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關瑾瑜醒之前薛離衣已經醒了,自然也注意到了這尷尬的睡姿,她發誓昨晚不是故意睡成這樣的,只是憑著本能靠得近了點,然后憑著本能想碰觸……
最后就成了早晨這副局面。
古人云:食色,性也。確是誠不我欺。
關瑾瑜偷親她的事她也知道,雖然早就親口確認過她的心意,但是偷親對方和對方偷親自己完全是不一樣的感覺。
以至于薛離衣那張含蓄溫婉的臉一反常態的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
直到開門看見倚墻而立的頎長男人,他穿著襯衣西褲,西裝革履。修長手指骨節分明,捏著薄薄的手機正低頭把玩,聽到聲響便將手機放進了口袋里。
關啟梵抬起頭,神情少見的冷漠:“收拾一下,我們出去吃。”
他隱晦的指了指屋內,意思不言而喻。
薛離衣臉上的笑容緩緩褪去,輕輕點了點頭。
關啟梵開車把她帶到了一個離家很遠的咖啡廳,隨便點了點東西,就直奔正題了。
“我姐喜歡你。”他說。
薛離衣專注地攪拌著杯里的摩卡,低聲說:“我知道。”
“你們還沒在一起。”關啟梵篤定的口氣。
“是。”
關啟梵:“知道我今天為什么約你出來么?”
薛離衣抬頭看著他,“還請直言。”
“你的目的。”關啟梵說,“我在深城的時候,像你這樣的女孩見過不少,你這個年紀也許對未來還沒有足夠明晰的看法,你是抱著什么樣的心態想和我姐姐交往?如果是玩玩……”
關啟梵冷冷地盯著她。
“我想和她在一起,過日子,一輩子。”
關啟梵垂眸,尖刻的冷笑了一聲,長長的睫毛在鼻梁打下濃重的陰影,星眸微瞇起來,男人原本柔和的五官就顯得格外的凌厲和不近人情,“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的事,誰都會說,你今年才二十歲,一輩子又有多長?你憑什么保證你不會辜負她?我只有這么一個姐姐。”
“我也只有一顆真心,”薛離衣的聲音很輕,輕到好像是從心底發出來的嘆息,有些沉重,卻是讓人無從質疑的認真,她繼續道:“也許在你看來我還太年輕,不能夠給她未來。但不管你信不信,在這個世界里,自始至終,從生到死,我所珍愛的只有她也只會是她一個人。”
薛離衣說:“如果你非要我用什么做保證的話,以生命為證。”
關啟梵:“我要你的命干什么?”
薛離衣笑了笑,低頭抿了一口咖啡,沒接話。
相對沉默了一會兒。
“好了,我原本也沒打算讓你知難而退,說正事,”關啟梵身子往前傾了傾,和薛離衣隔著很近的距離,直視著她漆黑幽邃的眼睛,說:“如果你真的要跟她在一起,我有些事要囑咐你。”
薛離衣:“謝謝。”
關啟梵:“喂,我還沒說呢。”
“我知道你一定是為了我們好,我替自己和瑾瑜提前謝謝你。”
“臥槽,”關啟梵簡直覺得心里一口氣堵在胸口出不來:“你替我姐姐謝謝我?你們倆還沒在一起呢,就算在一起了也不需要你替她謝我。”
薛離衣秀眉微挑,不置可否。
關啟梵忽然覺得她這副淡定的樣子,有點像自己那個姐姐,真是近朱者……呸,是近墨者黑!
“你如果決定了要和她過一輩子,就不要有顧慮,特別是家庭因素,我家的事有我和我姐會解決。我姐喜歡上一個人不容易,請你好好珍惜她。”
“她是個很果斷的人,認定的東西一個也不會放手。絕對不會在父母與愛人之間選擇父母而離開你,這點你可以放心。”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男人終于放緩了神色,黑眸沉如墨玉,聲音輕輕的:“你即便不能幫她什么,但我請求你,要一直一直留在她身邊,一絲一毫都不要動搖。不要想著為了她好,不想讓她為難,就猶豫,或者選擇暫時離開,這樣在我看來都是愚蠢至極的行為。你敢這么做,我保證,我姐今生今世都不會再看你一眼。”
“我也不會放過你!”關啟梵喝了口開水潤潤嗓子,聳聳肩:“當然,對此作為弟弟,我喜聞樂見。如果她不喜歡你就更好了。”
薛離衣:“請你放心,我不會讓她受委屈。”
“跟我說有個屁用,我爸媽那里才是難關,你這句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說出口。我看你們倆也快了,以我姐的性格,她明年回家就會出柜。”關啟梵大爺似的伸手,沒好氣地說:“手機拿來。”
他把手機號存進薛離衣的手機里,又撥了自己的電話,遞回去,說:“我的手機號碼,任何事,有關我姐的,你隨時打電話給我。”
薛離衣再次鄭重的說:“謝謝。”
關啟梵哼了一聲:“我不是幫你,只是不想讓我姐那個蠢女人傷心。喜歡誰不好,偏要喜歡一個女人。”
他想起什么似的,又問:“你家人呢?你有沒有跟他們說過,什么看法?不要妄想讓我姐沒名沒分的跟著你。”
薛離衣想了想山上那幫老頭,說:“他們很……開明,會接受的。”
如果不接受,大不了和他們打一架。
“但愿如此。”
關啟梵沒再說什么,開始消滅盤里的蛋糕,他在外面闖多了,年紀又輕,對同性戀這件事情基本沒什么看法,只是沒想到會發生在自己姐姐身上,驚訝之余也只有祝福。
只是對方小得讓他實在讓他放不下心,竟然還是個學生,也不知道她姐怎么和人混到一起的,唯一讓他覺得欣慰的是薛離衣看起來比同齡人沉穩許多,但這又能代表什么呢?
關啟梵瞥了薛離衣一眼,心說:要是這人敢對不起他姐,他天涯海角也不會讓她好過。
“咱們家算不上大富大貴,但也還過得去。梵梵在年輕人里算得上爭氣的了,人品更沒什么說的。你覺得呢?”
關瑾瑜心說:我覺得?我覺得他媽簡直就是亂點鴛鴦譜!
喜歡上女人已經夠讓她煩心了,偏偏柳蓉還盤算著把自己的女人介紹給自己弟弟?
關瑾瑜簡直都想把碗摔了。
“她沒有男朋友,但是媽,我覺得和啟梵不太合適。”關瑾瑜放下碗,克制住那股沖動,說。
柳蓉:“啊,為什么?”
關瑾瑜給她分析:“你看啊,雖然家世和年紀看起來滿搭配的,可是媽你得想想,咱弟弟肯定是要在深城發展的,也就逢年過節擱家呆幾天,薛離衣是霖市人,一個南一個北,異地戀沒有好結果的。”
柳蓉說:“小薛嫁到咱們家以后,可以跟著梵梵去深城啊。或者讓他們倆商量一下,要真看對眼了,總有辦法的。”
關瑾瑜覺得心里有股郁氣,壓得她喘不上來氣,干脆道:“她有喜歡的人!”
徹底斷了柳蓉的念想。
“你不是說她沒有男朋友么?”
“沒有男朋友也不耽擱她有喜歡的人啊,”關瑾瑜不耐煩地說,“再說她喜歡的人也喜歡她,人家是兩情相悅,只是有些顧慮,還沒在一起而已。你非要摻和這個干什么!”
對上柳蓉疑惑的眼神,關瑾瑜的心重重一跳,忙放緩了語氣,補充道:“反正你就別跟著瞎摻和了,啟梵這么大了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你不是說三十歲之前不逼他么?”
柳蓉:“我沒打算逼他,我不是覺得小薛是個好孩子么?隨便問問。我還是去繡我的十字繡,你小姨要搬家,我得趕緊把這幅繡完。”
柳蓉起身準備回客廳。
“媽,”關瑾瑜突然叫她,眉眼低垂。
“干嘛?”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對……”關瑾瑜眼神飄忽,好容易才集中到一點上,很是不經意的隨口問道:“你對同性戀什么看法?”
“同性戀?”
“就是喜歡同性的人,”關瑾瑜始終沒有抬頭看她,一邊又送了一粒花生米到自己嘴里,刻意含糊不清地說:“你看我這么久都沒交男朋友,指不定哪天就領回來一個女朋友呢?”
柳蓉不明所以:“這不是有病么?女的怎么能喜歡女的呢?”
關瑾瑜心里一沉。
面上卻自如的笑道:“我就是開個玩笑嘛,你去繡花吧,我一會洗碗。”
“哦,”柳蓉邊走邊說:“這要是讓我看,肯定是家里父母沒有教好,小孩子小時候缺愛,長大了就心理畸形了,毛毛啊,你可千萬別接觸這種人,免得把你帶壞了……”
“媽!”關瑾瑜截口打斷她,面色陰沉得可怕。
柳蓉給她嚇了一跳。
關瑾瑜:“沒事,我想起一件工作上的事,心情不太好。我吃飽了。”
她沉默的撿了桌上的碗碟,去了廚房。
廚房的磨砂玻璃門被合上,沒有開熱水,自來水嘩啦啦的留著,關瑾瑜的手浸在水里,冰冷刺骨。
她眨了一下眼,睫毛上的一滴眼淚就落進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