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泰伸手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說：“不是陰間。”
我長長地舒了口氣，又向四周看去。
黑沉沉地夜，寂靜陰森，無星無月，彷彿無邊的濃墨重重地塗抹在天際，料料峭峭的冰雨淅瀝瀝地下著，所能聽到的只有“沙沙”的落雨聲。
在我正對的位置，就是一潭水，因爲光線太暗，那潭水有多大，我也一時看不清楚，但在潭水的盡頭，可以看到怪石突兀的石壁。
我肯定，剛纔我們從高處落下來是掉進了這潭水裡，不然我們兩個人肯定會被摔的粉身碎骨。
既然我們墜落在了潭水裡，我立刻擡頭向上尋找，在潭水的上方，什麼也沒有，能看到的只有刀劈斧砍般的懸崖，我們現(xiàn)在是處於懸崖底下。
我們是隨著水流從高空中落下的，怎麼會看不見水？
“我們是從哪裡落下來的？”我好奇的問。
“咱們應該是從水裡冒出來的。”我不由一愣，何泰的回答，竟然與我的猜測正好相反。
“水底冒出來的？”
“你想，咱們所看到的東西都是相反的，也就是說，雖然感覺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其實很可能是從水裡冒出來的。”
我嗯了一聲，回想在我們被捲入漩渦後發(fā)生的事情，那只是極短的瞬間，現(xiàn)在去想，我只能記起一些片段。
何泰從地上把我攙扶起來，說：“那邊可以避雨的地方，咱們先去躲躲。”
在何泰的攙扶下，我們很快就來到了一塊凹進去的石壁下，石壁下空間不大，卻很乾燥，還有一些枯黃的野草和乾枝。、
用枯草和乾枝生起一堆火，篝火燃起噼噼啪啪的作響，映出了何泰已經(jīng)凍得發(fā)青的臉，而我此時也絕對比他好不到那裡去，緊縮著身子如篩糠一樣不停的發(fā)抖。
“謝謝你，救了我。”我終於想起自己應該向何泰道謝，如果不是他壓迫我的胸腔，我可能已經(jīng)死了。
“這些話留著以後再說吧，現(xiàn)在要緊的是要搞清楚，咱們在什麼地方。”何泰烤著火，顫抖著聲音回答。
我向外邊眺望，然後指著兩座山的夾縫處說：“你看，那裡有亮光！”
那是一個極小的亮光，正在半山腰緩緩地移動，大約過了一分鐘的時間，才消失。
“那是……那是……”何泰盯著遠處，極力的想說出那亮光是什麼東西，但似乎又在遲疑著什麼。
“那是汽車發(fā)出的光，在半山腰有一條盤山公路！”我肯定的說。
“你肯定？”
“肯定！我肯定！”此時我異常興奮，因爲我終於可以確定，自己沒有死，還活在世上。
我繼續(xù)向何泰解釋說：“你看到那兩座山頂沒有？兩座山的頂峰非常像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兩人在山頂相互眺望，我們這裡的人都稱眺望峰。”
我所指的兩座山峰，就是剛纔我所指去的方向，也是在那兩座山的夾縫處看到的汽車燈光。
“太好了，既然你認識那兩座山，那說明咱們可以走出這裡，可以回去。”何泰興奮的說。
興奮過後，我又感到了一絲失落，因爲我們雖然從那個離奇的地方出來了，但是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可以找到三九下落的線索。
何泰見我情緒低落，沉默不語，開導說：“你不要灰心，雖然沒有找到三九，但咱們至少證明，三九也到過那裡，而且他也是在看到了那些奇怪的景象後，才莫名其妙的失蹤的。所以那些畫面不會沒有意義。”
“那些畫面有什麼意義？”我忙問。
“你和三九有沒有仇？”何泰突然問。
我不明白何泰怎麼會突然問出這麼幼稚的問題，我和三九當然沒有仇，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如果有仇我怎麼會千辛萬苦的找他？
但很快我就明白了何泰爲何要這麼問我，因爲在河底所見的一副畫面中，我殺了三九，難道這就是那畫面的意義？
“你什麼意思？”
“如果你和三九沒有仇的話，那畫面可能預示未來即將要發(fā)生的事情。”何泰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我。
我徒地一怔，但轉(zhuǎn)而就哈哈大笑起來，這簡直是一派胡言，我怎麼會殺三九，我們情同手足，有過命的交情，而且我實在也想不出自己要殺三九的理由。
“你不要笑，我之所以這麼說，是有根據(jù)的。”
“什麼根據(jù)？狗屁的根據(jù)。不妨和你說，即使三九要我一條胳膊，我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因爲三九救過我的命。”
何泰臉上的表情隨著跳躍的火苗不斷的變幻著，“如果三九是要你的命呢？你也會給他？”
我頓時停下了笑聲，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憋了良久之後，我才答非所問的說：“說說你的根據(jù)。”
這句話一出口，我的心就像被刀狠狠地捅了一下，我雖然沒有回答何泰的話，但無疑已經(jīng)告訴了何泰，如果三九想要我的命，我是不會給的，而且還真有可能，做出殺害三九的事情。
我自認爲和三九之間有著偉大的友誼，有著可以爲之付出所有的豪情壯志，但在何泰的一個問題中，一切都被碾得粉碎。
我心裡甚至開始恨何泰，爲何要問出這樣一個不可能發(fā)生的問題，爲何要做出如此殘忍的假設。我攥緊拳頭，如果他不能給出我信服的依據(jù)，我一定打爛他的臉。
“在水底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中，現(xiàn)了一個亮光，也出現(xiàn)了一輛汽車在半山腰行駛，那情形和剛纔的情形是一致的，難道你有發(fā)現(xiàn)？”何泰說的很慢，聲音也壓的很低，但每個字都像刀子一樣在戳著我的神經(jīng)。
何泰說的不錯，當時我確實看到了一輛在半山腰行駛的汽車，而且和剛纔的情形十分的相似。
我原本攥緊的拳頭，鬆弛了下來，同時我也想起了另一件事，在那場夢中，三九也曾經(jīng)追殺我，而我是在摔倒後，才醒過來的。
如果不是一場夢，而是真實存在的話，在我摔倒後發(fā)生了什麼？是不是也像我看得那副畫面一樣，三九將我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