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芷榕,你一定要這樣跟朕對著幹麼?”略顯疲憊的聲音響起,帶著淡淡的嘲弄:“還是朕錯看你了,不過只是個十七歲幼稚的小丫頭?”
一股極大的羞辱感挾著所有的血液一起衝上大腦及面頰,如玉的容顏頓染緋霞:“令狐謙你憑什麼這麼管我!你我之間不過是合作關係!”
“即使合作,朕要的也是一個冷靜聰明有頭腦的合作伙伴,”令狐謙應答的迅速:“而不是一個連最基本自持之力都沒有的酒鬼。”
這樣一句話一下子切到了芷榕的痛處。她又何嘗不曾在清醒的時候痛恨自己這樣懦弱沉淪的德行?酒鬼?呵,自己竟然變成了以往最不屑的那種人。
“看來是朕太縱容你了,”令狐謙冷冷的繼續雪上加霜:“若早知道華梨不過爾爾,朕又何苦大費周章如此?直接出兵更爲迅速達到朕的目的?!?
芷榕給罵醒了。不管令狐謙是真刻薄無情還是用心良苦——雖然這後一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身爲華梨骨子裡那份不服輸被挫的反彈起來:“令狐謙你想要我做什麼?”
“華梨你是個商人,蝕本的生意自然不會做?!绷詈t注視著她,看著那眼眸中的迷茫一點點退去:“管理後宮對你而言,不過是牛刀小試,朕不曾干預過,讓你放手而爲。那麼,在這之後呢?你想過嗎?乖乖待在後宮當你的皇后娘娘?”
“是你不肯放我離開?!碧岬竭@個芷榕又氣惱了,止不住的針鋒相對。
“頭腦簡單。”令狐謙毫不留情的哼笑:“縱使朕放你離開,單單一個華梨,朕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扳倒並且讓你永無翻身之力?!?
芷榕先是渾身一冷,繼而不得不承認,他的話不是無的放矢。自古官商相結才能穩固長遠的發展。當初華梨在七國如魚得水,與各地府衙官員的互惠互利不無關係。而與秦王的合作並三成分利,除了她心儀對方之外,可以說是華梨爲了自身商業王國攀上的最大政治關係了。事實也證明,這項選擇的正確性。
如今不管是原本打算作爲後手的清揚,還是一向合作良好的秦王,關係都變至不可控制,處處失衡。這也是她煩躁不安自暴自棄並說不出口的一個重要原因。
令狐謙很敏銳,正因爲他的處身事外,才能一針見血的戳到華梨的痛腳~~~
是啊,若是華梨能夠跟這個天下一統最大的掌權者達成協議——
芷榕猛的擡頭,雙眸閃爍著耀眼的光芒。那種柳暗花明的感覺讓她激動的渾身都不可遏制的抖了起來:“你的意思……”她不敢相信,自己想到的是單方的一廂情願,還是令狐謙確有此種念頭??墒悄軌虿槐胤艞壢A梨那種驚喜一下子擊中了她的頭腦,那種澎湃的喜不自勝毫無保留的從清澈明媚的目光中傾瀉出來。
“哼,算你還不是蠢不可及?!绷詈t看著她,那種燦若明珠皎似清月的氣度帶著魔力,讓那張本就傾絕天下的無暇面容幾乎耀眼到發光。小腹一緊,是身體本能的反應~
“真的可以?”不知不覺中,芷榕沒發現,自己的心態已經變了很多。不再是最初入宮時處處提防,甚至不惜自損身家以免便宜了令狐謙。
就像她曾經跟淇瀾說過的,若是爲了賺錢,華梨的身價夠她躺著花上八輩子了,更何況她現居後位,吃穿用度極盡奢華,根本不愁錢財之事。
華梨是她心血的結晶,是她幾年來費盡精力培養出來的商業帝國。在那裡,她是叱吒風雲說一不二的華梨公子,是所有經商人士爲之敬慕佩服的不世奇才。從某方面講,她跟令狐謙很相像,只不過戰場不同罷了。
“朕爲華梨撐腰,有本事你大可把生意做到南歐大陸去。”令狐謙微微一笑,心中塵埃落定。不管是不是算計,他對華梨的期待終於一步步達到了自己的要求,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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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真的變天了。
原本前段時間還在觀望,以爲只是以訛傳訛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終於轉變成了現實。
皇后亓芷榕大刀闊斧的對繁冗的妃嬪制度動了刀。那些從入宮至今,連令狐謙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更不用說被寵幸的妃嬪貴人,那些自己意願希望出宮的等等總計三十八人,被皇后乾脆利落的趕出了宮,並隨之更改了每年春季選秀女的制度,改爲三年一次,每次僅限於三品以上官員府上的千金,且最終留下冊封的不超過五人。大量的宮女隨著後宮的輕簡而提早出宮獲得自由之身,出宮的年齡也提早了兩年,從二十歲改爲十八歲。
這一系列的舉措不僅讓後宮亂成一鍋粥,更是震驚了朝野,以至於在南楚顯赫的百年曆史中,皇后亓芷榕都成了一個不可企及的高度,更像是一個傳奇。不過這是後話。
那些野心勃勃想要獲取皇帝青睞進而達成家族榮升目地的嬪妃不幹了,哭哭啼啼的抱成團不肯離開,還派了代表去面見皇上求個公平。
結果皇帝令狐謙以政務繁忙爲由乾脆閉門不見,像是一種對皇后行爲的默許。機靈的妃子轉而想到無雙貴妃,皇帝這邊行不通就立刻的去敲清風宮的大門,奈何無雙貴妃早就聽聞了風聲,託辭懷孕身子不便而謝絕見客。
失了主心骨沒頭蒼蠅般的衆人不甘心這樣被振出局,暗中聯繫了宮外自家的父親兄長,盼望著在朝堂內外出出力甚至加加壓,能夠讓自己留在皇上身側以圖後續。
那些臣子也真慌了手腳。令狐謙是明君不假,可是這種千百年傳承下來秘而不宣的古老擎制不單單是關係著妃子們的爭寵吃味,更多的是某一家族隨之的昌盛或衰敗。皇帝寵著的女人,那是一顆定心丸放到了她的孃家,日後的飛黃騰達,最不濟也是穩坐朝堂不至於失了官位。眼下這幾乎被清空的後宮,除了皇后,懷孕在身的無雙貴妃,隨令狐謙從王爺府遷入宮中的靜妃容妃,再無他人。
想當年前丞相高山被抄家誅族,意味著皇帝的羽翼已經豐滿,不再受鉗制於朝中重臣。何況這一年來,令狐謙新培植的年輕勢力遍佈朝野,不知是巧合還是無意,重用的幾位臣子均與後宮毫無半點聯繫,這也讓朝中的老一派惶惶然更加不可終日。
朝堂上率先沉不住氣的,是一把花白鬍子的工部侍郎江偉。他的女兒入宮兩年,好不容易爬到霞妃的位置。江偉倒是沒什麼野心了,半截身子都入土沒了指望,可是他家中還有兩個幼子馬上就要到考取功名的年紀?;屎蟠伺e堪比撅了他家祖墳,怎能不勃然跳腳?於是江偉顫顫巍巍的出了列,大義凜然的說著祖宗宗法不可廢,皇后這是魅惑後宮,按南楚律法當罷黜云云~~~
觀望的臣子很多,大多數都代江偉捏了一把冷汗。
舉手投足間越來越讓人摸不透心思的帝王面無表情,不發火也不打斷江偉的長篇大論。可是在那種越來越重的無形威壓下,江偉終究斂了聲音意識到了不妙。
放著滿朝文武大眼瞪小眼的靜候了一炷香的功夫,可憐的江偉差點癱軟的四肢著地。令狐謙這才悠悠然的開了口蓋棺定論——
此事由皇后管理後宮全權負責,朝堂之上不許再提,有違者逐出朝堂永不錄用。
令狐謙倒是沒小人的睚眥必報,比如直接讓忤逆他的江偉捲鋪蓋滾蛋,可是那置之不理的結果無異於當面一個響亮的耳光,讓一介老臣情何以堪?
於是,不到三日,工部侍郎江偉告老還鄉的請辭書就端端正正的放到了議政殿的桌案上,令狐謙大筆一揮,準了。
這起由皇后興起的亂子,被皇帝強行壓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