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銀針扎下去很快就起了效果,關(guān)瑾瑜覺得全身上下似乎有一股暖流在經(jīng)脈中涌動,比在夏威夷海灘曬日光浴還舒服,那點腰腹下墜的痛感早就微乎其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幾點了?”她問。
“晚上九點。”薛離衣答。
關(guān)瑾瑜沉默了一會兒,忽然低聲問:“你做飯沒有?”
“沒有。”
關(guān)瑾瑜臉上的失望頓時溢于言表,“麻煩你幫我拿點面包過來吧,謝謝。”
她才不會承認在飛機上就惦記著薛離衣做的飯,導(dǎo)致往常都會為了胃不難受而吃完的飛機餐,這次回來的時候只是一邊心里罵著這是什么玩意兒一邊豪情萬丈的只喝了點兒水。
哦,還包括那瓶導(dǎo)致她現(xiàn)在躺在床上的冰鎮(zhèn)礦泉水。
家里還沒有人做飯,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她只知道再不吃點東西神仙也救不了她的胃。
顯然——她此時已經(jīng)忘了一個人住的時候自己是多么好說話,有什么吃什么。
薛離衣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沒接話,關(guān)瑾瑜后頸竄起一股涼氣,怎么看怎么覺得方才薛離衣好像是瞪了她一眼。
撲鼻的清甜香氣溢滿了小小的臥室,關(guān)瑾瑜睜開眼,看見熱氣氤氳,薛離衣的五官隱藏其后,只一雙烏黑的眼清亮得攝人,她手上還端著一碗現(xiàn)煮的金瓜小米粥,香氣就是從那里散發(fā)出來的。
薛離衣把粥碗放在床頭柜上,語氣強硬的說:“我方才替你把脈的時候,覺得你的胃病似乎比宮寒之癥更為嚴重,你現(xiàn)在既然是我的病人,我便不會再允許你吃那些。”
關(guān)瑾瑜:“……”
我要是知道你煮了粥還問你要面包啊,我缺心眼啊!
“你不是說你沒做飯?”
“確實,你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吃飯不好消化,所以我煮了粥。”
關(guān)瑾瑜面部表情石化了千分之一秒,說:“……你不知道飯是統(tǒng)稱么?就是問你有沒有弄吃的,我以為你什么都沒做才要吃面包的,不是我想吃面包。”
薛離衣方才還冷凝的眉眼一僵,年輕女孩白玉般的臉頰,好像微微生出緋紅,她垂下眼不敢再看關(guān)瑾瑜,“是我理解錯了,對不起。”
關(guān)瑾瑜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微紅的臉,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忽然唇角一彎,笑了。
“哎,薛小衣,你過來一下。”
“嗯?”
薛離衣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乖巧的湊了過去。
關(guān)瑾瑜那只沒有扎針的手抬起來,輕輕捏住了女孩臉頰上的嫩肉,“撲哧”笑出聲來,說:“你好可愛。”
她的臉色依舊有些疼痛過后的蒼白,唯兩頰添了血色,江南梅雨里長出來的溫婉眉眼,笑起來卻有種奪目的綺麗。
薛離衣沒有掙開,不錯眼珠地盯著身下大笑的女人,那雙眼睛,依舊清澈烏黑如同秋泓。
關(guān)瑾瑜忽然就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怎么那么像調(diào)戲幼童呢?
她松開手,“那什么,我身上全是針,要怎么吃飯。”
薛離衣仍舊沒有說話,默默把她身上的銀針按照順序全數(shù)取出來,又拉過一旁的被子蓋上,然后微微頷首,離開了關(guān)瑾瑜的臥室。
她走到門口,被關(guān)瑾瑜急切的叫住:“喂,薛小衣,我剛才不是故意的,你別介意。”
薛離衣背對著她,低聲說:“我并不……介意。”
反而好像……
薛離衣反手將門帶上,呆呆的站在門口,臉慢慢紅了起來。
冰涼的手指徐徐摸上滾燙的臉頰,女人兩指間的溫度沿著那一點為中心,開始慢慢延伸開來,連空氣都沸騰起來,她睫毛顫了幾下,輕聲自語說:
“有點喜歡。”
關(guān)瑾瑜嘗了一口粥,好吃得差點連碗一塊吞下去了,薛離衣好像掐好了時間又進來把碗收走,關(guān)瑾瑜本來還想吃一碗的,薛離衣說“就你那千瘡百孔的胃,最忌暴飲暴食,多吃一口就得徹底吹燈拔蠟。”
然后義正言辭的拒絕了。
以上當然是關(guān)瑾瑜翻譯的,薛離衣原話是:“宮寒加脾胃虛,六七成飽最好。”
軟磨硬泡了一番,薛離衣一概不聽,關(guān)瑾瑜夜里洗完澡窩在被子里拿手指在枕頭上畫圈圈,想著一涉及到病人這回事,她就半點通融都沒有,真是個倔脾氣的大夫!
大夫?她以前是大夫?
大夫……
關(guān)瑾瑜微微瞇起了眼,想起什么似的抓過床頭的手機,翻出了一個電話號碼。
她沒有立刻撥出去,而是沉思起來。
最后又將手機放下。
第二天早上四點,書房的燈便亮了起來,然后有書頁輕翻的聲音。
五點半,薛離衣穿戴整齊從書房出來,她側(cè)耳聽了聽,確定關(guān)瑾瑜臥室沒有動靜,這才輕手輕腳的去了廚房,泡著的紅棗棗皮已經(jīng)軟化,更好消化,她把紅棗撈了出來,一塊放進淘好的米里煮。
煮好粥后,她從櫥柜里扒拉出了煲湯的小鍋,洗涮干凈,把杏仁露和一小塊即食的燕窩放進去,翻開袋子里昨夜買回來的冰糖,又加了一把進去,定好時。
薛離衣往關(guān)瑾瑜緊閉的臥室房門看了一眼,眉目舒展,安靜的笑了一下,然后才悄無聲息地出了門。
到了公交站,薛離衣熟練的刷卡上了一輛郊區(qū)線的公交,公交一路駛離了市中心,到了一處在建的開發(fā)區(qū)。
這里和關(guān)瑾瑜住的市中心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算得上是荒無人煙。
機器聲轟隆響個不停,建筑工地上塵土飛揚。
工地上的某個工人一眼就看到遠處走來一個年輕女孩,梳著干凈的馬尾,額頭飽滿光潔,淺灰色運動外套,里面是白色t恤,下.身是黑色運動長褲,紅色運動鞋,這樣更顯得她膚色白凈,眉眼清晰。
她兩手抄在兜里,清純得像個女高中生。
工人大力的朝她招手,滿臉的燦爛:“小薛!”
薛離衣淡淡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在棚屋里把外套脫下來,套上藍色的工衣,開始她一天的工作。
關(guān)瑾瑜就是打破腦袋,也絕不會想到她所說的隨便搬點東西,很輕松的活,是在工地上搬磚,能把一群大老爺們累得見天滿身臭汗的活——
這他喵的叫輕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