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悅突然明白了,穆昊澤這些眼淚是為誰流的,于是安慰著說,“昊澤,當時我之所以執(zhí)行了你的命令,那是因為馨雅的孩子,在那種情況下,真的很難保住,所以,主觀上你犯了錯,但客觀上的結果,不算是你導致的。”
穆昊澤緩緩轉動視線,望著天花板,深深地嘆了口氣,“你何必安慰我,主觀與客觀結果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傷害了她,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沒有做一點努力。”
秦悅握住穆昊澤的手,眼底滿是心疼,“昊澤,其實一切還可以從頭開始的,你傷害了他們的孩子,但也挨了司空擎一刀,差一點喪命,怨恨兩消了,從此祝福馨雅就好了。”
穆昊澤自嘲地笑了,還是痛苦頹廢的樣子,“不是怨恨兩消,是我欠了他們,我欠他們一條命。”
穆昊澤掙扎著坐了起來,雖然傷口已經愈合了,但他還是覺得胸口隱隱作痛,他已分不清到底是傷口痛,還是心里痛,“秦悅,謝謝你救了我。”
是的,他要好好謝謝她,他不能死,他要活著,因為他還有父母需要安慰,最重要的是,只有活著,才能繼續(xù)愛馨雅,才能彌補他犯過的錯。
在死亡線上掙扎一圈,再次醒來的穆昊澤,身體里沉淀了太多東西,秦悅看不透,所以她有些茫然,一時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要怎么開口,只是在穆昊澤掀被要下床的時候,她趕緊伸手去攙扶。
大病初愈,又在病上床上沉睡了十天,穆昊澤虛弱得厲害,曾經健步如飛的他,腳剛一著地,就綿軟無力地差一點摔倒,幸虧有秦悅扶著,而他自己又及進扶住了床沿,才沒有倒下去。
雖然虛弱,但他還是掙扎著走向窗邊,他要去看一看陽光,因為馥雅和雨澤就躲在陽光里。
短短一段距離,他竟走得滿頭是汗,站在窗邊時,額頭上流下了豆大的汗珠。
秦悅連忙拉過來一把椅子,“坐下看吧。”
穆昊澤沒有逞強,面對著陽光坐了下來,“去把小崔叫來。”
“好。”秦悅很快轉身離開。
穆昊澤抬頭迎著陽光,微微地瞇起了眼睛,金色的光澤將他蒼白的臉,映照出了幾分沉淀的情緒,“馥雅,雨澤,謝謝你們帶我走出偏執(zhí)的泥潭,我不會再讓你們失望了。”
“穆少將,你醒了!”小崔推開門,便激動地走到了穆昊澤身邊。
“嗯。”穆昊澤微微地點了點頭,此刻的他,別有一種沉靜的神態(tài),“以我的名義,向中央軍發(fā)一份請示匯報,就說我已經醒了,安然無恙,請求上級批準我恢復真實身份,回龍城醒親。”
“是。”小崔雖然覺得穆昊澤哪里變了很多,但也不敢多問,立刻去準備請示文件了。
深愛穆昊澤的秦悅,也有些不解穆昊澤到底要做什么,于是上前試探性地問,“昊澤,你……唉!”她深深地嘆了口氣,“昊澤,愛不一定非要擁有,放所愛的人去幸福,自己才會幸福。”
穆昊澤淡淡地笑了,“這就是你的愛情觀嗎?”他緩緩轉動椅子,轉身看向秦悅,此時的她,嬌好的面容正被金色的陽光襯托得,像一朵富有生命力的太陽花,“你喜歡我,卻從不阻攔我去追馨雅,馨雅不要我,你還是默默地守著我,你很幸福嗎?”
秦悅從來都是坦白的女子,面對穆昊澤直白的詢問,她也沒有什么羞赧,也直白地回答了,“談不上幸福,但心里舒服,我希望你過得好,昊澤。”她迎著陽光笑了一下,很美,“我們不能做戀人,但還可以做戰(zhàn)友,一起奔走在生與死的界線,一起收獲勝利,或一起迎接隨時都可能襲來的死亡,我心里很舒服。”
穆昊澤感慨地點點頭,他感嘆自己明白這些道理,為何比秦悅還要晚,倘若早一點明白,該有多好,“我現(xiàn)在,就想尋求這種舒服。”
迎著秦悅溫善的目光,穆昊澤再次淡淡地笑了,“我愛馨雅,應該希望她過得好,但是……”
穆昊澤認真的看著秦悅,“雖然我決定對馨雅放手了,卻不表示我會隨便接受另一段感情,而且我也不打算再經歷一段感情,我愛馨雅,永遠都愛,她想和司空擎一起幸福,那我就看著她幸福。”他開始有些佩服自己竟一朝有勇氣放下了,“她幸福,就是我幸福,所以我不需要再來一份新感情。”
穆昊澤緊緊地凝視著秦悅的眼睛,停頓了兩秒,“秦悅,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秦悅定定地看了穆昊澤兩秒,即而傷感地垂下了眼簾,最后她深深地低下了頭。他說得這么直白,她又怎么會不明白,他的意思就是,他要孤獨終生,看著所愛的人幸福就可以了。
穆昊澤輕輕地嘆了口氣,沉靜,內斂,也傷感,“秦悅,我非常感謝你,我們可以是永遠的戰(zhàn)友,若有一天,你有生死需要,我不會珍惜這條命。”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命可以奉獻,但心不會輕易給人。他的心,給了一個女子,二十多年了,收不回來,而且他也不想收回來,永遠不想,因為他虧欠了她。
這輩子,他都沒有資格再去幸福。
雖然被穆昊澤拒絕過無數次,但這一刻,秦悅還是傷感得落淚了,為了不在穆昊澤面前顯示她的狼狽,迅速轉身,奪門而去。
是的,她好傷感,雖然這樣守著他,愛他,她從來沒有特別苛求他給出回應,那是因為他一直在努力追逐馨雅。可是現(xiàn)在,他放手馨雅了,卻還是不肯接受她,這讓她覺得自己在他面前,毫無價值。
他有所求的時候,不需要她,當他再無所求的時候,還是不需要她。這世上,還有什么比這更讓人傷感的呢?
秦悅一口氣跑回了自己的辦公室,沖進洗手間,緊緊地關上門,痛快地大聲哭泣,猶自怕人知道她的狼狽,她又擰開了水龍頭,放出了嘩嘩的水聲。
水聲,很好地掩飾了她的狼狽,但也更加哄托了她的痛苦和傷感。水滴打在臉上,和淚一樣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