靠!現在怎么還有這種事?”
然后掛了機。
薛華鼎將手機抓在手里,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道:“這些人真是厲害,這種下三濫的招都能想出來。”
看到不少人開始往回走,估計休息時間已到,薛華鼎也慢慢地朝樓梯口走去,心里怒火萬丈,也對自己在加盟鄉那么處理問題有點后悔,雖然他也知道那完全不是他的錯。
剛上樓梯,走上二樓走廊,還沒有進會議室的門,只見邱秋背著手笑著走了過來,問道:“薛局長,你到哪里去了?到處都找不到你?”
薛華鼎努力裝出自然的樣子,擠出笑臉迎著邱秋走過去,語氣有點干巴巴地問道:“呵呵,縣領導找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邱秋笑道:“當然是好事。請客不?請客就告訴你。”
薛華鼎心里苦笑了一樣,嘴里則應道:“請客。告訴我吧?”
邱秋得意把手從背后拿出來,手里拿著她開會時看的那疊稿子,笑道:“我寫的!是表揚你們郵電局的事。請你這個大局長……不,應該是小局長斧正斧正。”
薛華鼎狐疑地接過那一疊稿子,在邱秋的得意目光中看了起來:稿子的題目是《聞過則改,真心奉獻
——記長益縣郵電局提高服務質量二三事》。稿子里的內容是從加盟鄉的打人事件講起的,說薛華鼎副局長頂住壓力,公開向村民道歉,取得了村民的信任。然后是郵電局針對這次事件在全縣范圍里開展了提高服務質量和服務態度的活動……
薛華鼎剛壓抑的怒火一下被點燃了,他看了幾行突然臉上一變,粗魯地罵道:“放屁!你以為我愿意!”
在邱秋目瞪口呆的目光中,薛華鼎雙手抓起稿子猛地一扯,然后又沖動地亂撕著,將這疊花了邱秋無數心血的稿子撕成了碎片,猛地朝窗外一扔,吼道:“你們滿意了吧?!”
邱秋委屈的眼淚一下涌了出來,沖到窗戶前看著一片片紙片如滿天的蝴蝶亂飛著,有的紙片還被風刮了回來。
正在走廊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都吃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薛華鼎看到邱秋臉上的淚水,這才感覺到自己也有點過分。但這種感覺只是暫時的,馬上就被心里的怒火重新覆蓋,他哼了一聲撥開人群沖進會議室,沖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然后一動不動地趴在桌面上。
旁邊的錢海軍小聲問道:“你也知道了?”
薛華鼎沒有理他。
錢海軍也沒有再說,只是嘆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會議,薛華鼎什么都沒有聽進去。
邱秋在走廊上站了很久,實在想不通薛華鼎為什么這樣,雖然幾個同事來勸她,但她都沒有動。直到會議開始,領導在上面講話了她才擦了一下眼淚走進了會議室。
她有意無意地掃了薛華鼎一眼,見他的腦袋伏在桌子上,她心里的一下由氣憤變成了可憐:“他身上到底發生什么什么事了?”
會議中,邱秋幾次都偷偷地看他,但他一直都沒有抬起頭來,她心里的委屈完全沒有了,總在想著他的事。
中午休息的時間一到,薛華鼎就一個人急匆匆地出門走了。
坐的士到局里,局里到處都是無心工作三五成群聚堆的職工。看見薛華鼎過來也只是稍微讓開一點位置,沒有幾個人跟他打招呼,甚至有幾個中年婦女在他身后指指點點,一些話還“無意”傳到他的耳朵里:
“真是看不出來,送這么多錢給姓唐的!”
“好霸道,一進局就占我們子女的指標解決他情人的工作!”
“人家手長著呢,把情人放公安局、稅務局,嘖嘖,好幾個!”
……
薛華鼎轉身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當她們心虛地逃散后才繼續前行。他幾步走到安保股,對里面的梁股長道:“全部收繳了沒有?”
梁股長連忙站起來回答道:“收繳了。他們都是不知是誰雇來的外面的退休工人,剛才派出所把他們帶走了。”
薛華鼎道:“馬上在傳達室多安排一個人!不要讓無關的人進我們局來。”
“好的,我馬上安排。”梁股長連忙說道。
薛華鼎到電信股、機房、機線班、維護中心等他所管的部門都走了一遍,看他們不是下去處理故障就是還在認真地值守崗位,心里稍微順氣了一點。他嚴肅地交待了他們幾句后,就往醫院趕。
醫院里確實另外一番景象,薛華鼎還沒有接近唐局長的病房就聽見里面的吵鬧聲,當他推開門的時候,唐局長的老婆正指著唐局長大罵:
“你還不承認,別人都把相片都貼上去了。你和那個狐貍精都生了孩子,嗚……。你這個騙子!”
“難怪別人當局長,老婆都是金銀首飾一把一把的,你看我,脖子上沒有,手上也沒有。你這個騷棍,都把錢給了那個騷貨!我不想活了,嗚……”
薛華鼎進門,對局長老婆道:“沈姨,你冷靜點好不好?你還嫌亂得不夠嗎?”
“我哪里不冷靜了?這次就是你引起的,還說我。要是我老公出了事,我饒不了你!”她看薛華鼎進來,馬上把火力對準了他。
唐康對她吼道:“你瘋狗啊,到處亂咬。滾!”
她哭著道:“對你老婆吼有什么用,有種對姓孫的,對姓秦的他們去吼啊……”嘴里的話雖然硬,但她還是哭泣著走出了病房,并把門帶上。
看到老婆出去了,本坐在床上的唐康一下倒在床上,大嘆一口氣道:“我對老孫實在不薄,他這么整我干什么?他退休了難道還能返回來當局長?真他媽的好笑!”唐康郁悶地說了一句粗話。說完又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