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瑾瑜早就進入夢鄉了,薛離衣按的穴道組合起來本來就有助眠的效果,她很確定關瑾瑜不會察覺,然而她只是俯下身,溫柔的在她繾綣的眉心親吻了一下。
一觸即放,沒有半分逾越。
之后便坐在床沿一動不動,還保持著微微側身的動作,目光專注的看著,臥室的壁燈被關掉了,只有不甚明亮的月光透過拉開的窗簾晃悠進來,年輕女孩的五官有些晦暗,漆黑眸子里的光也暗了幾分。
“為什么我……好像總是在給你添麻煩?”
明明是想快點成長的,想成為你的依靠的,難道真是我太幼稚了么?
我到底該怎么辦?
她兀自出著神,腕上手表上的分針轉了好幾輪,秒針滴滴答答的走著——
沒有人能給她答案。
起身的時候,由于僵坐太久,腰上的筋骨咔崩響了兩聲,薛離衣著急忙慌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后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然后又捂住自己的嘴巴,把整張臉都亂七八糟的摸了一遍以后,才低下頭,捶了捶自己的腦門,心中罵道:你神經病啊。
看向關瑾瑜,雪白的月光浸潤在她臉上,她睡姿十分老實,從凸起的被子下看得出雙手雙腳端端正正的擺著,而且似乎夢到了什么好事,唇角微微勾著。
房門被輕輕帶上,神經病終于回房了,安安分分的不再熬夜,倒在床上就進入夢鄉了,一夜無夢。
晨曦照進來的時候,薛離衣還在床上酣睡,關瑾瑜躡手躡腳的進了書房,蹲在薛離衣的單人床前,說不清是氣味太熟悉,還是心里太放松,女孩并沒有醒。
這么久以來,關瑾瑜還是第一次見她睡覺的樣子。
和平時看起來……真的很不一樣呢。
白天安靜乖巧的孩子,似乎在睡夢中把所有的活力都釋放出來一樣,被子卷成了一團抱在懷里,兩只腳丫子光在外面,床有些小,她整個人有些委委屈屈的微微蜷在床的里側。
睡衣被睡得卷了上去,露出半截雪白的背,隱隱看得到漂亮緊致的腰線,和凹凸有致的臀線。
這么看著還是挺女人的,關瑾瑜想。
雖然現在開了暖氣,但這么睡覺還是很容易著涼的,關瑾瑜無奈的搖搖頭,剛想幫她把睡衣下擺拉下來,眼睛看到腰線以下的地方,眼睛瞇了起來。
那是什么?好像是一塊青紫?
她湊近了去看,似乎發現她身上不止一塊,正待看仔細一些,剛剛還躺著的人從床上飛快的彈了起來,衣服都被拉好,抱被環住胸口一副被輕薄的樣子。
就算薛離衣在關瑾瑜剛進房來的時候沒醒,但床邊多了一道呼吸聲,她不可能還不醒,原本是打算裝會睡,可女人溫熱的呼吸輕輕悠悠的吐在她背上,就像一把小鉤子似的,在她心上輕輕地撓著。
她要干什么?
薛離衣在這一刻竟然天方夜譚的想:該不會是想親親她吧?就和她趁著對方熟睡的時候一樣。
然而這種想法只存在一瞬,她就猛然想起自己身上的青紫痕跡,腰上好像有一塊比較顯眼的,這要是被看見了……
于是就是這樣一副局面。
薛離衣心里這個著急啊,急急忙忙就把自己捂住得嚴絲合縫,絲毫沒想過她只給關瑾瑜看到一半的這種半遮半掩才更是引人遐思。
關瑾瑜心里咯噔一下,面色終于變得凝重起來。
半是害羞的表情,又半是忐忑與不安,就像是害怕什么秘密被戳破一樣。譚老所說的近日以來的不正常,終于給她這雙眼睛看了個正著。
她不在的這段時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關瑾瑜在原地凌亂起來。
薛離衣:“姐姐你能不能出去一下,我想換衣服了。”
“……”
關瑾瑜看著她,腦子里的筋依舊是亂成了一團,死活搭不對。
薛離衣:“……”怎么辦怎么辦?
關瑾瑜:“……”怎么辦怎么辦?
薛離衣:“……”要在她面前換衣服么?
關瑾瑜:“……”她身上那個不會是吻痕吧?
薛離衣又咳嗽了兩聲,手指勾過床頭疊著的衣服,捏著揚了揚,睡衣長袖滑落下來,能看到白皙的大臂上也有一個小痕跡。
關瑾瑜“……”
終于風中凌亂的出去了。
關瑾瑜的長相是標準的江南美人,眉目溫婉得讓人一看就知道是江南梅雨、湖堤翠柳里才能養出來的秀氣,合該坐在蘇州小紅樓里,捧本經年的舊書,泡杯香茗,老窗半掩,偶爾風動莞爾,便是滿室生香。
如果對關瑾瑜不熟悉的人,絕對會被她那張臉所欺騙。然而接觸久了,便會發現她根本不是喜歡安靜的人,比如健身、爬山、跳舞,沒有一項運動是安安靜靜的站在原處的。再比如她所說的散心——直接把薛離衣拉到了霖市最大的歡樂谷。
今天不是雙休日,歡樂谷的人不算十分多,關瑾瑜對那些稍微和緩一些的項目完全不看一眼,第一個就帶著薛離衣去坐過山車,霖市的過山車軌道聽說是全亞洲最長,也是彎道最大最為驚險刺激的。
風聲凌厲地刮過,頭發在空中張牙舞爪。
刺耳的尖叫聲充斥著整個耳腔,身邊的人興奮地揮舞著雙手,也跟著歡呼起來,尖叫聲包括兩種,一是害怕,而是激動。
關瑾瑜明顯是第二種。
甄倩膽子雖然不小,卻也不敢常常陪她坐這種東西,玩這個,就是要有人陪著才有興致。
薛離衣轉頭望著兩人空中纏繞在一起難分難舍的黑色長發,莫名覺出一種親昵溫柔的纏綿繾綣來,這讓她心情很好。
關瑾瑜對著她喊:“你為什么不叫?”
薛離衣:“啊啊啊啊!”
趁機抓住了關瑾瑜在空中揮擺的手。
關瑾瑜哈哈大笑起來,薛離衣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淺淺的彎了一下。
雖然覺得很奇怪,但是你開心就好。
后來關瑾瑜又帶著薛離衣去坐了海盜船、宇宙飛碟、跳樓機、大擺錘,反正怎么驚險怎么來。關瑾瑜這個開心吶,因為薛離衣看起來就是個中好手,一氣兒玩完沒有半點不適的樣子。
薛離衣跟著她嗷嗷直喊得嗓子發疼,關瑾瑜于是從包里掏出一盒金嗓子,給她和自己一人含了一片……
玩了一圈之后,關瑾瑜坐在長椅上,手里舉著冰激凌:“小薛大夫,我可以吃一個么?”
薛離衣嗓子啞得厲害,懶得說她。
“好久沒過來玩過了,上次來還是一年以前,”關瑾瑜舒了一口長氣,“啊,舒服!”
薛離衣:“……”
其實散心什么都是幌子,是吧是吧?真相是你自己想玩吧?一定是這樣吧?
還別說,這么喊了一通,薛離衣覺得自己心里的郁悶和煩惱多多少少也被排出了胸肺之外,說不上通暢,但還是有點舒服的。
關瑾瑜開了車出來,本來薛離衣還心說歡樂谷離家并不遠為什么要開車出來,等吃過午飯關瑾瑜拉她上車一路駛往城郊才意識到真正的散心現在才開始。
薛離衣側頭看了她一眼,終于忍不住問道:“我們要去哪?”
“去散心啊。”
“那剛剛為什么去歡樂谷?”
關瑾瑜又用那種莫名其妙的眼神看著她,好像她問了什么愚不可及的問題,愚蠢得讓她眼睛疼。
“當然是去玩了,我不是都說了好久沒去過了么?”
薛離衣:“……”
她果然不能把這個女人想得太過正經,怎么就忘記了“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快來快來數一數,二四六七八。”
但是,她想,關瑾瑜這樣她也很喜歡,比之前更加喜歡。
好像每天早上醒過來,就能多喜歡她一點。
這大概就是書上說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寶馬x3一路在平穩的道路上行駛,最終停在了那天夜里看星星的地方,薛離衣神情有點復雜,也就是在那晚,她才認清楚自己的心情。
冬天不比夏天,好在陽光夠暖和,不會太冷。關瑾瑜把毯子鋪在枯黃的草地上,和薛離衣并
肩坐在一起,她抬眼筆直地望著前方,北方沒有高低起伏的山脈,只有一望無際的光禿禿的平原。
特別是冬天,某天早上醒過來,發現樹葉都落光了,這就是冬天來了。不比南方,一年四季都是纏纏繞繞,綠意滿山,并不分明。
“說吧。”關瑾瑜直截了當。
相反薛離衣有些訥訥:“說什么?”
“說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不能解決的問題。”
“沒……沒什么問題。學習很好,在研究所也很好,大家都很照顧我,能有什么問題。”
“薛離衣。”關瑾瑜叫她的名字,聲音低且溫柔,好像是含在舌尖忽忽悠悠轉了一圈,才慢吞吞的吐出來,“跟我說實話。”
薛離衣心頭莫名一跳。
然后又覺得自己真是病得不輕,被叫個名字也能心猿意馬。
關瑾瑜又云淡風輕道:“要我打你屁.股么?”
薛離衣:“……”
她真想沖動之下說句“你打就好了。”然而畢竟她沒有關瑾瑜那么不要臉。
關瑾瑜以前覺得她溫溫糯糯的樣子很討喜,現在再看她就恨不得直接上巴掌了,她夾著眉毛看了這個倒霉孩子兩眼,還是決定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你不說我就問了啊,你是不是……”關瑾瑜說到這,不自然地頓了一下,她即使臉皮有城墻那么厚,終歸還記得起自己是個長相斯文的女人,面前也勉強算得上是個大人,她含糊了一句,把“你身上那是不是吻痕”這句話吞了下去。
薛離衣像是預感到什么似的,抬起那雙幽深如夜的眼睛看著她,連呼吸都屏住了。
關瑾瑜沉默了一會,心一橫,就把心中早已有八分確定的猜測問出了口。
“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薛離衣現在才想起來要呼吸,艱難的喘了幾口氣,就這么猝不及防的心跳漏了一拍,然后像脫韁的野馬,自此徹底脫離了自己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