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說我喜歡許一梵到發瘋,就連我父親都在嘲笑:“真沒想到,蘇家居然出了個情聖。”
所以當我在十多年後面對他,堅決拒絕這門親事時,我看到了來自全家所有人眼中的驚詫。
就連蘇玫都在問我:“哥哥,你是怎麼了?”
其實他們錯了。我不喜歡許一梵,從來都不。只是我討厭趙黎,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他的東西我都想搶。
只要是他喜歡的。
這話聽起來很奇怪,在外人看來,我是蘇家名正言順的嫡系大公子,要什麼有什麼,怎麼會去忌恨我那個從小就不被家族承認的兄長?
這原是有緣故的。在我大概十一二歲的時候,有天我回到家裡,感覺家裡的氣氛異常沉悶。別說母親,就連傭人都沒出來迎接我,這讓我感覺非常詫異。
走過玄間,我纔看到沙發上坐著一個女人。那個女人長得非常非常好看。雖然母親很端莊,但她的那種美更讓人覺得沉醉,只一眼就讓人莫名地心生嚮往。
母親和她說了什麼,我並不知曉,只是發現母親的臉色非常難看。
於是我對她怒目而視。那個女人可能是發覺了我的不快,她轉頭看著我,對我展顏一笑:”我比你的母親更加不幸。你的母親只需要提防我一人,而我,面對的是所有女人。“
我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只知道後來爸媽吵得很兇。從母親接連不斷的啜泣聲裡,我聽到一個名字:”趙黎。“
趙黎是我哥哥。十二年都素未謀面的哥哥,連同他那美貌的母親,一露面就給了我和我媽一個下馬威,你覺得我怎麼會喜歡他?
老天不長眼。上初中的時候,我居然和這個便宜哥哥分到了一個班。趙黎長得帥氣,於是便有很多的女孩子喜歡他。可她們喜歡也沒用,人家早就有了個很漂亮的女朋友,許一梵。
這讓我覺得非常不爽。那會兒的我是個好孩子,不修邊幅,還戴著個黑框眼鏡,只知道學習,還一臉的臭脾氣。可我從來沒有好好反省過,反而覺得小姑娘都個個地虛榮輕浮,只知道看一張臭皮囊。
好在後來他們分手了。於是我毫不猶豫地去追許一梵,她的一顰一笑對我來說都是一種勝利感。但我原本喜歡的不是她,我喜歡和李彤很要好的那個小姑娘,她的名字叫做謝昭。
但很顯然她不怎麼喜歡我,還有些討厭我。回想我的少年歲月,我是很理解的。蘇鬱芒那會兒太自以爲是,尤其太把學習成績當回事兒,覺得自己成績好就比天還了不起。將心比心,我也很討厭那時的自己。
不喜歡也就罷了,更可惡的是,我發現謝昭喜歡的是我那個便宜哥哥。不僅如此,我那個風流的老爹聽說便宜哥哥成績不好,很有可能會考通不過。爲了補償自己對他們母子的缺憾,居然叫我幫他考試。
有比這更混蛋的事嗎?小時候與趙黎母親會面的一幕又浮現在眼前。他們都以爲孩童是沒有記憶的,殊不知孩童的憎恨更加刻骨銘心。於是當許一梵拉住我,用她楚楚可憐的眼神央求我報復謝昭時,我頭也不回地同意了。
報復謝昭就是報復趙黎,你看看我當時多麼詭異的邏輯。
她的計劃是這樣的,故意在謝昭的桌上扔紙團,讓老師發現她作弊。女人啊,真是報復起來比誰都可怕。我嘆著氣正想怎麼辦呢,卻聽到謝昭在對李彤說:”我要把地理考好,拿到那筆獎學金。“
於是本來說好的扔紙團計劃突然就變成了:”你地理複習的怎麼樣?“
許一梵的復仇計劃,我徹底拋在腦後。居然腦子一抽就幫她畫起了地理圖。
結果很糟糕,我平生第一次的作弊很不靈光,居然忘了雷同卷這種事。眼看我就要被省教委取消學籍,老爹怒火三丈之餘,居然跑去威脅謝昭認錯。
望著教導主任鐵青的臉,我被恐懼捏住了腳,連爲她辯白的勇氣也沒有了。
誰也沒想到我那個便宜哥哥站出來承認了一切。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是個卑鄙無比的小人。
日子就這麼晃悠悠地過去了十年。有天許一梵找到了我,多年後她依舊如此美麗。許一梵的父親現在已經是S市商會的會長,兩家聯姻彷彿是天作之合。我對於父親的提議沒有反對,反正我身邊的鶯鶯燕燕也不少。
許一梵很得意,她以爲已經把我緊緊的攥在手心。而我望著她的故作姿態,只覺得女人這種動物,總是對自己的容貌太自信。漂亮有什麼用?就算傾國傾城,也有看膩了的一天啊。
不過聯姻嘛,當事人的感情倒是在其次,關鍵是兩家在商業上的合作。這我懂,我的叔伯們,我的姨母們,他們不都是這樣過的嗎?
我以爲我會這樣地重蹈覆轍,可是謝昭,她出現了。她彷彿點燃了我十年來的熱情,我多麼希望,當年那段青澀的暗戀可以修成正果。
她卻只是這樣淡淡地對待我,不遠不近。爲什麼?我長得帥又有錢,你爲什麼不能接受我?一怒之下,我開始徹底的夜夜笙歌,不到天亮,永遠都不肯回家。
再一次地爛醉如泥,我站在門前,手顫抖得連指紋都貼不上去了。走過玄關,卻看到許一梵交叉著雙臂站在那裡,臉上是濃重的嘲諷。
是要吵架嗎?我掃了她一眼,權當她是空氣。我現在腦子亂哄哄的,急需要休息。
“她不會看上你的,”就在我轉身就要步上樓梯的那一刻,她開口了,“有趙黎在,你連渣兒都比不上。”
“誰說他在?”我氣得扶著牆對她大叫,“他早就走了!”
“是麼?”她懶洋洋地一拂頭髮,長長的睫毛下一雙杏眼波光流轉,“怎麼前幾天,我還在街上看到他?”
不,我不相信。我那便宜哥哥走了十年了,爲什麼要再一次地冒出來,和我搶同一個人?大街上,我們倆大打出手,在她護住哥哥的那一刻,我感覺到了一絲難言的悲傷。
我真的,就那麼不好嗎?
婚禮上,我再次遇見謝昭,她眉頭緊蹙,彷彿有什麼事情要開口。
許一梵的話還回響在我耳邊:“你以爲她是來敘舊的嗎?她不過是在利用你。”
“利用?”當時我聽了這話,冷冷地擡眼看著她,直到她兩頰發紅手足無措。
“我說的是真的——”她又開始楚楚可憐了,不得不說,這女人裝起白蓮花來,真的是我見猶憐。
“我情願被她利用。”我的嘴角上揚,如願地看到了她眼中的詫異。你,包括我那些狐朋狗友,整日地圍繞著我,一味地討好著我,縱容著我,不也是像豺狗一樣,時刻準備從我這裡分一杯羹嗎?
既然如此,那被自己喜歡的人利用,還是會開心的吧?
我站在那裡,等著她開口,然後成全她的願望。 不就是個通行證麼? 我倒心甘情願地被她擺佈在手裡,這是我欠她的。多年前那個懦弱的蘇鬱芒欠她的,永生永世。雖然我知道開假簽證是什麼風險,那意味著我的外交生涯終將毀於一旦。
可我不在乎。
她居然什麼都沒有提。與許一梵的訂婚讓我格外不開心,她很美,可是她的美里面,有某種讓我顫慄的東西,是什麼,我說不清。那不該是一個家世清白的貴家千金應有的樣子。
他們說謝昭和趙黎去了G省。許一梵也不在,聽她家人說是去國外短期旅行了。旅行?我望著自己空無一物的抽屜露出了冷冰冰的笑,如果真的是合法的短期旅行,她又何必要盜走使館的暫時通行證?
更何況,出入境登記上,根本就沒有她的名字。
緝毒局展開了聯合執法行動。飛翔於三萬英尺的天空,我想起了和謝昭一起度過的歲月。她從來就不曾屬於我,如果不是重逢,在謝昭的記憶裡,怕是不會有我的一絲痕跡。
願我還來得及。
謝昭,我的謝昭,當我和老張找到她時,她目光呆滯地躲在瓦礫堆下,只會兩隻手緊緊地抱著頭,像一隻受傷的小雀般,不住地全身顫抖。我不知道她望見了什麼,又在這裡躲了多久。連日來的大雨早已將一切都沖洗乾淨,製毒工廠,毒販,那些聳人聽聞的罪惡連同烏雲一併消失得無影無蹤。
許一梵消失了。和她一同不見了的還有我的哥哥趙黎。難道他們倆真的是所謂的有情人終成眷屬嗎?果然私生子就是私生子,我那便宜哥哥的眼光,實在太差了。
“全都銷燬了。。。”老張有些痛惜地搖頭。我明白他的痛苦之處在哪裡,謝昭這樣驚天動地的外逃,如果最終林凡他們人贓並獲也就罷了,大可輕輕拿起輕輕放下,沒人提起便可以假裝忘記。
可現在,林凡銷聲匿跡不說,就連葉景明,錢涇渭,周綏。。他的手下紛紛地不見了蹤影。怕是所有的罪名,都將壓在謝昭一個人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