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澤京都。鎮遠將軍府。
恰是下午陽光正好的時候,冷熱適宜,清風拂面,舒服的人昏昏欲睡。
淇瀾一個人坐在後園的魚池旁,什麼也不想的享受著清新的空氣。
來到這個年代月餘,一路行軍打仗疲於奔命,好像直到這兩天才有了鬆口氣享受生活的感覺,雖然這舒適也是建立在虛無的太平盛世假象之上。
可是管他呢,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閒,自己憑什麼就那麼命苦的算來算去幫沭家幫天澤,不能有著自己的快活呢?
她遠遠遣開了隨身伺候的侍女玉瓶玉梅,不是兩個丫頭不好或是怎樣,只是經過了福兒和蓮兒,知道自己無法保全她們,也不能太過親近生了牽掛,不如開始就硬起心腸淡然相處,以後也不至於難過痛楚不可收拾。
何況,她也真的不能再有軟肋,一個沭靖遠已經夠她頭疼的了。
古人云,說曹操曹操就到。
遠遠的,沭靖遠神清氣爽的奔著淇瀾闊步而來:“姐姐。”
淇瀾回以一抹靈動的微笑,美好若翩翩仙子:“靖遠。”如果說一開始靖遠是她不得不爲之的責任,那麼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是真的把他當成弟弟,毫不設防的家人,溫暖的存在。所以即使會辛苦頭疼,可那是永遠不會拋棄的親人。
靖遠大步過來,坐在圓桌旁的幾凳上,脣邊還有一絲少年的稚氣未脫:“剛從宮裡回來,姐姐你好享受。”說完不客氣的伸手拈了一塊荷葉糕放到嘴裡。
“回了京都,靖遠纔是沭家的當家王爺。”淇瀾倒了杯茶給他:“慢些吃。”回京次日,沭靖遠就被召入宮,世襲了鎮遠大將軍的封號,沭威爲國捐軀,追封寧國公,賞賜玉如意南珠青獅碧璽等無數珍貴寶物。
靖遠淘氣的皺皺鼻子:“跟你說笑的姐姐。”停頓了一下斂去了脣角的灑脫笑意,俊逸的臉上神思微沉:“今日在宮中,靖遠聽說皇上對疏月太子和泰周庭王避而不見,意屬左相的和議書,打算向南楚稱臣,保其盛世安享百年。”
“這些話,靖遠跟姐姐說說就罷了,出去可是半個字不要提。旁人如何你儘管聽著。”淇瀾飲了一口清茶,不緊不慢的叮囑:“朝中風雲如何變幻,你只要獨善其身就好。”即使最後難逃歸順一途,想必對於臣屬國,南楚也不至於對沭靖遠趕盡殺絕,這樣看來倒也了了她一樁心事。
“我明白,姐姐。”靖遠現在百分百信服這位長姐:“對了,今天還看到了二姐。”
沭家的二小姐沭美嫆去年選秀被皇上納入後宮,是現今比較得寵的榮妃,是以這次沭靖遠沭淇瀾失守回來並未獲責,反倒封官進爵,賞賜了許多寶物。
也正是如此,更讓淇瀾看到了這位皇帝的昏庸無能安於現狀,相比與兵強馬壯士氣高漲的南楚,天澤亡國絲毫不奇怪。
“靖遠,”淇瀾神思有絲遊離:“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護佑天澤,誓與南楚抗爭到底。”少年的臉上有著堅毅不拔的決心和勇氣。
“那若是周帝決定稱臣歸順呢?”
靖遠圓睜的眸子暗了下來,喃喃的低了聲音:“帝王的決定,豈是臣子可以左右的。”
淇瀾嘆口氣,還好,靖遠現在知道了事不可爲即去接受,不再做無謂的抗爭。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若是有一天姐姐也不在你身邊,你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姐姐你說什麼呢,”靖遠急了:“這是什麼喪氣話?”頓了一頓聲音小了下去,驕傲的頭顱也低了:“姐姐,沭家……我現在只有你了。”
心裡一疼,淇瀾更是說不下去了。得,就當我沒說。
想了想靖遠又擡頭笑了:“姐姐你說的是和長磊哥哥成親之後住到慕容府上是麼?呵呵,這個沒關係,不過隔了兩條街,靖遠隨時會去看姐姐的。”
慕容長磊。淇瀾苦笑都沒了力氣,不管是臣服還是被秦駿白打回來,要不了多久,這個問題就再也避不開了。難道,她真的要嫁與他從此過著王侯大院內數女共伺一夫生子爭寵的無趣生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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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待的煩悶,這一日淇瀾換了男裝悄悄的一個人出府轉轉。
大街上很是熱鬧,賣胭脂水粉的,水果糕點的,叫賣聲此起彼伏。一家茶樓的西側還團團圍了裡三外三的人,一會兒就鬨堂叫好,是跑江湖玩雜耍的攤子。
正好走的乏了,淇瀾信步進了那家門面氣派的茶樓。
“公子樓上請。”小二笑容滿面的迎上來,點頭哈腰的上前領路。穿著如此光鮮的公子哥,想必隨手打賞都會很大方。
“沏壺白毫銀針,兩樣茶點。”淇瀾選了了臨窗的位置,看出去視野極佳。
“好叻,公子稍候,馬上就到。”小二一溜煙的跑去後堂安排。
正是晚飯前不尷不尬的時間,是以茶樓上沒什麼人,三三兩兩的不過四桌客人而已。
“這位爺樓上請吶~”小二悠揚的叫聲從樓下傳上來,聽上去甚有喜感。
淇瀾微翹了脣角,扭頭看向窗外。這個位置看那處雜耍,倒是絕好的角度,一清二楚。
中間一個壯漢滿臉鬍子,正在噴火,也不怕火燒連營。
淇瀾看的撲哧一笑,輕掩了檀口,不由想起那個南楚的耶律圖,也是這樣一臉的絡腮鬍子,魁壯的身材。
她這笑的開懷,全然不知落在剛上樓梯口的那位男子的眼裡,是如何的佳人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淇瀾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想到耶律圖,就想到了那日受了自己一劍依舊笑的滿面溫柔的秦駿白,就想到了那個神秘不羈作風狠辣的黑衣男子。
若不是站在敵視的對立面,這兩個風格迥異各具千秋的男子倒真是頗得她的欣賞。成大事者所需具備的條件,怕是都被這兩個男人佔全了——
察覺到有人靠近,以爲是小二端送茶水過來,頭也沒回的拿出二兩碎銀放在桌上打賞,淡聲吩咐:“放著就好。”
悅耳好聽的低沉笑聲響起:“在下亓樗,觀得公子不世之風姿,意欲冒昧結識兄臺,不知可否?”
“否。”淇瀾想都不想先答了,然後才冷冷的回頭。爲什麼男裝出來依舊會有此等麻煩?
眼前是一位翩翩美少年,脣紅齒白,面如冠玉,身姿欣長纖細,怎麼看都有絲陰柔,若是女子倒是傾絕天下禍國殃民的妲己再世。一頭烏髮以一個精巧貴氣的金冠束的整整齊齊,海藍色的長袍襯著他象牙白的膚色,愈發顯得這個人物清俊異常。
亓樗卻也不知難堪,更不懂知難而退,落落大方的坐在淇瀾的對面,微微一笑:“小弟沒有惡意,兄臺多心了。”
淇瀾看著他,冷不防冒出一句大失水準的話:“誰是你兄臺?仗著面嫩自稱小弟?”
話都出了口,立時就悔青了腸子,真想咬了舌頭吞進肚子再不言語,免得貽笑大方。
亓樗微怔,噗的一下笑了,宛若百花齊放:“是在下逾越了,那我便擅作主張,稱你做小弟可否?”
“否。”不知道爲什麼,淇瀾直覺的惹上這個人一定是個超級大麻煩。
又被無情的否了一次,亓樗還真是打不死的小強,厚著臉皮繼續:“敢問小弟尊姓大名?”
淇瀾差點脫口而出,你查戶口呢?
再說,小弟小弟,這是什麼不倫不類的稱呼?
淇瀾閉嘴冷麪,眼觀鼻鼻觀心,爲什麼有人就不知道什麼叫自討沒趣?
“既然小弟有難言之隱,”亓樗看著淇瀾今日穿的一身梨花白,沾沾自喜:“我就叫你小白,如何?”
淇瀾差點一頭摔倒,直接浸到茶杯裡淹死。
你丫纔有難言之隱,你全家都有難言之隱!記得前世曾經看過的那個廣告,某猥瑣男笑呵呵的,洗洗更健康,某奇異女跟著,他好我也好~
還有,小白小白,白你個頭啊,你才白,白癡的白!
眼角不受控制的詭異抽搐,淇瀾很想把茶杯摔過去,大腦脫線到這種程度,也屬難能可貴的奇葩一朵了。
“小白,”亓樗喜滋滋的:“今日能夠結識你,真是爲兄三生有幸。”
早知道今日這麼黴,她沭淇瀾出門前應該翻翻黃曆的。
淇瀾站起身,彬彬有禮卻拒人千里:“亓兄慢用,在下府中還有雜事,告辭。”
“哎,小白你住哪裡?”亓樗在後面跳腳:“我在京城無親無故,去找你玩好不好?我住京僑客棧……”
淇瀾躲瘟疫一般的快步下樓,甩手給了小二一錠銀子,轉身離開。
二樓窗口風輕揚,美人一笑妖嬈生。
“這位傳說中的沭家大小姐,怎地恁般有趣?”想了想又笑:“還是小白更好聽。”
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小白,嘻嘻,亓樗很好玩哦~