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賈寶玉游幻境 李惟儉遭刁難
彈指撣了撣請柬,李惟儉轉頭沖著紅玉道:“紅玉,你走一趟梨香院,替我回話兒,就說明日申時我準到。”
“哎。”紅玉應了聲,扭身娉婷而去。
李惟儉見晴雯依舊板著小臉,就笑道:“紅玉能說會道,以后這般迎來送往的,都交與她便是了。”
“哦。”晴雯悶聲應了,小臉上好似寫著‘不快’二字。
李惟儉抬手點了下晴雯眉心,轉頭進到暖閣里,須臾捧著早間李紈送的錦匣出來,徑直交到晴雯手中。
“四爺?”
李惟儉負手而立,說道:“我知你眼里不容沙子,是以我房里日后就由你來管賬。”
晴雯略略訝異,旋即臉上冰釋般露出笑意:“嗯,四爺放心,我定然管好。”
各房丫鬟,非得主子信重決不能讓其管賬,就有如老太太身邊兒的大丫鬟鴛鴦。老太太信重,出入也極體面,家中的哥兒、姐兒見了都要叫一聲鴛鴦姐姐的。
四爺將管賬的事兒交在她手上,豈不正好說明四爺更看重她?那紅玉能說會道又如何,只怕四爺早就瞧出來紅玉是個奸的。
晴雯心中先是得意,隨即想起先前兒賴大娘所說,于是笑容斂去,一時間有些躊躇。寶二爺房里自然好,可儉四爺房里好似也不錯……
李惟儉處置了身邊兒的人事安排,哪里還去關心晴雯想什么?他刻下一門心思想著發財大計。這會子他已端坐書房桌案之后,尋了硬紙箋,削著鉛筆思忖著下一步如何行事。
晴雯將匣子放好,裊娜行來,接過鉛筆刀道:“四爺,我來吧。”
“嗯。”
李惟儉應了一聲,出神思忖起來。
工業革命爆發在英倫,而同在西歐的法、意、西、葡、荷卻并未催生工業革命,何也?
一個是大航海開拓了廣闊的殖民地,導致英倫三島嚴重缺人,缺人導致用工成本高昂,于是工廠主不得不選擇用機械替代人工。
而英倫先天條件極佳,遍地都是便于開采的淺層煤礦,足可以忍受前期蒸汽機的高昂拋費。
反過來再看這片土地,人力成本極低,便是有人開發出了紐可門蒸汽機,算算成本,還抵不上多雇些人劃算,于是自然便沒了工業革命的土壤。
是以李惟儉若要推動蒸汽機乃至工業革命,他的對手不是英倫,更不是整個西歐,而是大順境內近兩億的廉價人口。除非他開發的蒸汽機一開始就比人工便宜,否則斷無推行的可能。
此為后話,眼前自然要著眼于第一桶金。據說四川境內的鹽礦此時就打了上千米深,這鑿井的技術自不用提,難的是如何封住淺層地下水,讓開鑿的水井取用深層地下水。
他暗自思忖,莫非要提前將水泥開發出來不成?
“公子,削好了。”
李惟儉接過鉛筆,落筆紙箋之上,列出推動工業革命所需的前置技術。無縫管、壓力容器、氣壓儀、鉚接、鏜床、螺紋、閥門、軸承、滾珠……
看著一項項前置技術,李惟儉好一陣頭大。
忽而,一盞釅茶遞到手邊。他抬頭,就見晴雯悄然侍立在身旁。眉頭漸漸舒展,所謂萬事開頭難,技術上的事兒一點兒一點兒解決就是了,只要有生之年在這片土地普及了蒸汽機,就算不虛此生。
他忽而想起先前說了要教晴雯個法子認字,便隨手將紙箋推在一旁,另取了一張,提筆寫下了二十六個字母。虧得此時京師方言極為貼近后世的普通話,不然這法子還沒法兒施展。
“去,叫琇瑩也來,我教伱們個法子認字。”
晴雯正瞧著鬼畫符納罕,聞言頓時一喜:“真的?”
“我何時騙過你?”
晴雯嬉笑一聲,歡快地跑了出去,須臾便拉扯著一臉懵然的琇瑩進了書房。
兩個丫鬟一左一右圍在李惟儉身旁,他便點著字母道:“這是拼音,用來給文字注音。學會了拼音,再給文字注上音,來日遇到生字就能讀了。今日先教你們元音,來跟我讀……”
李惟儉領著認讀了幾遍,晴雯極為認真,倒是琇瑩懨懨的,顯得并不用心。他也不甚在意,學與不學全在個人。
轉過天來,李惟儉用過了早飯這才與吳海平騎著馬去到石板胡同。
遞過拜帖,與門子交代了如今所居何處,旋即施施然自行回返。那吳海平卻領了差事,也不知從何處購得了皮尺,自行去城內兜轉測量水井。
來回不過一個時辰,李惟儉便回返賈府。方才到得寧榮街口,便見迎面行來一輛馬車,左右各有小廝伴行。車廂挑開窗簾,一人正朝外觀望。
瞥見李惟儉,那人當即喝道:“李兄弟!李兄弟!我,薛蟠啊!”
李惟儉早前已然瞥見了薛蟠,他實在不想與這呆霸王牽扯過深,是以一直裝作不曾瞧見。如今被叫住,自然不好再裝下去。
他勒馬看將過去,忽而面上恍然,拱手道:“原來是文龍兄!”
薛蟠叫嚷了一聲‘停車’,不待馬車停下便挑開簾子露出身形,笑道:“李兄弟這是……家去?”
“是,方才送了拜帖,如今正要回返。”
薛蟠便道:“困在家中有何意趣?不如隨我去個妙處。”
“妙處?”
薛蟠得意晃著腦袋:“錦香院。嘿嘿,蓉哥兒說錦香院極妙,近來不知從何處淘弄了一對兒暹羅姐兒。我正要去見識一番,李兄弟不如同去?花銷都算我的!”
李惟儉頓時敬謝不敏,這年頭兒哪兒來的抗生素?一旦染上花柳病豈不沒了下半身……生幸福?
他面露向往之色,隨即黯然搖頭:“我倒是想去,奈何先前兒與大姐姐說定了,今日要教導蘭哥兒論語。且申時還要去梨香院赴宴……”
薛蟠頓時惋惜道:“可惜了,那便下次吧。”
“嗯,下次一定。”李惟儉面露微笑。
薛蟠道:“那就先行別過,我與蓉哥兒、薔哥兒先去探探……唔,這事兒李兄弟莫要聲張啊。”
“放心,我今日就不曾見過文龍兄。”
薛蟠哈哈大笑,此時車窗簾子挑開,露出賈蓉那張不情不愿的臉,勉強笑著招呼道:“儉四叔。”
“嗯,蓉哥兒。” 須臾又露出一人,長相與賈蓉有些掛相,年歲略小一些,笑著朝李惟儉拱手道:“侄兒賈薔,見過儉四叔。”
“好說,好說。”
招呼過后,眾人這才別過。李惟儉策馬行了一陣扭頭觀望,但見那馬車漸漸行遠。心中暗忖,這薛蟠果然是個沒腦子的。車中的賈蓉、賈薔本不想與自己照面,偏被其一語點破,不得不硬著頭皮出來寒暄。
不過這賈薔瞧著年歲小一些,倒是比賈蓉周全些。或許心中不情愿,面上卻不曾顯露。
李惟儉只依稀記得電視劇中此人與個小戲子最后成了一對兒,至于旁的倒是不曾記得。如今只照了一面,他便隱隱察知,這薔哥兒只怕為人處世要比賈蓉強上幾分。
思忖間到得榮國府門前,翻身下馬,自有小廝接過韁繩,李惟儉笑語晏晏與門子、管事打過招呼,這才踱步進得府內。
一路行到東北上小院門前,忽覺今兒怎地如此安靜?
院兒中紅玉正吩咐著兩個粗使丫鬟灑掃,見李惟儉回來,當即迎了上來。
待進得正房里,李惟儉隨口問道:“今兒府里頭好似有些安靜?”
紅玉為其解開外氅,迭放著說道:“頭晌東府的尤大奶奶下了帖子,說是東府會芳園里的梅花開了,請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一并過去賞梅,寶二爺聽了也吵著要去,方才就隨著一起去了。”
李惟儉聞言一頓:“就寶兄弟過去了?”
紅玉道:“三位姑娘也跟著去了,林姑娘不知怎了,說是身子不爽利,就沒去。”
李惟儉身形一頓,若有所思。路過揚州時,林如海倒是托付過他關照黛玉,奈何如今黛玉還住在賈母房中,他不好過去探視。
因是便道:“過會子你替我瞧瞧,問問林姑娘缺些什么。”
“哎。”
紅玉方才應下,就見晴雯氣哼哼地撅著嘴提著食盒行了進來。
哐——
食盒重重放在桌案上,紅玉臉上閃過喜色,李惟儉瞥了晴雯一眼,笑道:“誰又惹你了?”
晴雯就道:“廚房里的婆子慣會捧高踩低,午點份例有一味攢絲鴿蛋,偏生到了四爺這兒就沒了!紫鵑明明是后來的,怎么她來就有,我來就沒了?我與她吵了半晌,她偏說沒有!”
說話間晴雯打開食盒,露出內中的吃食:大麥米粥、燙面蒸餃、豆渣糕、熏魚火燒。
李惟儉還不曾說什么,紅玉便怒道:“豈有此理!我去找柳嫂子去!”
“且慢,”李惟儉面上笑著,不見半點生氣,施施然落座道:“些許小事,吵得人盡皆知多不好?晴雯,取五兩銀子給紅玉。下次取飯點讓紅玉去,舍些小錢便是了。”
晴雯極不情愿道:“四爺,哪兒有這般道理?本就是應當應分的,如今還要給銀錢,以后那些婆子怕是愈發瞧不出眉眼高低!”
李惟儉就道:“省心就好,至于那些婆子,得了好處總不好再慢待咱們。聽話,就這么辦。”
“哼。”晴雯氣哼哼去取了錦匣,選了塊銀稞子塞給紅玉。
紅玉思量了一番,說道:“四爺,也不用每次都給,隔三差五給個百錢就差不離了。”
“嗯,左右交給你處置了。對了,捎帶著也讓廚房莫要慢待了大姐姐。”
“知道了,回頭我就去辦。”
晴雯打了水來,李惟儉凈了手,隨意吃了些午點,忽而外間有小廝來報,說是嚴侍郎家的公子下了帖子,請其過府一敘。
李惟儉接過晴雯遞過來的帖子,看罷丟下半塊熏魚火燒,草草擦了手披上外氅就走。卻是嚴奉楨帖子中說,其父嚴希堯今日休沐,正要見一見李惟儉。
他快步出了賈府,跨上獅子玉正要打馬而行,卻見一架油壁車轔轔行來,停在了寧國府門前。
自車上下來一位坤道,瞧年歲半老徐娘,手捧拂塵入得府內。李惟儉掃量了一眼,心中暗忖,這坤道莫非便是元靈宮的?
刻下不好探究,李惟儉打馬而行,繞皇城直奔鐵獅子胡同而去。
卻說寧國府中,秦可卿見寶玉在自己床榻上睡了過去,起身剛出屋子,便有婆子來報,說元靈宮的警幻真人到訪。
秦可卿不敢怠慢,緊忙迎了出去。不片刻迎了那警幻真人回返,二人進到暖閣里,警幻瞥了眼床榻上酣睡的寶玉,頓時蹙眉道:“怎么還有個男子?”
秦可卿笑道:“不過是個童子,哪里算得上男子了?姑姑快坐。”
警幻眉頭不展,落座后說道:“可卿,你我說話,總不好讓外人聽了去。”
“他睡得正沉,哪里會聽了去?姑姑但說無妨。”
警幻便道:“前兒我去了趟忠義親王府……他,瞧著不大好。”
秦可卿攥緊秀帕,蹙眉憂心道:“我……他,怎么不好啦?”
警幻壓低聲音,所說所言漸漸細不可查。
過得一刻,警幻匆匆離去。秦可卿憂心忡忡將其送出府邸,待回返時,忽聽得內中寶玉喊道‘可卿救我’。
秦可卿想著心事,正在房外囑咐小丫頭們好生看著貓兒、狗兒打架,忽聽寶玉在夢中喚她的小名,因納悶道:“我的小名這里從沒人知道的,他如何知道,在夢里叫出來?”
隨即又恍然,莫非是方才被其聽了去?
寶玉迷迷惑惑,若有所失。眾人忙端上桂圓湯來,呷了兩口,遂起身整衣。
襲人伸手與他系褲帶時,不覺伸手至大腿處,只覺冰涼一片沾濕,唬的忙退出手來,問:“這是怎么了?”
寶玉紅漲了臉,把她的手一捻。襲人本是個聰明女子,年紀本又比寶玉大兩歲,近來也漸通人事,今見寶玉如此光景,心中便覺察一半了,不覺也羞的紅漲了臉面,不敢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