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返回京都,進城的時候,淇瀾從馬車裡掀窗望向外面,依舊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紙醉金迷醉生夢死的樣子,一派歌舞昇平。
過多的商賈雲集使得京都更是繁華異常,最起碼從表面上看,一點都看不出即將亡國的慌亂與惶惶。
驃騎大將軍慕容和率領的十餘萬大軍退回涼水河北岸,駐紮下來守護京都的安全,慕容長磊將淇瀾和靖遠一路送回京都,也打算返回大軍了。
鎮遠將軍沭威常駐寧月,但是京都也有皇上御賜的宅子,雖然沒有寧月那裡寬敞舒適,卻也不失氣派,只是常年沒什麼人住,只有三五個雜役奴僕打掃衛生,看過去稍顯荒涼了一些。
“瀾妹,你在府中好好休養,明日我就安排幾個玲瓏的丫頭過來伺候你。”慕容長磊一路過來,雖然頗爲不習慣如今沭淇瀾的冷靜淡然,可是經年的情思深種還是讓他將之歸結爲突遭家難性子鉅變:“如今回了京都,你就別去多想那些憂心的種種,都是我們天澤男兒該衝鋒陷陣的事兒,你就安心的……等我回來。”說到後面,不由得赫了俊顏,連耳根都微微的發了燙。
其實他是想說,等自己回來就娶她過門的。可是讓淇瀾的目光淡淡的一掃,所有的勇氣都不翼而飛,愣是說不出口了。
淇瀾頭很疼,心下暗自思忖,該如何解了這門婚約呢?
眼前的青年目光清澈,心思簡單,不失爲一位可以託付終身的如意郎君。只是那是針對原本的沭淇瀾而言。對於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小七,姑且不說她完全沒有半點的綺思,就算是她真的心動了,也比不過閃耀著七彩光芒的自由更重要。
高牆大院裡面的三妻四妾,誰愛去舍了性子委曲求全誰去,她剛烈的性子和感情觀一樣,寧缺毋濫,尋到那個可以執子之手的人,就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堅定不移的走下去。何況,沭淇瀾這具身子不過才十九歲,按照二十一世紀的進度,才上大學。
這個時代的少女十五歲就能嫁人她可不管,二十歲變成老姑娘她也不管,最好拖上幾年,到二十五六歲徹底的絕了所有人的念想。
前世的身不由己,現在她想靜靜的一個人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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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謙坐在御書房,手裡拿著耶律圖飛鴿傳來的消息,狹長的雙眸浩渺似海,波瀾不興。
每過一城,拿下的都是一座顆粒無收的空城。無糧草,無居民。
二十萬南楚大軍糧草供不上,只能停在瓊華城休整等待支援。
薄脣慢慢漾起一絲笑意,驚豔絕美。眼前浮現的是那個倔強不服輸的沭淇瀾。
倒是有些本事。
駿白呵,被對手扳回的這一局,你待如何?不向朕求援,恐是折了你的心高氣傲,那麼這樣下去坐以待斃麼?等到天澤緩過這口氣,再和疏月泰周結成聯盟,你是真的要提頭來見朕了。
“皇上。”書案前垂著頭等待回覆的都尉程偉晉低聲求回覆:“要不要南陵王前去支援糧草?”
令狐謙不動聲色:“急什麼,前方主將請求援助的摺子都沒遞上來,你要朕派人去擾亂軍心麼?”
“微臣不敢。”程偉晉後背一身冷汗,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令狐謙隨意的揮揮手:“行了,下去吧。”
眼見著程偉晉彎著腰灰溜溜的出去,令狐謙稍一沉思開了口:“連城。”
“屬下在。”連城悄無聲息的出現,沒有一點存在感。
“安排連玨和連燁去天澤京都,尋個機會刺殺疏月太子和泰周庭王。”
“屬下遵旨。”
御書房重歸靜謐,令狐謙淺笑綽約,表情深不可測:“駿白,你不求助於朕,朕可還是得尋個法子助你一臂之力。”
天色漸晚,令狐謙終於出了御書房。
大太監朱令宇貓著腰跟過去:“皇上今晚翻哪宮娘娘的牌子?”
令狐謙停步,側頭看向朱令宇手中的托盤。十餘個綠頭牌看的人沒來由的心浮氣躁。
聽不到令狐謙的答覆,朱令宇也不敢擡頭:“皇上,今兒個下午未時碧妃親自做了點心給您送來,奴才見您忙著就收下東西幫您擋了回去。”
碧妃。
令狐謙周身泛起邪佞的氣息。回宮近十日,封了個無可無不可的妃子頭銜,他都快忘了這號女人了。這是在提醒他的冷落麼?
哼,女人是用來穿的,果真就那麼回事。
只是,還有用處,他不急。
“擺駕靈鶯宮。”
“遵旨。”朱令宇的身子更彎了,快要一揖到地了:“擺駕靈鶯宮。”靈鶯宮,新封的碧妃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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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有風,簌簌的吹在窗櫺上,撲撲作響。
天空是半弦殘月,清冷無邊,灑落一地沒有溫度的清輝。
已是初秋時節,夜裡的風已有了涼意。院子裡的紅楓輕輕搖曳,晃出暗赭色的陰影。
還有半月就是仲秋節了。
秦駿白一身白衣勝雪,端坐在庭院的涼亭裡,手邊是半溫的金色茶湯。
“爺,更深露重,您還是回房歇著吧。”貼身侍衛胡爾忍不住上前去勸慰:“這都快亥時了。”
“不急。”秦駿白端起一杯老君眉湊到脣邊:“你去歇著吧,我這不用人伺候了。”
胡爾無聲的嘆口氣,看著主子越發清瘦的身子,什麼話都堵在嘴邊出不來了。
身後傳來渾厚的腳步聲:“將軍。”
“來了?”秦駿白看向自己的副將鄭家旗,溫和的點點頭:“過來喝杯茶吧。”
胡爾退下,庭院只剩下秦駿白和鄭家旗兩人。
“將軍,”鄭家旗走進涼亭,卻也不客氣的端起一杯溫茶一飲而盡:“倫虞國的華梨公子傳來消息,糧草已經上路,至多三日即可抵達。”倫虞國毗鄰南楚和天澤,糧草過來要比南楚近了很多。
秦駿白聞言也沒什麼神色的變化,意料之中的事情:“寧月過來這七城的安撫現狀如何?”
鄭家旗舒口氣:“雖然還沒有恢復到原來的狀態,可是我們的安民告示貼出來後,陸陸續續的已經有一些原居民返回了,各個城池間有所差異,最好的鐘子城已經回去八成的百姓了。”
“風城呢?”秦駿白長指如玉,端起茶杯淺淺啜飲。
風城易守難攻,又有天險,當時派出耶律圖匯合南陵王,一邊劫了糧草一邊圍困風城,近一個月的鐵桶戰術,加上寧月失守南楚鐵騎兵臨瓊華的消息,南陵王不費一兵一卒,順暢拿下風城。
“南陵王派了長子令狐敬遲坐鎮。”鄭家旗欲言又止。
“令狐敬遲。”秦駿白念著這個名字,茶杯停頓在脣邊不進不退。令狐敬遲是個典型的紈絝公子,每日只知道喝酒賭博玩女人。
“將軍,距離皇上要求的時間不到半月了。”鄭家旗有些急。他是絕對相信眼前這個謀盡天下的奇男子的,只是這焦灼,怎麼都控制不了,何況比起其他,他更擔心將軍因此受到皇上的責罰。
秦駿白站起走到亭邊,月光在他身後拉出淡淡的影子。看過去端是長身玉立挺拔無儔,一襲白衣翩飛若仙:“家旗,想家了麼?”
“這倒不是。”鄭家旗有點難爲情,眼前卻不期然的浮現家中才成親月餘的美嬌妻。
“呵呵,”秦駿白淺笑,翩飛的袍裾隨著他的轉身幾欲凌空,看過去風華無雙:“仲秋節,秦某必會讓全軍兒郎闔家團圓。”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