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司棋暗生心思 貴人連番造訪
寶玉、寶釵連忙起身迎了,香菱又緊忙搬來繡墩。
寶釵就笑道:“這話兒怎么說?”
“早知你們來,我就不來了。”黛玉褪下外氅,挨著繡墩落座了,又說道:“要來一群都來,要不來一個也不來,今兒你們來了,明兒我再來,如此間錯開了來著,豈不天天有人來了?也不至于太冷落,也不至于太熱鬧了。姐姐如何反不解這意思?”
李惟儉靠坐床頭,笑吟吟的看著面前一幕,忽而覺得似曾相識,好似在電視劇中瞧過?
黛玉這番話看似犯了小性兒,卻句句沖著寶玉而來。內中情由,不外乎來探望自己,寶玉為何去尋了寶釵,而不尋黛玉一道來。
再看寶玉,面上陪著笑,卻也有些不自在。他方才與寶釵一道而來,沒見著晴雯與琇瑩,只見了香菱與紅玉,果然是顏色出眾的。那紅玉只比晴雯稍稍少了分顏色,香菱卻不輸晴雯,瞧著竟有幾分東府蓉哥兒媳婦兒的品格。
寶玉心中頓時起了愛惜之心,正要問李惟儉開口討要,不想黛玉就來了。如此,這會子倒是不好再開口討要。還有就是,不知為何儉四哥總盯著他胸前掛著的通靈寶玉瞧,直瞧得寶玉暗暗發毛……
因是寶玉就道:“這會子鯨卿說不得來了,儉四哥既無大礙,那我便先回去了。”
黛玉笑道:“是不是?我一來他就該去了。”
寶玉笑笑沒應聲,只沖著李惟儉道:“儉四哥,那我回了。”
“寶兄弟慢走,紅玉,打了傘送送寶兄弟。”
“哎。”紅玉應了,連忙去送寶玉。
寶玉一走,黛玉這才瞧向李惟儉,便見其口鼻處裹了布帕子,隨即詫異道:“儉四哥怎地堵了口鼻?”
寶釵在一旁笑道:“儉四哥說怕過了病氣,這才尋了布帕子封了口鼻。我們來探病,倒折騰了儉四哥呢。”
黛玉笑道:“偏儉四哥心細,我們又不是泥捏的,哪里就會過了病氣兒?”
李惟儉搖頭道:“林妹妹不知,病從口入,此言非虛啊。小心些總不會出了差錯。”
黛玉這才關切道:“昨兒聽人說儉四哥病了,就想著過來探望,怎知儉四哥昏睡了一天。方才丫鬟才說,儉四哥今兒見好,我這才求了外祖母過來探望。”
她回頭瞥了一眼,雪雁連忙將提著的補品送上。
黛玉就道:“外祖母也擔憂著呢,打發我帶了些進補的,儉四哥回頭兒須得好好補一補才是。”
“多謝林妹妹、老太太,林妹妹回頭替我給老太太道謝。”
“儉四哥這般說就外道了。”
說了幾句尋常問候的話,因著李惟儉與黛玉攏共也不曾見過幾次,彼此只算是面熟,李惟儉便提起揚州事宜。
這倒是引得黛玉連連追問了其父林海的情形。待聽得林海一切都好,黛玉稍稍放心,又泛起了念想。她隨著賈化入賈府,算算如今三年了,一直不曾再見過父親林海,心中自然想念的緊。
李惟儉趁勢又問了寶釵的病。寶釵回了,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原本寶玉在,有些話不好說出口,不想寶玉走了,黛玉又來了,那些話還是不能說。
心不在焉的說過幾句,忽而回返的紅玉喜滋滋過來報:“四爺,大奶奶與迎春、探春、惜春三位姑娘一道來了。”
黛玉起身道:“儉四哥這里容不下這般多人,我倒是不好久留了。儉四哥好生將養著,待來日痊愈了我再來瞧儉四哥。”
“好,那林妹妹慢走。”
黛玉一番話,倒是將寶釵架了起來。再留下去只怕就沒了面皮,因是寶釵也起身道:“那我也回去了,儉四哥保重。”
說話間外間傳來一陣雜亂腳步聲,李紈領著三春入內,正好與要走的寶釵、黛玉撞了個正著。
鶯鶯燕燕說了幾句話,寶釵與黛玉先行一步,李紈這才帶著三春進來探望。
迎春靦腆,惜春冷口冷心,探春則渾身都泛著火熱,進得暖隔里就笑著招呼:“儉四哥,我們來瞧你了!”
李紈板著臉訓斥道:“多大的人了,還這般不愛惜自己身子骨。淋了水便是尋不見合適的衣裳,好歹烤干了再走。這下子可好,生生將自己折騰病了。昨兒來瞧了伱兩回,都昏睡著。好歹今兒算是醒過來了,不然我都要再去外間尋太醫了。”
她瞥見李惟儉面上的布帕子,蹙眉奇道:“怎么還堵了口鼻,這還能喘過來氣兒?”
李惟儉笑著拱手做禮,說道:“勞大姐姐與三位妹妹擔憂了,前兒我的確有些莽撞,以后不會了。”
他指了指面上布帕子,說道:“病從口入,我遮掩一下,免得過了病氣。”
丫鬟忙活著又新搬來繡墩,李紈并三春挨著床邊落座了,李紈與探春便你一言我一句的,與李惟儉說將起來。
丫鬟、婆子留在了廳堂里。迎春的大丫鬟司棋只在方才簾櫳挑開時朝暖閣里瞥了一眼,卻只瞧了個大概,不曾瞧見李惟儉面容。
刻下司棋心中復雜難明,說不清其中滋味。
自那日求了儉四爺,又過得兩日,表弟父母總算得了準話兒,使了銀錢探望了一遭表弟潘又安。
轉頭回來,姨母便說表弟只在頭一日過堂時挨了二十板子,其后便丟在獄神廟里不管不問的。第二日又有牢子過來遞話兒,囑咐潘又安不可胡亂攀咬,否則衙門能留得,賈家也留不得。
潘又安受了驚嚇,頓時便病了。綿延到今日,竟只剩下了一把骨頭。可不論如何,好歹這命算是保住了。
這兩日聽府中消息,大老爺、老爺、東府珍大爺連番商議,只怕那案子便要被壓下了。且不說來日潘又安如何判,老太太早有話兒傳出,說這般背主的奴才賈府是留不得的。
司棋與潘又安情思方起,便被這晴天霹靂給打破了——她總不能做了逃奴,隨著潘又安流放幾千里,或是一道被打發到遼東的莊子上吧?
到得今日,司棋心思已定,想著她與表弟怕是有緣無分了,便漸漸掐死了這念想。如今又見李惟儉,司棋忽而想起那雙清亮的眸子來。
想著,儉四爺這般磊落的男兒,才是能讓姑娘家托付終生的人啊。因是她便動了心思,既然如此,何不做了紅娘,為二姑娘迎春與儉四爺牽牽線,來日做了陪嫁丫鬟,這樣此生也就算是圓滿了。
思量一番,司棋越想越對勁兒,不由得暗自盤算了起來。
二姑娘與儉四爺年歲相當,儉四爺又是個和善的,這倒真真兒是一樁好姻緣。司棋暗暗拿定心思,回頭兒去尋了外祖母王善保家的商量一番。 便是不沖著二姑娘,只沖著她這個外孫女,王善保家的也總要往邢夫人面前遞遞話兒。
司棋胡亂思忖了半晌,過了一會子,李紈便領著三春告辭。司棋隨在二姑娘迎春身旁,出小院兒過東角門便到了三間小抱夏。
探春扯著惜春嘖嘖有聲地探討著方才李惟儉說起的過往,二姑娘迎春則嫻靜地獨自在一旁坐了。
司棋眼見得空,連忙悄然湊過去,低聲道:“二姑娘,方才怎么沒跟儉四爺多說兩句話?”
少女情懷總是詩,迎春心中本就有那么一點心思,聞言面上就有些發紅,低聲說道:“我,我跟儉哥兒說什么?”
“說什么都行啊,”司棋觀量著迎春的臉色,試探著說道:“說來二姑娘與儉四爺年歲相當,儉四爺又是個有出息的,也算是門當戶對呢。”
“別,別胡說,再胡說……我……”迎春被戳破心事,面上愈發漲紅,說起話來顛三倒四的,一時竟不知如何反駁。
司棋察言觀色,哪里還不知此事有門?當即心中有了譜兒,因是笑道:“我不過湊趣說一嘴,二姑娘怎么還急了?要我說,儉四爺這般人物,待來日金榜題名,說不得有多少人家要榜下捉婿呢。二姑娘若是錯過了,也是怪可惜了的。”
迎春忽而患得患失起來,卻沒勇氣去爭取。思忖半晌,無奈嘆息一聲,尋了太上感應篇胡亂翻看。她雙手捧了,卻是半晌不曾翻動書頁,心思也不知飄去了何方。
暗中觀量著的司棋心中更為得意,心道這豈不是八字有了一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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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東北上小院正房里,李紈領著三春一走,這原本擠擠擦擦的正房里忽而就顯得空蕩蕩的。
打小兒練武的就是不一樣,琇瑩只睡了兩個時辰就精神奕奕,起來得了李惟儉吩咐,又弄來好大一堆蒜頭,刻下正忙著搗蒜。
香菱在外間幫著剝蒜,紅玉則在暖隔里陪著李惟儉。
將一盞溫熱的雪梨湯遞送過去,紅玉就道:“四爺,你方才怎么一直盯著寶二爺的玉瞧?可把寶二爺瞧了個不自在。”
“嗯?嗯……這不是好奇嘛。”李惟儉卻沒說實話。實則他方才想著搶走那通靈寶玉,再丟進六一泥煉丹爐里煉上個七七四十九日,也不知能不能煉成仙丹……(注一)
說到底還是不死心啊……有機會位列仙班,誰特么樂意只在人間茍活百年?
紅玉沒多想,伺候著李惟儉用了雪梨湯,外間便傳來叫門聲。不待紅玉出去,琇瑩那憨丫頭便丟下杵,撒歡也似跑了出去。
“我哥哥來啦!”
紅玉略略蹙眉,沖著李惟儉說道:“四爺,往后好歹教琇瑩一些規矩。總是這般不太好。”
李惟儉笑著說道:“由她吧,過二年她自己就懂了。如今天真爛漫的,沒雜亂心思,豈不正好?”
紅玉想想也是,琇瑩那憨樣子,強行教了,只怕也一時半會學不會,莫不如潛移默化。
過了一會子,琇瑩快步行了回來,湊到床邊說道:“公子,我哥哥讓我傳話。說是他前兒去見了東家,沒說四爺打井的法子,只說出了甜水。東家等到今日等不急了,聽聞公子病了,便要過來探望。”
嗯?那位主兒能親自來?不太可能吧?
李惟儉蹙眉問道:“是東家本人來?”
“不是,哥哥說大抵是長史周安。”
紅玉聽得駭了一跳:“長史?”
琇瑩瞧了其一眼,張口語言,忽而想到有些事兒不能外露,又強自閉了口。
李惟儉思忖了下,就道:“左右早晚都要見上一見,無妨。”
琇瑩點點頭,轉身凈了手又去忙活著搗蒜。又過得半晌,門外忽有仆役過來傳話,說是二公子嚴奉楨前來造訪。
李惟儉不敢怠慢,連忙打發紅玉去迎了。
過得須臾,隨著一陣‘嘖嘖’聲,嚴奉楨負手行將進來。停在床前,嚴奉楨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數落道:“好你個李復生,先前還嘲笑我,敢情你倒是學會了金屋藏嬌。瞧瞧,瞧瞧!這幾個丫鬟一個賽一個的好顏色!”
李惟儉這些時日總與其廝混在一起,如今也算熟悉了其人脾性。因是就笑道:“這話兒說的,莫非景文兄來我這兒是專門揶揄我的?我還當是來探病的呢。”
嚴奉楨施施然落座:“探病?不過是尋常傷風感冒,將養著就好了,又不是大病。”頓了頓,說道:“方才我在武備院與忠勇王見了一面兒。忠勇王聽聞打出了甜水,可是著急要見復生呢。”
李惟儉心中一動,暗忖那條陳終于過了今上的眼!他心中略略躁動,暗暗攥了下拳頭,隨即如釋重負。
此策展布開來,他李惟儉最差最差也能從中得利。好一好便是名利雙收。
所謂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小丈夫不可一日無錢啊。京師居大不易,尤其是借住榮國府,是樣東西都要拋費銀錢,再遲上一陣子只怕他又要去找大姐姐李紈打秋風了。
“對了,忠勇王說你那條陳可行,復生上的什么條陳?”
李惟儉笑笑,說道:“賣個關子,景文兄過后便知。”
“對我還保密?得,你不說我就不問了,左右也不是火銃之類的。”
正說著話,外間有婆子報,說是忠順王長史到了府中,與大老爺賈赦坐了坐,便說起要來探望儉四爺,這會子人正往這邊廂來呢。
紅玉將婆子的話復述了一通,直聽得嚴奉楨蹙起了眉頭,說道:“復生,你怎么跟忠順王扯上了干系?那老貨……王爺,可不是個省心的。”
李惟儉笑道:“我又不如景文兄家世,想上進,可不就要到處鉆營?”
注一:書友玉|龍,沒錯,就是你。你的狠辣主意被我無恥借鑒了。(感謝大自然的饋贈)
十點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