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新後的確立,驚呆了一衆朝廷重臣。
連一向面癱的丞相李龍都忍不住在朝堂之上偷偷多看了皇帝兩眼。
只是令狐謙一貫強勢,說一不二,何況現在剛剛一統七國又是百廢待興的敏感時期,是以下面的臣子聽著皇帝以輕描淡寫告知的語氣說出,欲立疏月長公主亓芷榕爲皇后,除了開始的一陣竊竊私語之後,滿朝文武平靜到詭異。
不是沒有人反對。只是沒有人敢站出來第一個找死。
若是原來,丞相高山必然是率先反詰的,可是眼下高山死了,連他的女兒高皇后也因爲失去皇子悲慟懸樑了,再沒有眼色的臣子也不至於傻到無可救藥的地步衝出去提出反對意見。
原本那些扮演著忠心進諫形象聯名上奏立後一事的臣子,這會兒都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蔫的不像個樣子。
這是有苦說不出啊~他們是有私心打算把自家女兒推進宮競爭皇后的啊~
好了,輕飄飄冒出來一個疏月的公主,把一切都毀了~
“臣以爲,”內閣大學士陳悠然硬著頭皮站出列:“立後之事茲事體大……”
“所以這是朕經過慎重考慮做出的決定。”令狐謙水來土掩,答的順暢。
白鬍子一大把的上大夫張翰也顫顫巍巍的走出一步:“微臣也認爲這樣太過倉促,還是應該……”
“怎麼?朕選皇后要經過你們批準才行?”令狐謙不再耐著性子打太極,瞬間冷了氣場:“還是張大人認爲朕的決定太草率?”
“微臣不敢。”張翰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嚇得差點屁滾尿流:“微臣不敢。”
“就這麼定了。”令狐謙不耐煩的板上釘釘:“禮部侍郎周覃。”
“微臣在。”周覃躬身出列,垂首應聲。
“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選個黃道吉日,儘快完成。”沒有期待,只是個不得不爲之的任務。所以令狐謙只要求越快越好。
“微臣領旨。”周覃低眉斂目,朗聲應承了下來。
令狐謙漫不經心的斜睨了一眼一直沒有半點動靜的秦駿白,眉心擰起又很快展開。
下了早朝,令狐謙前腳才進議政殿,屁股還沒坐熱,大太監朱令宇就進來稟報,秦王覲見。
秦駿白穿著靛藍色的朝服,進了門恭敬的行了君臣之禮。
“今兒這是刮的什麼風?”令狐謙挑眉。從來都是他有事召見秦駿白,這樣反過來的行爲不說絕無僅有,起碼次數極少。
知道令狐謙這是取笑自己,秦駿白也不在意:“微臣這幾日想回去北郡,趁著最近的閒暇,把城屬之間的關係理理順。”
“你最近很閒嗎?”令狐謙略一思索,這樣也好。南楚北郡自打天澤劃歸過來之後,一直停駐在原狀未曾改動。因爲劃撥成爲秦王的領地,他這個王爺不回去,確實很多政策也執行不下去。
秦駿白此舉毫無不妥,甚至可以說是忠心耿耿,事事以國爲先,想在頭裡。只是——
“朕要立後,駿白難道不打算參加大典了?”
秦駿白沉聲應答:“立後乃大事,禮部操持準備至少要一個月,屆時微臣應該已經回沙陵了。”
“朕的皇后,”令狐謙哼笑:“可是駿白的故人,這杯喜酒你怎麼都少不了。”
“是嗎?”秦駿白擡頭,饒有興致的表情:“微臣倒不記得跟疏月的長公主有過面見之緣。”
令狐謙也不解釋,停頓了半晌復又淺淡的開口:“王府上下一切可好?”
“謝皇上記掛,”秦駿白恭謹如常:“微臣家中一切安好。”
氣氛變得有些凝結。
令狐謙呵呵一笑:“朕很信任駿白,從來都是如此。”
這種心照不宣的啞謎打起來也沒意思,秦駿白擡頭迎上皇帝的目光,柔和堅定:“駿白定不辜負太后和皇上的信任,好好照顧芙蓉公主,護之如命。”
令狐謙的心猛然縮緊,像是被針紮了一下的疼痛,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秦駿白垂了頭,恢復往日的無害謙和,躬身行禮:“微臣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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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府今天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其實這麼說很不恰當,因爲那個來人雖然把淇瀾打了個措手不及,可人家幾年前可是這王府中的正主。
當聽到管家王伯語調輕快難掩喜悅的前來清風苑稟告時,正在笨拙的打算大展拳腳學習刺繡的淇瀾一個顫抖,食指就沁出了豆大的血珠。
來者是客不說,這位可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怠慢的一個。
秦王秦駿白唯一的妹妹秦檬,三年前嫁與南楚二品文官中書令袁枚。
中書令在南楚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二品文官,不比淇瀾所知的某些朝代中,中書令地位甚至趕超丞相。在南楚,中書令隸屬於文思院,保管歷代皇朝更迭的資料及文官錄用升遷的題目文章。說白了,就是一個比較閒散的檔案室功能。缺點是,一輩子基本看到頭,升遷無望俸祿不多。優點是,這個鐵飯碗牢靠的很,如果不是犯了什麼抄家滅族的大罪,即使是朝代更迭,也沒有哪個帝王會動文思院。
淇瀾知道的是,秦駿白父母去世的比較早,他這個妹妹的婚事可以說是他一手包辦的。她不知道的是,爲妹妹尋了這麼個吃不飽餓不死的婚姻,到底是不在乎還是太在乎。
淇瀾心底很沒底,秦駿白從不曾在她面前提過這個妹妹。是以這個秦檬長的是圓是扁,抑或者性子柔順還是剛烈,兄妹感情篤好還是疏離,她現下是兩眼一抹黑統統不知道。
眼下秦駿白上朝還沒回來,看來她只能硬著頭皮演一出姑嫂相見的戲碼了。
淇瀾站起身,對著鏡子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穿著打扮後,帶著蓮兒錦兒往前院正廳走去。
已經快到晌午的時辰,太陽熱辣辣的,連樹上的綠葉都沒精打采的打了卷,隨著微風懶洋洋的搖擺著身體。
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淇瀾轉身吩咐錦兒:“去廚房交代一下,中午大小姐留下午膳,多添幾道她喜愛的菜式。”有備無患總是好事。
前廳的太師椅上,坐著一個嬌小玲瓏的淡紫色影子。
被明晃晃的太陽照射的眼花,以至於淇瀾努力睜大了眼睛還是看不清楚來人的模樣,只是大致有個輪廓。
擡腳進了前廳,陰涼的感覺鋪面襲來,心頭的燥熱這才舒緩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