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警部隊的領導見到陽情時還有些不屑。他們接待的首長都是一身軍裝,肩上扛著區別不同級別的徽章。
陽情對這些駐紮在國家邊遠地區,執行防火控火的士兵們還是很尊敬的,他們的任務很艱鉅,爲了安全,很多時候需要玩命的。臨出發前,秦團長說他會給香格里拉的森警打招呼,事先讓他們做好準備。
骯髒的營房粉刷一新,軍營的草坪,樹木都修剪得異常整齊。士兵們的著裝都換成了相同的一種。陽情沒有計較領導的不屑,隨意地在他的面前展示了白鴿天使的證件。也許,白鴿天使在軍外不見得會很有用,但在軍內,那是一種近乎神話的力量。
森警的領導連聲地說對不起。他的道歉還沒有完,陽情的命令就下來了。從今天開始,全力上山檢查植被的控火狀況,檢查火災隱患。當然,調查白陽盛林的事情要森警領導去親自佈置,佈置到哪幾個班,或者具體到哪幾個人。
森警部隊很快集合完畢,第一批的士兵已經很快往目的地而去,這件事一定要做得隱秘。在海拔極高的地方,白陽盛林不一定知道靈西和四川發生的具體事情。大肆地搜山,完全可以大張旗鼓地做,但調查的目的決不能讓他們知道,陽情一舉端掉白陽盛林。
何況,現在重要的是,白陽盛林是否在山上還是個極大的問題。
陽情看著部隊的軍車次第地出發後,便攔了一輛出租車往香格里拉文化局去了。
香格里拉屬於高原,公務員的工資比其他地區的漲得快,同時消費水平也漲得很快,幾年前,陽情就感覺到了這一點,出租車業的發達令陽情驚奇。本身,香格里拉本身只有三條比較寬的街道,其中最出名最寬敞的就是香格里拉大道,前後只有不到二十公里的路面上卻行駛著若干不同牌子的出租車。
文化局的院子在香格里拉大道的一條岔道里,寬大的院子僅用做家屬區用。一間巨大的倉庫,倉庫裡裝著不同的取暖設備。據乾爹講,文化局曾經經營著一家酒店,主要還是爲了滿足在高原文化的需要,還養了很多的小姐。
當年乾爹就負責管理這間酒店,所以白天有空到郊外的河邊去休閒,纔會遇到從地窟暗河裡衝出來的陽情。一切都是緣分,要不是乾爹是個單身漢,單位就不會派他出來經營酒店;如果他不出來經營酒店,他白天就會老老實實地上班,而不會出現在河邊;而如果不是乾爹是個博愛的人,陽情同樣還是沒救。
爲什麼乾爹會如此博愛,憐愛世間的生靈,恰恰又是因爲他單身。
陽情幾乎沒法理清楚中間衆多的頭緒,但他知道一點,乾爹的愛心是最實在的。那種洞穿了宇宙,最博大的愛,最無私的愛。陽情想,除卻親身父母,誰會像乾爹一樣,對待身邊所有需要幫助的人。
乾爹一直很貧窮。他身上穿著一件幾年前買的皮衣,穿著一件暗色的羊絨衫,一件淺灰的襯衣。白天,他還是和從前一樣無所事事,靠在倉庫的木質門板上曬太陽。高原的太陽在春天同樣是朦朧的,透過層層的霧氣,有氣無力地照射下來,沒有夏天高原上的清朗和熱烈。乾爹在這種濛濛的太陽中取暖,陽情知道,這樣的陽光即使是曬一上午,身上也不會暖和起來。
乾爹的心裡看起來卻很暖和。暖和的力量不是來自陽光,而是在他周圍活蹦亂跳的一個小男孩。陽情見到小男孩的時候,希望那個男孩是乾爹的,自己的乾弟弟。
陽情猜得沒錯。乾爹還是一點都沒有變,當陽情站在他面前叫他一聲乾爹的時候,乾爹呵呵地笑道:“小晴,你來了,這些年還真想你。來來,寶貝,快叫哥哥。”
乾爹是在陽情大學畢業的那年結的婚,世事的變遷的人們無法預料,乾爹也無法預料。他以爲自己會孤苦終身,這時候,一個女孩走進了他的生活。這個女孩爲了乾爹回到香格里拉,情願嫁給乾爹。
因爲,乾爹曾經十幾年如一日地供這個女孩上學,直到大學畢業。
乾爹不想多說這個故事,陽情卻從片言隻語中聽出了許多內容。一個感恩的故事,一個從恩情在轉換到愛情的故事。陽情可以想像,在香格里拉高原上高收入的乾爹,也許供著他力所能及的n個學生在上學。
乾爹感嘆的說,“我也數不清自己有多少個個乾兒子,乾女兒了。”
陽情看乾爹的生活狀況很艱苦,也許,沒有哪一天干爹是輕鬆的,誰也不能理解乾爹爲什麼自己找這麼多的罪來受。在繁華的人世間,像乾爹這樣的人太少了,甚至只有乾爹一個。乾爹不該受到苦難,好人應該會有好報的。
報答的含義有很多中,一種就是讓乾爹心靈得到安慰,比如叫他一聲“乾爹”或者“恩公”。一種就是以身相許,像陽情的乾媽。最實在的一種,就是不能讓乾爹再承受磨難。
不承受磨難的方法在現時,最有效的一種就是用金錢來撐起乾爹的信念——他一直引以爲豪的愛。
陽情臨走的時候,給了乾爹一張卡。他上前摟了摟瘦弱的乾爹,輕輕地道:“乾爹,重新買一套房子,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好好帶好弟弟,和乾媽好好的生活,我會按時往卡里匯錢的。”
卡里的錢是陽情從李天麟和段二那裡弄來的,前前後後大約有五百萬左右。這些錢,通過乾爹花出去,會發揮更大的用處。
陽情在不算長的人生經歷裡,乾爹纔是他最好的老師,所以他纔會救下那個老鰥夫,才能在後來爲總理所認可。也因此,他才能做一個合格的白鴿天使。
見過了乾爹,陽情的心情很不錯,帶著兩個老婆從小巷裡穿過,來到了香格里拉大道。
不錯的心情卻被一輛轎車完全粉碎了。
陽情剛準備橫穿小巷,轎車風馳電掣地從他面前駛過。換作其他的人,此刻肯定被撞得飛起來了,受很嚴重的傷。陽情一個急停,側身閃過。閃避的動作慢了一步,陽情的手臂碰在了轎車的後視鏡上,還刮碎了車窗玻璃。如果被撞的不是陽情,那個人就算不飛起來,手臂也廢掉了。
車是很有名氣的國際品牌,一個後視鏡或者一塊車窗要花好些錢才能換。本來,陽情一直還在想幹爹的對待世事的態度,他很不願意惹事,責任不在陽情。車嘎然剎住,車上竄下五個“黃毛”,奇裝異服,打著耳洞,戴著手鍊。最牛逼的是每個人的腰間都掛著一把藏刀。
香格里拉是藏民族聚居地,在這裡,男人挎一把藏刀是合法的,藏刀在香格里拉並不屬於管制刀具。開車的黃毛下車就開始用污言穢語罵陽情,同時,旁邊的兩個黃毛看到紅蓮和吉麗雅的絕美面容,先是一種花癡表情,然後大膽地上來調戲她們。
陽情嘆了口氣,他不擔心紅蓮,倒有些擔心吉麗雅。吉麗雅憤怒起來是不知下手輕重的,大腦裡一旦泛起殺意,恐怕陽情也攔不住。陽情和開車的黃毛協商賠償的價錢,邊伸手拉著吉麗雅,擋著上前來的黃毛。
開車的黃毛獅子大開口,開口就要一萬塊。陽情沒有猶豫,掏出一疊錢扔給開車的黃毛,拉著吉麗雅和紅蓮快步走到出租車招呼站。陽情開始後悔,就算被當地的交通警察拿下盤問,他也要開那輛BWM出來。吉麗雅和紅蓮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了,她們好像在忍耐著,即將爆發。
當陽情把一萬塊錢扔給黃毛的時候,她們中的一個肯定動手了。陽情超常的視力也只有看到眼前的刀光晃了晃,居然沒有看清是誰在出手。
三人坐進出租車門的時候,吉麗雅和紅蓮相視一笑,咯咯地笑出聲來。同根生的蘭花,一定會形成了相同的想法。陽情回過頭,看見痛苦地蹲在地上的一羣黃毛。
陽情對她們嘆道:“其實,你們可以忍過去的,他們做得是不對,但是這樣的懲罰對他們太殘忍了些。”
吉麗雅幽幽道:“情兒,我們是不對,但是,我不想讓你那麼委屈,我知道,最想發作的還是你。”
紅蓮也笑道:“情兒,你在靈西不是和這樣的黃毛幹過無數仗,現在我就不信,你能忍下去。”
從前,依照陽情的脾氣,的確不能忍下去,他下手肯定比今天還狠。
他憤道:“你們兩個小妖精知道個屁,第一,我剛看過乾爹,乾爹是怎樣對人的,你們也知道,總不至於剛接受了生動現實的愛心教育課,馬上出來在大街上打架,學生的接受能力也太糟糕了吧。第二,再怎麼說,我也是白鴿天使,和一幫混混打架,太掉價了,我又不缺錢,給他們一點也無所謂。第三,我最擔心的是你們出手太重,斷了人家的香火,罪孽深重呀。”
紅蓮和吉麗雅相互吐了吐舌頭,點了點頭。紅蓮嬌笑道:“好了,他們受的傷不重,但也不算輕。只要二十四小時趕到省城,他們就有救了。不過,一萬塊錢用來做手術好像還不夠……”
陽情搖了搖頭,兀自吸著煙,說話間,到了香格里拉酒店。付車錢的時候,他看見出租車司機的臉色煞白,看他的表情,充滿驚恐。好像在大白天遇到了一羣惡魔,而且是殺人不眨眼的那種。
陽情不再在這些事件中糾纏,乾爹也好,混混也好,他們會好好的活著,但是白陽盛林卻不能好好活著。陽情等待著森警部隊傳來消息,滿屋子的都是煙霧沉沉的,吉麗雅和紅蓮都受不了這種味道,跑到天臺上透氣去了。
消息傳來了,不知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好消息是,森警部隊發現了白陽盛林的存在地點。壞消息是,發現白陽盛林存在地點的士兵回來了兩個,其中一個還是重傷。
現在已是傍晚,服務生剛好送上來飯菜。陽情喚下玩耍著的老婆,匆匆吃完飯,整理了裝備。喚出汽車,吉麗雅拿出那種搏命開車的技巧,向香格里拉北邊的山嶺的山道上疾馳而去。路的終點陽情很熟悉,就是那天從地窟裡流淌出來的暗河的河灘。在這條河裡能有很優質的建築用的河沙。這裡通路的原因。河岸邊停著好幾輛軍車,森警部隊的所有戰士在這裡等待著陽情。
森警士兵的臉上都帶著疲倦和擔心。畢竟,他們的戰友莫名地失蹤了,而且更多的士兵連來山裡搜尋的真正目的都不知道。
陽情何嘗不擔心,他走下轎車的時候,心裡突然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那些士兵可能已經遇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